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
照顾小孩是一件极需耐心和智慧等多方面集精神与肉体的为一身的高难度的挑战性行为。
当小孩再次哭泣的时候,女生才发现玩具和零食并不能成为照顾小孩的制胜法宝。于是打开电视,调到少儿频道。由于小孩对动画天生的毫无免疫力产生了一会奇特的效果之后,又是哇哇大哭起来。女生看着对方肆无忌惮的哭着,没辙了。
“乔子纯,你在哪?能不能来我家一趟。”对方一接电话,夏月就迫不及待的问着。
“我刚起来,呵呵,嗯,怎么了。你一个人在家吗?”对面是女生刚起来那种特有的慵懒声音。
像一只懒洋洋的猫。
“两个人。”女生无奈的撇着嘴巴。
“还有谁?”
“隔壁的张阿姨因为有事临时出去,让我帮忙带她两岁的儿子一上午。姑父姑妈很早就因为一个手术出去了。所以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你是要我过来帮你带小孩吧。我好像听到小孩一直在哭呢。”
“姐姐,不,神仙姐姐,求你了。赶紧过来。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乔子纯被夏月故意压低的声音逗笑了,说了句马上过来就挂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有人敲门。夏月有些惊讶,乔子纯不可能这么快就来了。
敲门的声音持续了三下。咚咚咚。然后停了会儿。又是三下。咚咚咚。
女生透过猫眼看到门外一个人也没有。有些奇怪。姑父姑母交待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不管有什么事情,叫对方写个字条放在门口就行。女生准备往回走。
小孩不知为什么也没哭了。气氛异常的诡异。
咚咚咚,熟悉的敲门声。女生毫无防备,心脏像是被几千伏的电击中然后抽搐了下。
“是谁?”
没人答应。
女生忽然想起科幻片以及恐怖片里的画面,一般敲完门后,怪物就突然出现在屋子里。
玻璃的外面照进一簇胆战心惊的阳光。
血液开始凝固。
女生干脆站在猫眼附近,听见敲门声的时候迅速的往外面看。声音持续着,不过仍然看不到人。
时间一点一点的从猫眼穿透过去。
“砰砰砰。”声音比之前又大了许多,像是砸门的声音。
屋里的小孩又再次哭了起来。
夏月不知道顾哪边。恐慌的看了下手表,乔子纯应该到了吧。
“夏月,快开门。”敲门的声音再次回到了原来的咚咚咚。熟悉的乔子纯的声音。
夏月悬起来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属感。
这是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声音。
打开门。乔子纯大大汗淋漓的抱着一个小孩。
“夏月,你怎么可以把小孩关在外面?我上来的时候他还一直在敲门。”显然乔子纯带着责怪的口吻。
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夏月指了指屋子里。
一阵喇叭般震耳的哭声飘了过来。
“那这个孩子是?”木子错愕的看着怀里的小孩。
小孩一脸无辜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像月牙一般漂亮。
楼上传来一阵大人找小孩的声音。
嘴巴刚要张开的夏月把‘我也不知道’几个字眼用口水咽了回去。
原来是这个小孩搞的鬼。难怪在猫眼里看不到人。
人小鬼大。
[ 二 ]
乔子纯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使着跟夏月一样的手段,小孩被却她逗的很开心,活蹦乱跳的,一脸灿烂的笑容灼伤了夏月的眼睛。
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乔子纯确实比自己更有耐心。小孩几次把玩具扔在地上,乔子纯都去捡起来玩给小孩看,不停的笑,不停的夸他,不停的教小孩玩。虽然小孩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奇怪的是小孩只要看到她张着嘴巴自己也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子纯,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夏月递了一个毛巾过去。
“呵呵,我只是比较喜欢小孩而已。”乔子纯接过毛巾后说了声谢谢。
“怎么会出那么多汗,不是跑过来的吧?”
“嗯对啊,我是跑过来的。”
“我记得你有辆很漂亮的自行车,为什么不骑车过来?”
“因为下个礼拜就开学校秋季运动会了。所以我趁现在多锻炼锻炼。”
夏月打量着眼前这个女生的身材,身体并不瘦弱,手臂修长,应该是个运动能手。
“夏月我跟你说,我们班今年肯定要拿学校第一,因为我们班有很多体训队的和运动健将。”乔子纯有些自豪的看着夏月,随手捡起了小孩丢到地上的玩具,把脸凑到小孩做了一个鬼脸,把小孩和夏月都逗笑了。
“嗯。那顾新会参加了吗?”还是不经意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原来最关心的只是这个。
“当然啊,别看他身材瘦弱,初中的运动会,他每次都拿短跑冠军。对了你参加了吗?”
“没,我一直都被苏成雨取笑没有运动细胞。”夏月尴尬的笑笑。
“那他参加了吗?”
“嗯,他肯定参加。”
窗外的街道上。阳光从树木的头顶投下一片明媚,顺着树叶间的缝隙落到地面上形成许多个光怪陆离的斑点。
溽热的气浪在斑点的交接处旋转出一阵轻风。
就像所有事情回到原点那样。
我是为了他才接近你的。
[ 三 ]
“你们的语文老师调动到别处去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正式的语文老师。”男人的声音洪亮自信满满的样子。
似乎经过这几周的接触,更多的人是喜欢上了这个有些另类搞怪的老师。所以当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更多的人连一点点对原来老师假装的惋惜之情都没有,继而是对迎接新老师充满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夏月自然是没多大的意见,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如此露骨表扬过自己的老师。虽然跟苏成雨一样还是会怀念这个爱讲笑话爱问脑筋急转弯的前语文老师,不过当某种情绪芦苇般疯长占了上风之后,这些也就随风而逝了。
“老师,讲个冷笑话给我们听。”有人跟着起哄。
一群热锅上的小蚂蚁。
似乎急需一瓢冷水就能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要听冷笑话可以,先把上节课学的古诗默写一遍。”
刚开始早躁动狂热的浪潮像是遇上了一块巨大无比的暗礁,无可奈何的平静了下来。
很多人为了听冷笑话开始埋头苦干。只有夏月没有。
夏月瞟了一眼旁边这张落寞的桌子。空荡荡的。
夏夕又没来。脑海里无比清晰的知道她已经有三天没来上课。
这不像以前,有事的话夏夕肯定是第一个通知自己,或者笑嘻嘻的拉自己过去说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虽然只是‘我有包零食放在你包里我买了一本漂亮的本子给你’之类的不能算秘密的再简单平凡不过的话。
内心还是有一种纠结的情绪在以等比数列的速度增长。
当初,我会不会太过分了。
只是因为你的一句‘夏月你怎么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野生的呢。’就莫名其妙的火山暴发。
“你再说一遍,我就跟你绝交。”
夏夕显然没被夏月的话吓唬到,依旧是一副笑哈哈欠扁的表情。
“我都承认了,夏月,那我就再告诉你一遍,你跟我一样,是没爹没娘没人要的野种。”
“从今天开始,我跟你绝交。”
夏月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脖子上暴涨的青筋,愈来愈鲜明。
对面的女生有些错愕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夏月没有再开口说话,安静的离开。
一阵嘈杂混乱的声音在教室里弥漫。
“默写好了没,差不多要收上来了。”
夏月从发呆的状态立即转入紧张的书写状态。
“那我开始讲了。没写完的同学一边听一边写。董存瑞牺牲七天后到了天堂,上帝问他,你是怎么死的?董存瑞说,为了炸地敌人的碉堡,被炸弹炸死的。上帝听后勃然大怒,说道,胡说。你胆敢骗我?董存瑞说,我没骗您啊。上帝说,你以为我不懂科学吗?谁不知道,爆炸只会产生水和二氧化碳,你不是被水淹死的、就是被二氧化碳薰死的,怎么可能是炸死的呢?”
男人已经开始讲刚开始允偌的冷笑话,夏月依旧握着笔杆在奋斗着。
很多人还是会被这样的冷笑话逗笑,虽然都知道大多时候男人只是为了给接下来的教学内容作一个引子。
夏月也一样,会因此无心无肺的笑着,不过这次没有。
写好拿起作业本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上次夏夕写的字。虽然过了那么多天还被橡皮擦拭过,仍然依稀能够看清这行带着毛边的字眼。
妹妹,那次对不起。
[ 四 ]
夕阳并没有因为厚厚的云层而被覆盖,而是恰如其分的把光亮给它们镶上了一层鲜艳刺眼的金边。
没有云朵漂浮的地方,像是一块被挖空的饼干,露出湛蓝湛蓝的深邃天空。
以为恶毒相加的话语会一辈子如影行随的闪现在头顶能够触及的地方。
以为那次之后就不会再有交集,就像是刚经历过交叉的两条交叉直线,之后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延长,然后朝着两个未知的世界越走越远。
我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你。
我以为再也不想见到你。
你却用尽一切力气想要与我和好。
就像最初那样。
[ 五 ]
收到周小诗的信,夏月还是忍不住惊喜了一下。尽管还在上课,女生依旧偷偷的看着周小诗的信。
和猜想的没有多大的出入,周小诗在另外一个城市住上了富丽堂皇宫殿般的别墅,上着穷人望尘莫及的贵族学校,吃着从未见过的西餐,过上了公主般的奢华生活。而唯一想念的就是以前在这的朋友,不知道过的怎么样了。
信中还提到恒子。因为她妈嫌恒子穷又没文化还是个厨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周小诗和恒子交往。于是他们两个就只能悲惨的搞地下情。不过好在恒子志向远大,说要自己办餐馆做老板,等有钱了再娶周小诗。
读到这里,夏月微微的笑着,因为周小诗的幸福。
信中的最后,提到了夏月和夏夕那件不愉快的事情。
‘夏月,我知道你肯定还恨着夏夕。因为她说你是个没爹没娘没人要的野种。其实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太任性,那天你被别人取笑是个没人要的害虫时并没有生气。我以为你不在乎。就跟夏夕打赌说,她再跟你重复那些伤害你的话,你也不会生气。然而,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的在乎,在乎到跟夏夕绝交的地步。’
然后后面是一些歉意以及祝福的话。女生往后翻着。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周小诗和恒子的合影。另一张是周小诗的自拍照。
照片上的周小诗笑的一脸纯真。
有着莫名的想念从胸底涌起,像是爆炸之后升起的浓烟。
“喂,夏月,夏夕怎么没来啊?”男生从背后轻轻的拍了下,并没用多大的力。
“我也不知道。”
女生并没转头,用手把看了好几遍的信重新装好。
“可是她是你的。”本来男生想说‘可是她是你的姐姐你怎么会不知道啊’。可是想起一直以来女生特别忌讳这个然后就把姐姐这个词从句子里掐了出来。
“姐姐,是吗?”女生很快的接了上去。相反男生有些愣住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夏月叫姐姐这两个罕见的字眼。
物理老师用一个长长的凌厉的足以吓退百万雄兵的眼神瞪着正在聊天的夏月和苏成雨。两人立即老鼠见到猫般温顺的逃避老师的目光。
“当这排的倒数第二个女生挡住了最后一个男生,我们就不能站在女生的面前看到男生。这是光的什么原理啊?”
“光沿直线传播原理。”许多人回过头看着夏月和苏成雨回答。
两人背脊一凉,头微微的低了下去。
“那如果站在女生面前,能通过镜子看到男生,这又是光的什么原理呢?”看来物理老师并没打算这么快就轻易的放过这两个在他课堂上目无法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学生。
“光的反射原理。”苏成雨大声的抢答。
“那你说说入射角和反射角有什么关联?”
“入射角和反射角大小相等。”
“那为什么把一双筷子放进装满水的碗里,筷子看起来像是断了?”
“那就是后面要学到的光的折射现象了。老师。”
众人嘘唏一片。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熟悉的结果。
苏成雨。
如果我也像你那么厉害多好。
[ 六 ]
清晨的雨水有一股特有的清爽。
两个背影,一大一小。大的在前面拉着,小的在后面推着。中间是一个垃圾车。
“你脚伤好了吧?”
“嗯。”
“妈,昨天爸又没回来。”
女人没说话,留着一个落寞的背影。
雨水在两人之间搭起一个巨大的屏障,像一条小型的瀑布。视线在前进的时候被雨水朦胧成一片雾气。
女人把车停了下来,弯下身子拣被遗弃地上的矿泉水瓶,并娴熟的把它扔进分好类的垃圾车里。转身的时候风还是趁机把她头上的斗篷吹到了地上。女人步伐有些摇摇欲坠,有些费力的弯下腰,不过还是够到了斗蓬。
拿起来的时候斗篷貌似已经沾了很多水,女人迅速的挥了挥然后戴在头上。有雨水顺着从额头上落下。女人只是擦了擦然后再次去捡剩下的垃圾。
男生走了过去,手攥着头上的斗篷,似乎有跟女人换斗篷的意图,不过看着女人再次弯着身子捡垃圾的时候,只好也跟着去做。
雨水越来越大,形成无数道雨帘。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有一片刺眼的白光。
女人在地上蹲了很久没有起来,手轻快的捡着几张纸和几个吃剩的水果,动作越来越慢。男生故意靠近了些。
“妈,你怎么了?”
“没事。”
男生听到女人说没事,站起身来准备把垃圾扔到垃圾车里。
尽管隔着磅礴的雨声,依旧能听到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
是一种不祥的声音。
仿佛能听到回音。
“妈。你怎么了?”男生焦急的跑过去,斗篷随着惯性以及风力飞到一旁没人理会。
女人的身体被雨水肆意击打着,溅起一片泪花般晶莹的水珠。男生捡起女人身上的斗篷挡着滴在女人头上的雨水。
“妈,你怎么了?”男生有些失控的喊着。
还是有一些水珠调皮的打在女人苍白的脸上,女人好像是昏迷了过去,没有说话。
周围的雨越下越大,只是在男生的耳朵里却没有了声音。
所有的一切开始再脑海里凝固。
男生的侧脸冷成一块巨大的冰。
然后发疯似的把女人背在肩上,没再去管被雨水打湿的斗篷,也没管打在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体,只是像一只因饥饿过度捕捉猎物而狂跑的豹子。
雨水依旧没心没肺的一路磅礴。
男生的背影被包裹成一个巨大的水球,滚出一道忧伤的风景线。
[ 七 ]
雨后的路面湿漉漉的。
男生的脚有节奏的踏在败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脸部因为沉思而皱起微微的线条在微风下凛冽。
脑海里依旧是那段话。
“你母亲因为劳累过度而产生的大脑出血,已经很严重了。需要尽快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还有准备五万块钱手术费。回去跟你家大人商量吧。”
医生身上的白马褂有种耀眼的白,晃的男生睁不开眼。
男生是知道的,就目前家里的情况,是不可能拿出五万块钱的。不要说五万,就连。男生没敢往下再想。
回到家里,男人在卧室睡觉。门像往常一样打开着。
正要给他关上卧室的门。男人突然坐了起来。
尽管隔着无数的黑暗,依旧能看清男人满脸的胡须以及那张苍白无力的脸。
“死哪去了,这么晚回来。还有你妈,饭也不回来做。想饿死我啊?”男人的面目狰狞,跟刚才看上去虚弱的样子完全不是一个人。
“妈,她。”男生支吾着。
“倒霉蛋,她怎么了说啊。”
“她住院了。”
“要花多少钱?”
“五万。”
“那别去管她了,让她死在医院干净点。”
男生的腿一软,眼睛闪着绝望的光芒。男人像往常那样再次倒下,身子躺的笔直。看上去更像一具尸体。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
楼下传来布谷鸟的叫声,男生透过窗户看到了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
“今天见你没来上学,过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男生满身的泥水,头发杂乱无章的东倒西歪。走路有点艰难,一瘸一拐的。
“我妈住院了。”
“她生的什么病,严重吗?”
男生心里被刀割了一下,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反应。
“大脑出血。”
女生看着男生因情绪低落而黯淡下的表情,像天边还未散去的乌云。
“不够钱吧。我这有点。晚上我拿过来。”
女生仿佛能够看穿男生的心思。男生没有说话。
“夏月他姑父姑妈都是外科手术医生,上次你的手术也是他们做的。如果要他们帮忙的话,你跟我说下。”
“好。”
“那我先走了,回去还有点事。晚上见。”女生转过头往回走,步伐踩着因下雨而有些湿滑的地面,可以听到黏鞋声。
“夏夕。”
脊背上爬来男生的声音。女生转过头。
“谢谢你。”男生迟疑了两秒从嘴里说了出来。
女生没有答应。云淡风轻的笑了下然后转身往回走。
好像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一直以来想跟你说的话居然被你说了。
[ 八 ]
墙角下有一颗很小的蒲公英,附近都没有它的同伴,没有知道它从哪里来,将来会到哪里去。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学校都知道了顾新母亲住院的事情。
消息传播开来之后,像往常一样的。学校组织了捐款。在这个幼稚到看捐钱数而判断爱心值的年代,很多人是为了攀比而兴高采烈的捐上一小叠平时的零用钱。只有夏月,一副像考试没及格失魂落魄的样子出现在捐款箱面前。
“同学,你是帮你们班一起捐的吧。”一个学生会干部模样的男生问道。
“不是,就我自己。”
“叫什么名字。”
“不用留名字了。”女生边说边把一沓全是一百的红色钞票塞进了捐款箱。负责捐款箱的两个男生不解的望着女生捐钱后离去的背影嘀咕着。
“不会是她的什么亲戚吧?”
“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除了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能?”
“呵呵,这倒也是。”
捐款刚结束。在学校的光荣黑板里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这次捐款数较多的人的名字。放眼过去,唯一一个让人感觉眼前一亮的是有一个老师的名字在红纸的最上面。三班原来现在一班的语文老师。傅亮。捐款三千元。
字字醒目。
从原地抬头仰望天空。数不尽的棉絮状云朵层层叠叠的拥挤在一起。
一直有人提起,四十五度角是天空最寂寞的角度。
现在才终于明白。
“夏月,原来你在这。”乔子纯飘了过来。
“你说,我们语文老师怎么就这么有钱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在我们语文老师伟大的光辉照耀下,你捐了多少?”
这么多年积蓄下的零钱。没数过。只是知道在银行兑换百元大钞的时候数了十三下。
“捐了五十。”
“啊,这么多,我才捐了二十。奥,我知道了,你是因为你那个喜欢顾新的同学,才。。。”乔子纯单纯的像深潭里的水般。
夏月没有说话,象征性的笑了下。
这一点也不像平时,平时肯定会说‘这都被你发现了你好厉害好聪明’诸如此类恭维乔子纯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不过粗心的乔子纯丝毫没发现这点。
两人在拐角的地方又看到了教导主任,乔子纯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跟他问好。夏月用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像是雕像那般笑的僵硬而且不自在。教导主任点了个头算是回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夏月,仿佛又想狠狠的教育她一番。
之后,乔子纯一个劲的讲着自己在网上看到的稀奇事情,讲到自己都笑的前俯后仰的时候发现夏月还是没笑。终于意识到是在对牛弹琴了。
“夏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乔子纯推了下发呆的夏月。
“嗯,没,没有。”女生歉意的笑下。
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因为好多天没看到他来上学。因为他母亲生病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还说没有怎么的,又发呆了。”乔子纯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是啊,我是怎么了。
[ 九 ]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阳光普照大地,到处一片鸟语花香,安居乐业。
当然。偶尔还是会出现一点小意外。
珠宝店。有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珠光宝气’。
凌晨一点。月亮被贪吃的天狗咬的只剩下一小截。
一个黑色的身影,矫健的往已经大门紧闭的珠宝店奔去,肩上扛着一个五米左右的梯子。
月光像是一个摄像头,监视着这个身影的一举一动。
黑影到了门口,把肩上的梯子麻利的放下,看了下手表的时间。然后把梯子靠在珠宝店二楼的窗户上。梯子撞在窗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黑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上面有个人在窗户那动了起来。黑影屏住呼吸的盯着。
有个东西掉了下来,稳稳的着地,喵喵两声直接从脚边逃开了。原来是只在阳台上睡觉的黑猫。
黑影深深的呼了口气。又开始了动作。
架好了梯子黑影并没有急着爬上去,而是从衣服里掏出一卷绳子,把它绑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基本上所有的事情准备就绪后,黑影才悠闲的低着头,看着手表,好像再等待什么。
果然有一大群人从黑暗里钻了出来。黑影朝他们摆了一个手势,然后开始往窗户那爬。
黑影用手想把窗户打开,试了几次也没成功,显然里面反锁了。黑影并不着急,而是不紧不慢的从怀里再次掏出什么东西,然后对着窗户的中间捣鼓着,一会儿,黑影拉开窗户跳了进去。
外面的一群人焦急的在门口等着。里面突然一阵玻璃被杂碎的声音。然后听到保安喊报警的声音,黑影应该是得手了。外面的人不停的用带来的家伙砸着珠宝店的门。把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珠宝店所在的整栋楼依旧乌黑一片,电源应该被谁破坏了。
一片警笛声划破了原本祥和的夜。
边的屋子里陆陆续续的亮起了灯。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影在警车临近的时候用包架在绳子上面手扯着包的两条边从绳上滑到了附近的那棵大树上,慌忙逃走。
保安拉开门,却被一大群人堵住出不来。
看到警察挥着警棍过来立即作鸟兽状散。
月亮在警察到来的时候害怕的躲进云层里,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疲劳的眨着眼睛。
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阳光普照大地,到处一片鸟语花香,人们安居乐业。
当然,偶尔还是会发生一场小意外。
男生半夜口渴起床的时候,男人刚好从外面回来。不过男人并没有像原来那样发酒疯,扑到男生旁边就是一顿怒骂狂揍。而是当做没看见男生,极其安静的把鞋子脱了下来,然后走进卧室,像僵尸一样笔直的倒在床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甚至少了原先那种熟悉的刚躺下就会有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没有像以前一样挨打,男生却感到有一种不适应的情绪涌现出来,于是抓起倒好水的茶杯,一阵猛喝。不小心被呛了下,男生小声的咳嗽着。
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旁边顾荣房间门的锁打开着,不过房门紧闭没有声音。男生不敢开门进去看他到底有没有回来。
有多少天没回来了。男生小心翼翼的听着房里面的动静。
刚呛着喉咙的疼痛也跟着忘记了。
一直没有声音,只有偶尔几声老鼠互相追逐声。男生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不管你怎么打我恨我,我都是你亲生的弟弟。
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 十 ]
这次捐款的事情,让所有人了解到了顾新家的情况。
据说曾经是一个大户人家,拥有的数千万的家产,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变的一贫如洗,然后才会一家大小搬到这个站到山顶就能眺望到的小县城。
每一段历史必然会有悲情的成分在里面,才能引起人们的津津乐道。
“应该是犯法了吧,然后变得倾家荡产。”
“也有可能是被另一个兄弟背叛了,霸占了他家的家产。”
“可能是男人被外面的女人骗了吧。”
谁也不会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声音。看客般的躲在身后不分青红皂白的评论他人的是是非非,并对不知所以然的事情进行一连串的猜测和想象加以粉饰,得出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定论。
不过也有人对这种不幸的家庭表示极大的同情心,听着别人议论着的时候惹出几滴眼泪来。
对待流言蜚语。顾新并没有发表只字的见解。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明白沉默是金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有人甚至因为自己捐了钱理直气壮的跑到顾新面前要求知道他家是怎么没落的,说是对他所捐助者家庭拥有知情权。结果遭到顾新的无视之后要求退钱。
当然我们并不把这种独领风骚的个例归结为一种现象,充其量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是一个失误而已。
“你有没有良心啊。”乔子纯嫉恶如仇的看着这个纠缠顾新的男生。
“良心是什么,能当饭吃吗?我只想满足下我的好奇心而已。”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如果你不相信秀才遇到强盗兵有理说不清这种流传千古的名言,那么只能吐血身亡。
乔子纯显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她强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愤怒,从桌子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扔在了男生身上。
“你应该没捐那么多吧,不用找了。拿着钱滚。”
旁边看戏的人以圈的速度增加。男生捡起了地上的钱,朝乔子纯笑笑,打算离开。
“把钱留下。”
顾新坐在座位上,刘海把他的眼睛挡住,只能看见菱角分明的脸庞。气氛里充斥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呦呦,顾新,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看到你被你哥打的半死都不敢还手,现在装什么汉子。以为声音大就能把我吓到吗。”男生爹爹不休的说着,嘴巴不停的张开闭合。
顾新像风一样站了起来,抡着坐着的凳子快速的往男生走去。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是眼睛里散发出的冰冷却让每个人都感到恐惧。
“我说,你还不扔了钱快跑。”苏成雨跑到顾新面前,拉着顾新抓着凳子的手。男生被吓的有点六神无主,以为顾新胆小不会来真的。只好把钱还给乔子纯,撂下一句下次聊。然后猥琐的鼠窜。
众人见没有好戏看了,像一团雾气一般散开。顾新回到了座位上。乔子纯拉着苏成雨往外面走。
“幸好你来了,不然真要出事了。”女生终于恢复了原先的甜美模样。
“我刚路过。”
“我以为班上的男生会拉住顾新的。”乔子纯有些失望的说着。
“夏月,今天好像没来,你知道吗。”苏成雨转移了话题。
“是吗?她没跟我说。”
“本来我还想问下你,以为你知道的。”男生的神色有些黯淡,应该是在担心什么。
刚刚看到苏成雨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是有事才过来的。
不是因为你。
[ 十一 ]
夏月来到大姨家的时候,夏夕并不在家。
大姨像往常一样热情的对待女生,大姨夫的病情好了很多,大姨也不在愁眉苦脸。不过每每谈到夏夕,大姨就要如数家珍的数落她一顿。女生只能小心翼翼的绕开这个话题,可是除了夏夕,还有什么能是两个人的共同话题呢。
女生不想再聊,说想去夏夕的房间看看。
夏夕的房间,床上堆着几个以前见过的洋娃娃。墙壁上挂着自己喜欢动漫里面人物的照片,夏月怎么也叫不出名字来,毕竟不是漫画爱好者。
房间里的摆设并没有引起女生多大的兴趣,毕竟以前也来过很多次。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的那张全家福。这是九岁那年,夏月夏夕两家人因为照相馆打折都去照的全家福。
拿起来看的时候才发现了异样,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恨字。
跟红色的血液般刺眼。
女生把全家福重新摆好的时候,不小心把旁边的一堆书碰到在地。
女生蹲下来收拾。有许多封信从书里面跑了出来。
信封的落款。是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字。
顾新。
怎么会是他?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骚动的空气像蛇一般游离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有无数的细微尘埃在阳光明媚处互相饶痒。
尽管有着无穷大的好奇心,女生还是把东西摆回来了原样,包括那些顾新写给夏夕的信。
女生深深的呼了口气,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