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初的一天,蒋介石的脸似乎变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冷漠。晌午时分,他从那辆林肯牌黑轿车里走出来,从菊儿胡同的后门闪进了北平圆恩寺那座曾是清朝“王府”的四合院。
那儿是他的行邸。
突然撞来的事情往往凶多吉少。
这件事确实来得使他发懵。尽管是预料之中的,他仍然感到突然。
东北之战结束,长春郑洞国投降,锦州范汉杰全军覆灭,辽西廖耀湘全部人马被歼……47万人被共军吃了个净光!
徐蚌战场上呢?情况也不妙。以徐州为中心的南线重兵集团已经被共军华东和中原两大野战军夹击在中间了。这是一把铁钳,紧紧地夹着。
原指望华北战场上的情况可以使他得到安慰,没想到这里的危机更揪他的心。由于东北全境陷落,就使东北共军这一强大的力量成为共军的全国战略总预备队,随时都有可能迅速地开进关内作战。这样,华北战场的国民党守军便首当其冲地处于东北、华北两大共军主力的铁钳合击之中。
他望望窗外,中南海里的水载着柔柔的阳光。没有风,水静静的。
突然传来炮声。蒋介石睁开微闭着的眼睛。
炮声继续响着,由远及近。震动着圆恩寺。震动着南京的总统府。震动着沉睡的大地……
有的人被震得昏昏入睡。有的人被震得走出梦境。
中国的最后一个专制王朝蒋介石政府已经恍如一叶破舟,即将被狂澜卷没!
北平西郊一所普通的楼房里,傅作义望着窗外。
一只麻雀撞到院中的枣树上,落地扑棱几下,不动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有几分不安。显然他缺少蒋总统那种“超然处之”的风度。
这是1947年12月26日,傅作义就任华北“剿总”司令部总司令已经二十多天了。他刚刚从张家口来到北平。
“总司令”——傅作义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一个搁在火山口的纸糊的高位。当蒋总裁封给他这个职务时,他既明显地掂量出了这副担子的分量,同时也强烈地预感到等待自己的将是由于个人力所不及而可能招致的难以收拾的局面。
他非常犹豫,所以任命书下达二十多天他呆在张家口迟迟不动。
他想挣脱,却无力挣脱,也不能挣脱,所以最终他还是赴北平就职了。
在同一时间里。
滹沱河畔,西柏坡。
周恩来把脸转向毛泽东:
“主席,这些天北平、天津方面的情况有些紧张,好几份电报都报告了傅作义部队的频繁活动,他们是不是要搞点儿名堂出来?”
他很巧妙地把问题提到了毛泽东面前。其实,他对每个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想法和部署,可是总是不先亮出来,要先听主席的。他尊重毛泽东超过了任何人。
毛泽东抽着烟。
他没有讲话。严肃、少语使这位领袖显得有点儿异乎常情。其实他总是这样,默默地塑造自己。
坐在一旁的朱德不紧不慢地接上一句:
“啥子傅作义,那是蒋介石要搞名堂了!”
在西柏坡这间极为平常的小屋里,统帅们就这样开始部署即将开始的平津大战了。
毛泽东把烟蒂按灭,说:“东北一解放,华北的傅作义就变成了惊弓之鸟。”
他说着做了个弓的手势。鸟呢?大概要飞了。他笑笑,接着说:
“如果不抓紧战机,把华北的敌人就地歼灭,他们随时都可能跑掉。华北的蒋、傅军队共有六十多万,不管窜到哪里,对我们迅速解放全中国都是不利的,很不利!”
他的目光盯在了地图上的北平、天津处。
“所以,我们必须抓住当前时机,将这股敌人就地歼灭,加速敌人在全国的总崩溃。”
他说到这里,又是一张弓的手势。不过,他很快将弓缩小成包围圈,最后成为两只拳头。
“看来,马上发动平津战役,已成为当前华北战场上最紧迫的战略任务。”
说毕,他又抽起烟。
周恩来:“傅作义集团目前正处于我华北、东北两个野战军的夹击之中,是坚守还是撤退,他们举棋不定。我们乘这机会,就地包围歼灭为最好。”
朱德望着窗外。雪后的晴空瓦蓝、碧净。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缕白色丝绢样的云,悠悠移动。
周恩来的目光投向朱德。
朱德:“我华北40万野战军要阻拦60万蒋傅军队逃跑,并且歼灭他们,恐怕会有一定困难。有一步棋很重要,那就是东北野战军必须提早入关,协同华北野战军共同发动平津战役。”
周恩来:“华北不是40万,而是60万,再加上东北80万,140万大军,以这个绝对优势战胜敌人!”
东北野战军接到了入关的命令,华北野战军接到了调往平绥线的命令……
与此同时,傅蒋60万人马,包括傅作义在北平的1个“剿匪”总部,13个军共44个师,东起塘沽,西至张家口,沿着长城摆下了东西1000里的长蛇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