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鳔锅”点了点头,笑道:“皇上,陈夹终生只娶过一妻,并无一妾,不是罗新彩,还能是他人么?”
才过片刻,便见得守门官领了四人走了过来。为首者乃是一位五十余岁的妇人,她的身后是一位年逾不惑的紫衣妇人和二个十余岁的孩子。二妇人虽是半老徐娘,却是丰韵犹存。
五十余岁的妇人见得龙座上的朱亢,侧身福了福,轻笑道:“罗新彩拜见皇上。”
“罗前辈免礼平身。”朱亢立起身子,摆手道。
罗新彩转过身子,对了“鳔锅”笑道:“罗新彩若是未看走眼的话,足下定是青龙帮的王帮主了?”
“鳔锅”抖了抖身子上的孝衣和手中的招魂幡,大笑道:“看来王老二身子上的这张白皮和手中的这个家伙是逃不过陈夫人的法眼的了!”“鳔锅”笑了一回,又指了紫衣妇人道:“陈夫人,看来此位便是令师妹雷玉兰姑娘了。”
便见紫衣妇人上前一步,对了朱亢与“鳔锅”福了福,笑道:“雷玉兰见过皇上与王帮主。”又对了身后的二小儿道:“国良、文超,快去与皇上、王帮主见礼。”
见得“国良”、“文超”二小儿愣了良久,方拱手道:“皇上在上、王帮主在上,在下有礼了。”“国良”、“文超”二小儿所以如此,原是二人年龄虽是与朱亢相仿,但二人生于北疆,昔日从未到过中原,今日见了梁朝皇帝,见他身着绣了张牙舞爪的金龙的龙袍、坐于龙椅上,又见得“王帮主”身著孝衣,衣、带之上亦绣了些活灵活现的青龙,手中的招魂幡飘来摆去的,却似见了怪物一般,四目直直地盯了朱亢、“鳔锅”二人不放,听得雷玉兰之言,才回过神来,却又识不得如何行礼,只得按江湖规矩拱了拱手,行过了礼。
朱亢自见得“国良”“文超”二小儿入殿,心中便觉欢喜不已,今见得二人如此,更是欣喜万分,他道声“免礼”,又笑对罗新彩道:“罗前辈,此二位又是何人?”
“回皇上,这大一点的小孩儿乃是陈夹与新彩的犬子陈国良,小一些的孩子乃是冯权大侠与师妹的独生子冯文超。”罗新彩笑道。
便见朱亢走下龙椅,来到陈国良与冯文超面前,一手拉了一人,欢声道:“国良、文超,寡人正愁宫中便只有麟哥与寡人作伴,好不冷落,正巧今日你们便来了,日后可就热闹了!”
“麟哥?麟哥是谁?”陈国良诧异道。
“哈哈,寡人只顾了高兴,竟然忘了向你们作介绍了!”朱亢大笑一声,拉陈国良、冯文超二人至黄麟面前,悦声道:“国良、文超,此位便是黄浩伯父家的黄麟大哥。日后,大家要多多亲近。”
“他便是黄浩大侠的令公子么?”陈国良拱了拱手,又恭声道:“黄大侠乃当代大英雄,国良无缘瞻仰尊颜,料不得却得见黄大侠令公子,幸会,幸会!”
“陈兄客气了,日后还请多多指教!”黄麟还礼道。
四人欢欣雀跃了一回。朱亢坐回龙座,高声道:“孤家欲去救援濮州,正愁人手不够,可巧罗前辈几人便来了,如此,孤家便要借重四位了,请四位勿辞。”
“皇上,为国效力,乃新彩等本分,新彩等何敢推辞?只是皇上便不必去濮州了,此时,李存勖已然离濮州,返回魏州去了。”罗新彩肃然道。
“李存勖返回魏州去了?罗前辈怎的识得此事的?”黄麟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问道:“罗前辈,李存勖既然撤回魏州,料来濮州之围是已解的了?”
“麟儿,李存勖虽是撤回了魏州,但濮州却落在了晋人之手了!”罗新彩叹了口气,悲声道。
“罗前辈是说濮州沦陷了么?”黄麟大惊失色,疾问道。
罗新彩点了点头,口中长叹一声。
“罗前辈到底是如何识得此事的?”黄麟焦灼万分地道“麟儿莫急,听老身慢慢对你说。”罗新彩稳了稳情绪,叹声道:“麟儿,昨日,我与兰妹为寻国良与文超,去了趟濮州。我二人才入濮州之境,便发现地面之上,倒毙了一些梁朝官兵的尸体,而且愈往前走,尸首愈多;及至濮州城下,更是尸横遍地、堆积如山,里面亦有了晋军的尸体了。我们吃了一惊,抬头向了城墙上瞧了过去,却见城头上已然换成了晋人的旗帜了,识得濮州已然落于晋人之手了。为探晋人虚实,我与师妹商定,要夜入濮州。
“天色转眼便黑了下来,我与师妹施展轻功,潜入濮州城来。我们二人一路行来,却见地面之上均是倒毙的尸体,几无插足之处。我们仔细辨了辨,却见均是梁人的尸身。我们见得此情,识得晋人已屠濮城,只怕城中的梁人再无一个活口了。当时,我二人不禁怒从心头起,便想大开杀戒,拼它一个你死我活,但转念一想,我二人身处晋人千军万马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被敌人发现,若是大开杀戒,与它拼斗,不更是要陷入重围,不能全身而退了么?如此,我们自己身死事小,城中的敌情又怎能向外传送?不如先暂且忍上一忍,探明敌情,再作道理。想至此,我们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各自点了点头,便在城中小心地转悠开了。我与师妹相处数十年,早已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各人的心意自是不必以言语来表达的了。
“我与师妹转来转去,忽听一间小房之中传来说话之声。当时,老身心中寻思道:‘如此半夜三更的,怎的房中尚有人声?’当下便一扯师妹的衣襟,悄悄地摸了过去。我们二人隐身于房下,听了一会儿,才识得房中之人正是国良与文超。当时,我二人心中一惊,却又一喜,相互递了个眼色,身子猛然跃起,猝然出手,将门前看守之人解决掉,救国良、文超二人出来。我与师妹二人出手虽轻,但夜深人静,声传易远,却也惊动了晋人。听得晋兵发一声喊,见得由四面蜂涌而来,将我们四人围于核心。我与师妹识得与之纠缠不得,却也并不恋战,带上二个孩子,闯出城来。
“前时,我们在城中,便听得晋人议论说李存勖已然返回魏州去了,可能要准备什么登基之事。此时,料来李存勖已经登基为帝了吧。”
黄麟听得罗新彩之言,面上大惊失色,颤声道:“罗前辈,如此说来,濮州城内、外的梁军定然是全军覆没了!那我爹爹与陈帮主他们、他们、他们……”说至此,却已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麟儿,你爹爹他们毕竟如何,此时尚不可妄下定论。孩子,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他们自会平安无事的!”罗新彩虽是识得黄浩、陈夹等人定是凶多吉少了,但她见得几个孩子焦灼、痛苦之态,自己心中虽然也是焦虑、痛楚万分,却又不得不违心说出一些宽心的话,来安慰他们了。
“唉,罗前辈,但愿能如罗前辈所言,黄伯父他们会平安归来!”朱亢长叹道。他为了缓和沉闷的气氛,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前辈四人远在数千里外的狼山,又何由去了濮州?”
陈夹、冯权二人辞了“狼精”、罗新彩与雷玉兰三人,下了狼山,直奔江州而去。二人才行不远,却见身后现出二人来,紧随在后,一路的跟踪下来。陈夹与冯权二人心中有事,只顾匆匆赶路,哪里又会想到身后会有人跟踪?身后之人又机警无比,是以陈、冯二人虽是武功高强,却也未发觉身后有人跟随。
如此的一路行来,便已然到了江州了,但陈夹与冯权却始终未发觉身后有人跟踪。陈、冯二人到了江州,听得黄浩率义军将士已去汴州,便又直奔汴州而来。陈夹、冯权来到京师,才识得黄浩、朱友贞已率大军去了濮阳。当时,依得陈、冯二人之意,立马便去濮阳寻找众人,却被吴北斗劝止住了;陈、冯二人无奈,只得在汴州暂住下来,身后跟踪者亦寻了一家离陈、冯二人听居之处最近的旅店住了下来。
其后,陈夹六人飞马去救援濮州,二跟踪者亦设法搞了二匹战马,在后紧随。二跟踪者骑坐的虽然也是宝马良驹,但出了汴州,沿途均是一马平川之地,视野开阔,极易被人发现,又哪里敢放马奔驰,过于逼近?只是小心翼翼地远远跟于后面。因了此委,以致于陈夹六人闯入晋营之时,跟踪者二人距濮州尚有数十里之途。二跟踪者正行间,忽听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声传了过来,直惊得二人骑坐的战马“人”字立起。也亏得二跟踪者武功不弱,才未有摔下马背来。二人听得炮声,心头一震,顿感不妙,险险得便要惊叫出声,当下死命策马,向了濮城飞奔而去。二人才近晋营,所骑之马便已然口吐白沫,跌倒于地,再也不肯起来。二跟踪者无奈,只得飞身跃下马背,施展轻功,掠入晋营。
二人闯入晋人队中,手中的四只大锤抡开,不分好歹地杀将起来。二人力大锤沉,飞舞开来,“呼呼”风响,所至之处,在“咔嚓、咔嚓”的脆响声中,见得大片的尸身摔倒于地。但晋人铺天盖地而来,二人纵是天神降凡、金刚转世,又哪里能杀得干净?二人毕是血肉之躯,拼杀数时,却觉力乏,手下一慢,被晋宫高手以兵逼于脖子之上,只好束手就擒了。
二人才被绑好,便听一阵大笑声传将过来:“哈哈,本王以为是八臂哪吒到了,原来是二个才离娘胎的乳臭小儿前来送死!小的们,与本王砍了!”二人抬眼望将过去,却见一个身长面黑的鹰目汉子正在仰天狂笑。鹰目汉子“了”字才出口,便见得一个黄衣少年举起手中大刀来,向了被擒二人便砍。
眼见得二人便要身首异处,却听又一声大叫声传将过来:“且慢!”此声骤然而起,却又响若霹雳,直震得众人心头发颤。黄衣少年吃了一吓,却也收回举起之刀来。黄衣少年插刀于背,身子退后一步,向了发声者望将过去。黄衣少年一望之下,口中发出惊疑之声:“主公才传令斩杀二个小贼,怎的转眼间便又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