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鄢良在最后时刻得到李将军加急之信,火速统兵至栾城西侧,两军汇合。军帐内,诸将见面顾不及嘘长问短,铺展地图商讨退敌夺城之策。
“襄兵勇猛,如今新夺了栾城,气焰更是嚣张,栾城地势险要,我等还宜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李将军以为。
鄢良知栾城虽是楚国城池,可靠近襄国边境,漳江天作运河,物资粮食供给,反是襄国得利,遂云:“将军数日坚守,可有成效?襄兵见我楚人畏惧,更是肆无忌惮,坚守多日,反倒让栾城中的襄军稍作整饬,日后若破城而出攻我营地,则我军奈何?”说着便在地图上详细分析城周地势,劝其共同攻城。
“鄢将军可真的决定了?”李将军忧虑道,“如此强攻,不说将会牺牲多少将士,能否攻下栾城也非定数。”
“坐观而等死,不若战而无悔。”鄢良主意已定,“此后数日,当多派军士在栾城东南两侧暗中掘出深沟,引漳江之水,沟上覆草以蔽人眼目,如此我等在西侧强攻栾城,若有襄兵出城求援,则落入沟中而后绞之;若西侧得登栾城,则东南之兵作为接应。……”
如此如此,众将整整议到曙光入帐。
五日之后,深沟掘成,漳水入沟,城中襄兵不知。
鄢良下令辰时出兵,云梯高架,战车强弩,齐齐并发,火光冲天,喊杀之声惊醒栾城中的襄兵,但见楚军倾巢而出,拼死一搏。
襄兵自是早就做好抵御攻城的准备,不过楚军如此神速,确是襄军始料不及的。
云梯好不容易抬到城下,城上万箭齐发,架梯将士死伤过半。继而又是一批楚兵上前架梯,执厚盾挡箭,如此则云梯久难架成。
一个时辰过去,鄢良眼见栾城不下,曙光将至,恐城外有变,可劲弩云梯临于城下,一时间难以撤退,心中焦急不已。李部人马于东南方向静候其变,只听得喊杀声、乱石强弩声和兵戈相交之声,亦是焦灼。
战斗僵持在黎明,楚军伤亡不可计数,鄢良仍不下令撤退,如此血漫城外数里。东方渐亮,北辰之光淹没在耀眼的朝阳中。
忽而一声琴弦颤动的回响荡于耳际,先时之曲又一次响起,激昂之势难以扼止。鄢良转而视献阵之兵,个个皆似听得琴曲,一时间仿佛得了无尽的力量,三五成组,喊杀声冲云直上。
弦歌不绝。其声愈响,震耳欲聋;其调愈高,惊心动魄;其律愈紧,发人奋起;其韵愈促,拨弦绕指仿佛发号施令,弩箭落石顿得分寸。
鄢良借着曙光遥望城上襄兵,半数弃了铠甲武器,逃下城去,城上之人瘫软在地,束手就擒。
“这……竟然……这是神迹啊……”肖统已然惊叹道,跃马而上,又领一军趁此良机杀入城去。
朝阳将要升出地平线,光焰万丈,琴声逐渐消逝在曦和之中,悄然暗淡。栾城终被攻克,东南两面,竟无一个襄兵出城逃亡。楚军长驱直入,只见城内襄兵乱作一团,满面尽是惊恐之色,再无力抵抗楚兵的进攻。
入城之后,鄢良下令勿扰百姓,而后独自步行过市欲安抚受惊的民众,却见栾城百姓扫街洒水,平静如常,仿佛不曾经历半点战火硝烟。
“爷爷,刚才那是什么声音?”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闯入鄢良的耳际。
“那是五弦琴的声音。”老者平静地舀着井中清水,对身边的小孙子说。
“爷爷你骗人!”小孩子拉住老者不住地摇,大声叫道,“我听过五弦琴,声音又弱又缓,刚才那个那么响!爷爷骗人、骗人!”
“回家去顽。”老者笑而假作嗔怒状,继而慨然道,“人道北辰光耀终南山,神者现世,这五弦琴声莫不是凤凰之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