二月都快过了。年前看了一本讲时间规划的书,说是三个月是做计划最好的时间,现在2014的第一个三月都已经过了三分之二,我却还过的浑浑噩噩。
加西的天气渐渐暖了起来,窗外的大草坪上的积雪也化了,变成了雪泥,露出了久违的草坪。
不知不觉的过了情人节。分开的这半年,话题变得越来越少,每天说晚安跟我爱你,越来越像例行公事。当然也不是不爱了,想起彼此过去的时光总还是怀念的,只是我们彼此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变化。我终日躺在床上,做的也不过是看看书唠唠嗑。而他在紧张的职场中,每日加班,跟同事尽量搞好关系。有时候甚至觉得彼此根本就是同一原点向两个方向出发的射线。再不可能有交集。
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但是他总是带着往日记忆的影子。我仿佛能感受到我将要成为一个新的我。
可是我们还是自欺欺人的把彼此捆在以前的情境里,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说不清这到底是谁更自私。
在我离开北京出国做康复的最后晚,行李都已经打包,那两只庞大笨重的箱子孤零零的竖在客厅正中央了。我妈第一次破例让他留在我家过夜。
他拘谨的坐在我床头旁的椅子上。
我妈看了他一眼,关了灯,拉上门走了出去。我连对看都不敢。我很不愿意面对这样最后分别的煽情时刻。
“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剪指甲。剪好了你就睡着了好不好。”
于是我就乖乖的伸出手去,让他剪。然后我果然就睡着了。
天色擦亮,我醒了过来。他在抽最后一支烟。
“你醒了?”他说。
“恩。”我伸出胳膊,他俯下身来握住我的手。
“再睡一会儿吧。”他松开我的手,撸过我的头发,攥在手里。
我从小就爱留短发,直到他明确表示:“不要再去剪头发了,我喜欢你留长头发。”虽然心里想干你什么事儿,偏不听你的。但是也逃不过女为悦己者容。不知不觉,就长得越来越长。卧床以后洗澡虽然有很多不方便,但也再没剪过。
“天是不是要亮了。”我问。
“恩。”他用手指划过我的脸,有浓浓的烟草味儿。
天亮了起来,朝阳映在他的脸上。他把最后的一个烟头扎在我床头柜的酸奶盒儿里。
“宝贝儿。”他把头深深埋在我颈窝的头发里。“我很害怕”他说。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六年了。可是面对这次分离,我们谁也没有把握我们的感情会走向什么地步。我们都不想让对方担心,慢慢变得生分客气。都假装自己过得完美极了,每天开心快乐。不敢对对方说起自己的不顺。
我很讨厌面对这样的时刻。谁都明白的道理,我要出国为了更好的康复,他要留下上班挣钱。谁也不能阻止这样的分别。而彼时作为主角之一的我,瘫痪在床,早已经失去了对生活反抗的能力。
我也曾经是很要强的人,只是现在落得被人摆布。
他想象不了我的生活,我也无法预知他的困难。交流变得困难极了,当然他还要免不了解释给很多人听。他的女朋友为什么远在天涯还很可能不会再回来。当然然后还要面对别人错愕的表情跟怜惜的语句。
“这真是太可惜了。”
我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真是太可惜了。
他说,为什么我们还这么年轻,就要经受这样的折磨。
高三的时候我逃课,跟他一起跑去旅行。从北京坐了一夜的火车到杭州去。到了杭州,没有钱住宾馆,只能借住在他亲戚家破旧待拆迁的老房子里。
那是南方梅雨季节的时候,老房子淅沥沥漏雨个不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漏雨的角落,两个人合力费劲的把沙发挪过去,再盖上一条毯子。我们头对脚躺在那张充满霉味的沙发上看书。他边看书一边把弄着我左脚第二节脚趾的骨头。我觉得烦,就把脚抽回来,谁想到他又把我扯回去,换一只脚继续把玩。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书。
晚上睡的是棕榈织的床,像一张大网,躺上去就会滚向中间,两个人不论睡的多远,最后都会被陷在床中间。他就把我拉过来搂在怀里,咯咯咯的笑。
我父母自然是反对的,想必没有一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女儿跟一个男生跑到几千公里外的城市还过了好几夜。回来我就被没收了手机,切断一切联系。
后来的事儿我有点记不清,总之家长的教育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每天想着怎么联系他。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我是不是像我对他一样认真,那是我明白原来感情也可以不认真,上个床也可以很随便之前了。以至于我后来总觉得跟他在一起是一场赌博。我年幼无知对他事故老成。怎么也不是对手。
内幕组的饺子说,你看你,初恋初夜初吻都是这么一个人不是很令人羡慕么。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在恋爱中,我显然笨拙极了。不会使用任何技巧,无法遵守任何法则。
也有人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就懂得如何快速让自己恢复了。可是我从来不曾分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会不会分手。只是对我们渐行渐远的的生活感到无能为力。感到无能为力,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我很害怕,我不但知道自己的害怕,也能感觉到他的害怕。我们都害怕这样的生分与疏离让我们最终会分开。
他并不懂我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而我也不可能替他分担任何生活的困扰。我们都被困在深深的无力感中。
我妈给我很多暗示。异国恋本来就不靠谱极了,我们的生活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是人嘛,总是喜欢在身边的人身上找找安全感。总会有一天,他也会找到能理解他的人。但是我想,就算他找到可以疏解他的痛苦的另一个女生,他也不会选择跟我分手吧。然后这样就变成了负心汉抛下瘫痪女友劈腿了。而我就是那个隔岸观火看他纠结在漩涡中的人。
我不想做这样残忍的人。
我不会去跟他计较输赢得失,一切世俗的计较的衡量标准都不足以衡量我的爱情,我们的爱情。如果有这么一天,我才是那个先舒一口气的人。
“你准备好他会离开你了么。”我妈纠缠着她的手指头不敢看我。
“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