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也渴望着有一天到太阳系之外的星星上去旅行或定居。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即离我们最近的恒星系也远在许多光年之外,使用目前的低速飞行技术,宇航员还没走多远就老死于半途,再伟大的目标也是一个泡影。
技术专家于是提出,在还无法建造光速飞船的情况下,实现宇宙航行的一种方法,就是使用所谓的“世代飞船”。具体办法是:贴出招聘启事,从志愿者中征集宇航员,条件是:年轻,精英,能生育,男女各半。然后,把他们送上飞船,驶向那个陌生星系。这些人在飞船上谈婚论嫁生儿育女,然后,教育孩子学会开飞船,孩子又繁衍出新的孩子,一代又一代接过长征火炬,继承祖辈的遗志,最终到达目的地。
这艘亘古未有的飞船无疑是巨大的,是一个巨大的企业、巨大的学校、巨大的社会、巨大的政府,从幼儿园到火葬场,从监狱到教堂,一应俱全。对于这个迟早要到来的现实,我们大概不会陌生。
但设计者通常不会考虑一个问题,即这样的飞船,在漫长的旅途中,通常会使人感到像是牢笼。下一代或许不会认可上一代人的目标。凭什么,要把前往异星的莫名使命,强加给我们?本来,大家可以在地球上过上更自由的日子。甚至,可能还没有到第二代,第一代人就已经烦了。
加拿大科学家和科幻作家罗伯特·索耶对此做了研究,他设想联合国将在22世纪发射一艘飞船,到仙王座星系去建立人类的殖民地,上面载有一万多名生育能力极强的男女乘员。索耶悲观地认为,这艘飞船还没有走完四分之一的路程,不少成员就会对既定目标产生疑虑,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他们说,还不如现在就趁早掉头往回飞呢。
人们为是否要返回地球而内讧。平息争议的办法是什么呢?是的,你真聪明,自然是民主,搞一次一万人的全民公决。
但我觉得,这里面显然是有问题的,因为它无视了地球上60亿人的愿望。飞船是联合国派出的,是代表全人类的,而不是这一万人的私器。不过,乘客们也有理由:联合国在作出决议时,许诺的仅仅是美好未来,而隐瞒了可能存在的问题,没有考虑过这一万人将要面临的精神困境。联合国忽视了少数人的权利。而就算是志愿者,也有权利在中途根据情况改变初衷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中途返回,虽意味着探险失败,但是,也使全人类从此明白了一个真理:把一群精英关在牢笼里去完成一项伟大使命,是不人道的。
然而,民主是否就一定是最理智的选择呢?于是,问题便产生了:如果这不是一艘按照民主体制设计的飞船呢?
索耶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倾向于在这项伟大的宇航使命中,推荐使用“二把手说了算的飞船”。一把手作为人,常常心太软,而二把手可以不是人,而是一台冷酷而精明的计算机。索耶认为,伟大的飞船应该配备一台更伟大的计算机,如果全民公决的结果与飞船的使命不符,那么,计算机就必须启动程序来修改投票结果,在暗地里把多数篡改成少数,再以公允而诚实的面目向大家公布。
这就是解决方案,比较完美地结合了专制和民主,或者说,让专制有了实质,也让民主有了形式,这样一来,谁也不便说三道四了。索耶想,这就是未来的世代飞船上笃定要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