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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修家谱以明正宗

杭州市民虽然迎来了1949年的元旦,但新年并没有给人们带来什么希望和欢乐。看那些在路上、湖畔匆匆为生计奔走的人们,脸上没有笑容,显得迟钝和沮丧,一个个都是那样疲惫而忧郁,带着一种世纪末的烦躁和不安。唉!这样的年头,大家都麻木了,新年,还有什么欢欣可言!

呼啸的西北风刮过西子湖面,激起波澜,拍打着倒坍的堤岸,发出哗哗的涛声。几只瘦黑的寒鸦、野鸭“哇——哇——”地哀叫着,落到光秃的柳树上。白堤上的“一株杨柳一株桃”,早已看不到旖旎的阳春三月风光,只留下一些残叶枯枝,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冬日的西子湖畔显得特别阴冷、荒漠。

蒋介石的座机在宁波市郊的栎社机场降落。一行人换乘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美国高级避弹轿车,沿着鄞奉公路,浩浩荡荡地向奉化溪口开来了。

溪口镇一头由公路通宁波,另一头就通向山区了。这苍黛在群山北连四明,南通天台,真是苍山如海,山深林密。剡溪上游有九曲,相传是东晋书法大师王羲之隐居之处,那里还有右军祠、石砚、墨池、鹅池等遗迹,雪窦寺、千丈岩、云隐潭等名胜。唐宋以来的贺知章、王安石、苏轼、曾巩、李清照等著名文人学士都曾在这里游咏过,留下不少著名诗篇。

因为这里,出了蒋介石这样的人物,溪口这个地方就引起了国内外人们的注意。除了八年抗日战争期间,蒋介石几乎每年都要回溪口老家一次,时间大多在清明前后,可是这次回溪口,却例外地在旧历年关。

“这次我真的要下野了吗?这次下野,还能重新复出吗?”蒋介石在车上遥见家乡溪口已隐隐在望,心里茫茫然地思忖着。家乡的明山秀水现在引不起他的闲情逸致了!

轿车驶进溪口,迎面就是一座高大的城门。匾额上镌刻着于右任亲笔书写的“武岭”两个大字。

武岭学校的学生一律穿着黑色制服,吹着军号,敲着大鼓,在武岭门前迎接这位下野的总统。

蒋介石木然地看着车窗外的人群,一阵心酸。他想举手向家乡的子弟致意,不知为什么,手始终没有抬起来。

轿车缓缓驶进武岭门。右边是武岭学校的一幢幢整齐的洋房;左边就是武岭公园了。

公园边上,原来有个叫“乐亭”的别墅,当地百姓叫它“少皇宫”,是座建造在剡溪之滨的水榭式建筑,飞檐翘角的近水楼台,内部设备,均采西式:有暖气、浴室、餐厅、大小客厅、卧室等。在抗日战争时期就被日本飞机炸毁了。“乐亭”的东首,建有平顶洋楼一幢,低于“乐亭”丈余,有水泥砌的露天走廊相通。这就是蒋经国的别墅。现在,此楼专供来访的显要客人及侍从秘书享用。过去陈布雷随蒋介石到溪口,汪精卫来溪口拜访蒋介石,大都住在这里。洋楼下为机要译电室,楼顶上的平台是专为夜里警卫的了望台。

现在,蒋介石又回家乡来了。群众看见他率领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开进溪口,而且传说他这次不是扫墓,而是回来修家谱。溪口的老百姓都感到有点奇怪:回来进家谱干么要带总统府军务局长俞济时、警卫组主任石祖德、参军施觉民,还有警卫总队长、通讯总队长……这一大帮穿黄呢军装和穿中山装的人?而且在武岭山南端临溪的小洋房上还架起了天线。这几天,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弄得溪口镇人心惶惶,一时猜测传闻者不少,看来,蒋介石真的要在溪口住一段时间了。

年关已近,凛冽的西北风日夜呼啸,天气冥晦欲雪。溪口镇的街上有不少从山里来的卖柴、卖炭的山民。由于时局动荡不安,物价飞涨,卖主和买主都无心做生意。人们聚在一起,悄声谈论:

“哎,徐蚌会战,国军吃了败仗,形势很紧张哪!”

“听说蒋总统下野了,所以才回老家。”

“是哟,蒋总统说要终老溪口啦!”

“不会的,不会的……”

传闻随着寒冷的西北风吹过街道,吹进山坞,吹进每一户人家。人心不稳,人们也无心准备过年了。

蒋经国到达溪口的第二天,在会见溪口的乡亲时说:

“这次,是奉父命筹备修谱进谱的大事来的。望乡亲父老兄弟多多关照。”

修谱进谱何用架设天线?人们当然有疑问,恐怕在修谱后面还有文章吧。

蒋经国,近四十岁,中等个子,不胖不瘦,脸盘并不象他的父亲蒋介石那样高颧骨、瘦骨脸,据说很象他生母毛氏。

此刻,他正和俞济时沿着剡溪在慢慢踱步。望着这幽丽的青山绿水,不胜感慨。

“经国兄,回去休息吧!”俞济时轻声地征求他的意见。

“不,我要到摩诃殿母亲的墓前去祭扫一下。”蒋经国神色悲戚地说,转身朝一条小巷深处走去。

蒋介石到达溪口后,自己住到“慈庵”中,客人们则分别住进丰镐房和小洋房。

当天晚上,他把蒋经国叫到身边:

“经国,我想把蒋氏宗谱好好重修一下。你去告诉秘书一声,这件事就由你和秘书负责。”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

“再派人到宁波找几个文人,查一查我们溪口蒋氏祖先的来历。”

蒋介石这次回到溪口老家,除退居幕后,依然操纵军国大事以外,确实也想趁此完成修宗谱这件大心事。这件心事他是早有打算的。远在抗日战争时期,他在重庆遇到河南许昌人郑绍发来“认亲”的事,就颇感头疼。当时,他重不得,又轻不得,只好把这个郑绍发交给戴笠去管束,叮嘱戴笠“以礼相待,不许他到处乱跑乱说”。从此,他心中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家谱修好,以明正宗,免得日后被人误认为是“中州人”。

第二天,陈诚、汤恩伯、俞济时、蒋经国,齐集在蒋介石的住所。陈诚、汤恩伯是来向蒋介石告辞的,今天要分别赶回台湾、南京。俞济时是为了保驾部队的事来请示他。俞济时先开口:

“报告总裁,溪口的警卫工作,职意八十七军较妥。八十七军的底子是青年军,平津战役中只有这一军从塘沽突围而出,请示总裁决定。”

蒋介石瞪了俞济时一眼,用低沉而阴冷的口气问:

“八十七军的军长是段云吗?”

“是段云。”俞济时想,这还用问吗?

“你不知道他是程潜的干女婿吗?”蒋介石哼了一声。“程潜可靠吗?嗯?”

“是。”俞济时马上领会了。“职下明白。”

“那么是否从汤司令那里调一个可靠的军,来担任溪口的外围警戒?”蒋经国插嘴道。

“我看还是调交警部队好。”蒋介石说了一句。

这个交警部队的前身就是忠义救国军,是戴笠亲自训练出来的,蒋介石一直很信赖。

“那就发电给交警局长周伟龙吧。”蒋经国说:“抽调可靠劲旅担任溪口外围警戒。”

俞济时应了一声“是”,就出去办理了。

这时候,陈诚显了一副非常忠诚而又难过的样子,走上前向蒋介石立正道:

“总裁保重!卑职就去台湾,向您告辞。”

他说着几乎要掉下泪来,呜咽地说:“总裁,卑职意溪口的内卫工作也要加强。”

汤恩伯也摆出个立正姿势,告辞道:

“总裁,卑职即将赴南京。卑职意可从俞局长担任过军长的七十四军中抽调军校毕业、忠实可靠的军官来编组侍卫总队。”

汤恩伯还未说完,俞济时进来报告说:

“总裁,卑职发电给周伟龙局长,要他调实力较强的交警三旅第五、第六两个总队。可是周局长却要把这两个总队调到湖南去编一个兵团。”

“什么?”蒋介石一听,勃然大怒,想不到周伟龙也会这样打算。这不是变相地不执行命令吗?

周局长说:准备调三旅的第九总队开驻浙东,第十二总队开驻慈溪、余姚。他还说:这两个总队素质较好,历经东北、华北、苏北诸战役,富有作战经验,官兵多属江浙子弟,可保无虞。”

“放屁!”蒋介石骂了一句,“是我要调部队,还是他来分派部队?我看他是要保存实力,他是想做投机生意,想要投降共产党也说不定。你们要密切注意周的动向,必要时加以制裁。在此危急存亡之时,这种人最危险。”

蒋经国把他自己编组侍卫总队、加强溪口内卫的意思说了一遍。俞济时胸脯一挺,说:

“这事交给我来办吧。我推荐七十七师的中校副团长史璞如来担任侍卫总队长之职,并电告副军长常孝德,叫他慎重挑选中下级干部一百五十人,作为侍卫总队队员,这计划如何?”

蒋介石点点头,表示认可。这时,俞济时越说越来劲,竟大声说:

“总裁,卑职的意思,外围交给交警总队还不够,是否可调经国兄亲自培训的国防部绥靖总队来加强外卫?”

蒋介石看看蒋经国,蒋经国站了起来,向俞济时表示好感地说:

“俞局长的意见很好,绥靖总队的刘培初队长是我熟悉的,绝对可靠。”

由谁来担任保驾部队的事,就这样决定了。

等这些人告辞走后,蒋介石沉重地倒在椅子上,感到浑身疲惫,心力交瘁,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颓唐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