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新视野下的中外关系史
45409000000002

第2章 明代诏敕的类型(2)

这通制书,为明太祖外交册封文书中仅见的一通制书,颇值得注意。如以古意“大除授用之”,则是对于当时高丽国王的特殊待遇。一般而言明代册封外国文书,称为诏书,并给诰命文书,明初尚沿用制书文体,然并非为常用的文体了。这通制书的出现,仅见于《高丽史》,不见于明朝文献,如此独特,耐人寻味。我们知道,由于洪武七年(1374年)高丽发生了政变,国王王颛被杀,辛祸即位为王。辛祸曾一度接受了北元的册封,改变洪武年号,径用北元的“宣光”年号,摆向北元。经历13年的曲折,明朝才册封辛祸为高丽国王。在明太祖初次册封高丽国王时,给予的是诰文。制书是为朝廷重大事件颁发所用的文书类型,这通制书如果确实是明朝所为,则表明明太祖对于高丽的态度已发生重要变化。这样的看法,依据是在明太祖的《御制文集》中,仅见两通制书:一是《答太师李善长等表请御正殿制》,另一是《答太师李善长等表请上寿制》,由此足见所涉事关重大,在明朝属于不常行用的文书类型。相比之下,以此类型的文书颁发给高丽国王则不太可能。何况《明实录》虽然不载文书,但却有“诏使”、“诰使”之遣,说明颁诏、给诰一如既往,并无不同寻常之处。特别是这通制书在《明实录》等明代文献中均不载,仅见于《高丽史》,从内容来看,其中“仍前高丽国王,世守三韩”之语等,并没有异常言辞。由此,可推测“制书”的出现可能是出于朝鲜李朝编纂方面。《高丽史》一书成于李朝文宗元年(明景泰二年,1451年),作为编纂者的郑麟趾奉王命修撰此书,由于李朝太祖李成桂一直没有受到明太祖册封,辛祸的册封以制书出现,特为加隆,也未可知。其真实原因尚待进一步查考。下文还将提到明朝给予高丽国王的谥诏,在《高丽史》中称“制”,不称“诏”的情况,而明朝谥诏出自《明太祖御笔》,是原始资料,足证问题出在《高丽史》编纂方面。总之,尚待进一步查考。

(五)诏谕

徐师曾论《谕告》曰:“按字书云:谕,晓也。告,命也。以上敕下之词。商周之书,未有此体。至《春秋内外传》始载周天子谕告诸侯及列国往来相告之词,然皆使人传言,不假书翰。”他指出汉代以后,谕告成为王言的一种程式。特点是口谕,不是撰写成文的文书。明代对外诏书中,采用一种以谕告为主旨的诏,这种诏书也是书面成文的文书,现举例如下。

宋濂奉制谕安南国诏春秋大义,乱臣贼子在王法之所必诛,不以夷夏而有间也。间者安南国王陈日蝰薨,我国家赐以玺书而立曰为王。今观所上表章,乃名叔明。询诸使者,曰:为盗所逼,悉自翦屠其羽翼,身亦就薨。此皆尔叔明造计倾之,而成篡夺之祸也。揆于大义,必讨无赦。如或更弦改辙,择曰:亲贤命而立之,庶几可赎前罪,不然十万大军水陆俱进,正名致讨,以昭示四夷,尔其毋悔。

这通诏书,说明发展到明代,谕告与诏书已浑然一体,不再有很大区别。顺便提到,上述诏书是宋濂“奉制”所撰诏书,这里“制”是作为皇帝之令的一种泛称,与原本有重大意义的制书有所区别,是不言而喻的。

(六)敕谕

徐师曾论《敕》曰:“按字书云敕,戒敕也,亦作来力。刘熙云:敕,饬也,使之警饬,不敢废慢也。刘勰云:戒敕为文,实诏之切者……汉制,天子命令有四,其四曰戒书,即戒敕也。唐制,王言有七,其四曰发敕,五曰敕旨,六曰论事敕书,七曰敕牒,则唐之用敕广矣。宋亦有敕,或用之于奖谕,岂敕之初意哉?其词有散文,有四六,故今分古、俗二体而列之。宋制戒励百官,晓谕军民,别有敕膀,故矣附焉。今制,诸臣差遣,多予敕行事,详载职守,申以勉词,而褒奖责让亦用之,词皆散文。”明初,王言继承前朝,又有所发展,将戒敕与谕告的功能相结合而形成文体,这种文体就是“敕谕”,下面举例说明。

敕谕安南国王陈叔明

前者为入贡之礼繁,所贡之物广,然广则广矣,以物度之,上不足以备内廷之供,下无利于军民,往复劳苦,致生嗟叹。为斯止贡,三年一至,至必贡微情厚,乃国王之大体也。何王不知我之至意,数来无诚,物广寡用,安得万里神交者耶!且王居遐荒,山川阻险,封疆之际,密迩中国之边陲,若欲互生情爱,福及黎民,则送往迎来,毋必自侮;若泛常施以小诈,将非重轻,则大体一失,祸不招而自至,又非无事而生事。今王不如我约,贡物之广,劳民从事,行移字异,莫辨真伪,阮士谔非人,国王之为也。今陪臣行人归,特谕王知;迩来朕中书御史台朋党相尚,事觉,已行诛毕,因是王知,故兹敕谕。

敕与谕相混用,还直接表现在洪武朝以“谕”出现的敕书。《御制文集》卷七《敕》中收有《谕中书却高丽请谥》,即其一例:

朕起寒微,实膺天命。代元治世,君主中国。当即位之初,法古哲王之道,飞报四夷酋长,使知中国之有君。当是时,不过通好而已,不期高丽国王王颛即称臣入贡,斯非力也,心忧也。其王精诚数年,乃为臣所弑,今又几年矣。彼中人来请为王颛谥号,朕思限山隔海,似难声教,当听彼自然,不干名爵。前者弑其君而诡杀行人,今岂遵法律,笃守宪章者乎?好礼来者归,尔大臣勿与彼中事,如敕施行。

(七)封诰

关于《诰》的源流,徐师曾详述之:“按字书云诰者,告也,告上曰告,发下曰诰。上以告下,《大诰》、《洛诰》之类是也。考于《书》可见矣……秦废古法,止称制诏。汉武帝元狩六年,始复作之,然亦不以命官。唐世王言,亦不称诰。至宋,始以命庶官,而追赠大臣、贬谪有罪、赠封其祖父妻室,凡不宜于庭者,皆用之,故所作尤多……盖当时王言之司,谓之两制,是制之一名,统诸诏命七者而言。若细分之,则制与诰亦自有别……今制,命官不用制诰,至三载考绩,则用诰以褒美。五品以上官而赠封其亲,及赐大臣勋阶赠谥皆用之;六品以下则用敕命。其词皆兼二体,亦监前代而损益之也。”虽然他梳理出历代诰文的演变轨迹,但还嫌疏略。经考察,明代初年与上述所言就有所不同,命官是用诰的。《御制文集》中《中书左右丞相诰》等颁发给上至丞相,下至地方知府、指挥使的大量诰文,就是证明。对于外国国王,也用封诰,下面就是一例。

诰曰:咨尔高丽国王王颛,世守朝鲜,绍前之令绪,恪遵华夏,为东土之名藩。当四方之既平,尝专使之往报,即陈表贡,备悉忠诚,良由素习于文风,斯克谨修于臣职,尤宜嘉尚,是用褒崇。今遣使赍印,仍封尔为高丽王。凡仪制服用,许从本俗,于戏!保民社而袭封,式遵典礼;传子孙于永世,作镇边陲。其服训辞,益绥福履。今赐《大统历》一本,锦绣绒段十匹。至可领也。

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定,一品至五品官员,作为凭证性质的任命文书,称为诰命;六品至九品官员,作为凭证性质的任命文书,称为敕命。妇人随夫品级。诰用制诰之宝,敕用敕命之宝,以文簿与诰敕,各编字号,用宝识之,文簿藏于内府。明朝的诰敕轴制,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定:一品官诰用玉轴,二品官诰用犀轴,三品、四品官诰用抹金轴,五品以下用角轴。《明会典》记载颁诰敕时,也规定有一定的仪式。诰敕有一定的式样,诰,用五色纶丝,前面织有“奉天诰命”;敕,用纯白绫,其前织文是“奉天敕命”,诰敕均以升降龙纹,左右盘绕,后面织某年月日造。其带用五色。

一般来说,明代对于外国国王的册封,采用诏书的形式,并给予诰文。《实录》中对于高丽国王辛祸的册封,虽然不载文书,但却有“诏使”、“诰使”之遣,是一例证。但上述这通封诰,是今所见外交文书中仅见的一例。

(八)祭文

关于《谕祭文》,徐师曾云:“按谕祭文者,天子遣使下祭之词也。或施诸宗室、妃嫔,以明亲亲;或施诸勋臣、大臣,以明贤贤而示君臣始终之义。自古及今皆用之,盖王言之一体也。”明太祖祭安南国王文,就属于这种王言的典型一例。

祭安南国王陈(煸)文

上古受胙方隅者,一王纲而无二,所以固封疆,遣逋逃,却有罪,睦邻邦而恤鳏寡,故得二者之欢心,以事先人。尔煸为民上,于安南失固,封疆未审,曾侮于鳏寡,而乃至占城。有是此果逼迫人而若此欤?彼占城无礼致徂征而若是欤?使者来告,尔殁海滨。朕不觉痛心。呜呼!一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其陪臣之佐奚用,其道有此耶?呜呼!颠而不扶,危而不持,焉用彼相?然虽云尔亡,邦家无虞。特遣使奠祭。尔其有知,尚飨!

(九)祝文

徐师曾云《祝文》曰:“按祝文者,飨神之词也。刘勰所谓祝史陈信,资乎文辞者,是也。昔伊祁室蜡以祭八神,其辞云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此祝文之祖也……春秋以降,史辞寝繁,泽祝文之来尚矣。考其大旨,实有六焉:一曰告,二曰修,三曰祈,四曰报,五曰辟,六曰谒。用以飨天地、山川、社稷、宗庙、五祀、群神,而总谓之祝文。其辞有散文,有韵语,今并采而列之。”明人沿袭祝文这种文体于外交文书,现举明太祖致祭外国山川的祝文一例于下。

祭高丽国山川祝文

高丽为国,奠于海东,山势磅礴,水德汪洋,实皆灵气所钟,故能使境土安,国君世享富贵,尊慕中国,以保生民。明神之功,于是为大。朕起布衣,今混一天下,以承正统。比者,本国奉表称臣纳贡,朕嘉其诚,已封王爵,考之古典,天子于山川之祀,无所不通,是用遣使敬将牲币往修祀事,以答神休,惟神其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