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枪不算,”莫孔说,“因为你没有碰到它的肉。”
“不,一定要算,”默里有些气恼地说,“我输你1英镑,莫孔,但下一枪要加倍。”
“悉听尊便,默里先生,但你输定了。”
“走着瞧吧。”
他重新装上子弹,瞄准犀牛的胸部扣响扳机,但子弹击中了厚厚的披甲后跌在了地上,犀牛大概似有所悟,但仍不屑一顾地只朝前面磨蹭了几步。
“两英镑。”莫孔说。
“还来吗?”默里问。
“飞来横福,愿意笑纳。”
这时候,默里有点愤怒了,他仔细地瞄准犀牛的头部,但子弹击中它的前额后就像击中金属一样弹了回来。
“4英镑。”莫孔静静地说。
“4英镑就4英镑。”默里已经愤怒不已了。
这次子弹射入了犀牛的腰部,它只是朝前跳了几步,并没有倒毙,而是愤怒地在灌木丛上践踏着。
“我想会影响它走动,默里先生。”莫孔依然很冷静地说。
默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已经丧失了冷静,他已输掉了8英镑。然而他还是一再地增加赌注,然后一再地打偏,直到第九枪才穿破了犀牛的心脏,它才慢慢倒下去没再爬起来。
默里立刻欢呼跳跃起来,他输掉的赌注和曾有的沮丧与愤怒统统被抛到脑后,他只记得一件事——他干掉了一只犀牛。
不过后来他在与英国的朋友谈及此事时说:“那只犀牛真的非常贵。”
确实,他至少花了36英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莫孔依靠冷静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羚羊的皮囊
英国科学家们至9月底继续朝北行进,通过32个三角形的测量,已经有一半的测量工作完成了。三个科学家都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但是由于人数减少了一半,过度的疲劳困顿使他们被迫经常中断工作休整几天,以养足精神。
由于天气酷热难忍,他们无法抵挡烈日与高温,南半球的10月就相当于北半球的4月一样温度极高,令人难以忍受,每天午后他们有几个小时根本不能工作,整个测量工作也因此一再耽搁,这使得莫孔感到极为不安。
位于子午线上观测点以北100英里处有一个特殊的区域,当地人称它为卡鲁。一到雨季,这里土地的繁茂程度令人惊讶,雨后的几天内,绿油油的牧草铺满平原、娇滴滴的鲜花争奇斗艳,嫩汪汪的幼芽冒出头脸,一片碧绿的平原景象呈现在眼前,小溪像丝绸的网络交叉密布,成群的羚羊漫步平原,占据了这片丰盛的草地。
但是,这种奇异的景象却如惊鸿掠影,稍纵即逝,不用一个月,肥湿的土壤经过太阳暴晒就会因抽干水分而板结,坚硬的土地会扼杀掉所有的幼苗。几天以后所有的植物就会消声匿迹,各种动物也将迅速逃离这块荒地,不久前还是湿润肥沃的草原,现在已变成一片毫无生机的沙漠。
这就是埃弗雷斯特上校的小部队在抵达恩加密湖畔之前必须路过的卡鲁,莫孔非常急切地想在旱季到来之前赶到这片神奇的土地,当他与埃弗雷斯特上校交换意见时,上校完全能理解游牧人的心情,因此他许诺莫孔尽量加快测量进程。
但是也不可以为了加速测量进度而不管测量结果的准确性,三角测量并非能经常切实可行、全如人愿,它常常会受到气候条件的影响,虽然游牧人一再催促,但测量却并没有明显的进展。莫孔开始意识到,照这样下去当他们到达卡鲁时,那片沃土将在烈日的曝晒下早已荡然无存了。
但车队到达卡鲁边缘时,呈现在眼前的明艳的自然风景令他们惊喜异常,他们可从没见过如此令人难忘的景色:尽管目前的气温仍然很高,但小溪里的水流仍然充盈、清澈;成千上万的牲畜正陶醉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牧草上;几片小丛林点缀着无垠的草原,如同英式的大花园。
如此艳丽的自然风光似乎并没有引起埃弗雷斯特上校很大的兴趣,倒是默里和埃默里已经对这里的风景产生了深深的迷恋,惟一令埃默里遗憾的是面对大自然如此慷慨的馈赠却有许多心里话不能讲给佐恩听,不能指给他看。
成群的鸟儿被车队惊起而绕着他们轻快地飞翔鸣叫使科学家们的精神为之一振。猎手们多次猎到鵏和迪可普鸟。还有另外一些鸟也引起了科学家的注意——并非因为它们味道鲜美,而是赞叹它们美丽的外观。小溪边更是鸟儿的乐园,鸟儿在那儿娱乐嬉戏,白颈项的蓝鹤、像火一样的红鹤、灰色的苍鹭、赭色的朱鹭、摇摆而行的鹈鹕展现了一幅巨大的生动的百鸟图,也使得这片平原充满了盎然生机,而惟一缺席的动物就是——人。
在诸多的鸟类中,最让人惊奇的是那些灵巧的织布鸟,它们用灯芯草及其他细草织作的巢,像巨大的梨子挂在随风摇摆的树枝上,埃默里把它们当作一种特产水果摘下了一两个。接着他脸上就呈现出惊异的表情,听到果实中传出麻雀一样的啁啾声,如同前面所有来到这里的旅行的人看到果实里可以生出鸟来,还不值得惊奇吗?
卡鲁这地方的确令人迷恋,它是动物的王国,它容纳有角鹿、臆羚和长着尖角的角马,真是个天然的皇家狩猎园,也是一个猎手名副其实梦寐以求的地方。
默里已经无法抵抗眼前各种强烈的诱惑,埃弗雷斯特上校给了他两天的时间休整,而他宁愿让自己疲惫不堪也不愿放过如此狩猎的绝佳机会。埃默里作为业余爱好者也随在他们身后。这使得默里和莫孔感到非常兴奋,他们每射出一粒子弹就能从猎园中拖回一件战利品,一股无法克制的成就感使默里把顶点、三角形、子午线测量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谁都难以想象:此时此刻,一只能灵活地摆弄猎枪的手怎么会去掌握精密的经纬仪目镜,一双随时能跟踪奔跑中的羚羊的敏锐的眼睛又怎么会去观测天体或者恒星的高度呢?是的,默里现在完全是个猎人,在这两天兴高采烈狩猎的欢愉中,人们认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天文学家。
在狩猎过程中的一次意外的收获,使莫孔对埃弗雷斯特上校早期提出的预见得到了证实,也使人们充满了对此后车队安全的担忧。
那是10月15日,默里听说有一群大约二十只羚羊组成的羊群出现在车队左前方2英里处,但这种漂亮的非洲大羚羊不易擒获,这得益于它们高度的警惕性使猎人很难靠近,所以能猎捕它是非洲猎人足以自豪的事。莫孔不止一次提醒默里这种羚羊奔跑之迅捷不亚于骏马,是他锻炼的好机会。这同那次打赌一样刺激了自尊的英国人,他决心放马一搏。他骑上自己最好的马。带上最得意的猎枪和最聪明的猎狗,迫不及待地出发了。一个小时后停止疾驰,莫孔藏在一丛无花果树后面,把100码远处低头正在吃草的一群羚羊指给并默里告诉他千万小心,不要惊动它们。警惕成性的大羚羊尚未察觉他们的到来,它们一边悠闲地吃草一边离散开来,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显而易见,那只单独呆在一旁不吃草的公羊正在放哨,只要发觉细微的情况它就会发出刺耳的叫声,然后领头逃走,羊群将立即逃得干干净净。你只能从远距离开枪,并且保证第一枪就要消灭它。”默里领会地点了点头,找到一个观察羊群的好位置。
大羚羊们毫无顾忌地继续啃着草,但它们的哨兵似乎是嗅到了风中混杂着的某种危险信息,它经常抬头四处张望,露出一副焦燥不安的神态。但是,由于默里离它太远,根本不到有效射程,又因它们的起跑速度对两位猎人占有绝对优势,所以要想在广阔的草原上追上它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此时,除非羊群吃着草漫游到附近的一个树林里,莫孔和默里才有有效射击的机会。
幸运总是伴随在他们身旁,那只当哨兵的老公羊正带领羊群一步步接近树林,也许它们觉察到在空旷的草原上有些危险,因此想到树林中躲藏。见此情景,莫孔和默里迅速下马,把马挂在无花果树上,为了让猎狗不弄出声响,莫孔用衣服包住了它们的眼睛。他们带着猎狗,贴着树林边缘爬行到离羊群300码左右处。
两位猎人把枪装好子弹,在那儿隐蔽下来,耐心地等待时机。现在他们可以仔细地观察这些大羚羊了,它们的雌雄很难区别,因为它们仅有的差别就是雌羚羊的角要细长一点,并且向后弯成美丽的弧形,任何其他种类的羚羊都不具备大羚羊这种迷人的姿态,它黑黝黝的皮毛精巧而别致,它的喉咙上长着一撮须毛,背上的鬃发浓密、竖直,又白又粗的尾巴一直拖在地上。
在靠近树林后,这群有20只左右大羚羊的羊群停了下来,那只放哨的公羊显然想督促其他大羚羊离开平原,它在高高的草丛中不停地穿行,试图将它们聚拢在一起。但是,其他羚羊似乎不想离开丰盛的草场,非常满意平原给它们提供的美食,它们嬉戏了一阵之后,又开始分散开来。
它们的表现令莫孔迷惑不解,他叫默里注意观察,但又无法凭经验解释羊群的这一令人惊奇的举动,莫孔老是搞不清楚,那只老公羊为何如此固执地要将羊群带进树丛。他就这样持续观察了一个小时都没有丝毫变化,要不是一只或许像默里一样不耐烦的猎狗怒吼着朝着羊群扑去,他们至少还得等上几个小时。莫孔气冲脑门,他真想给这畜牲来一枪才解恨。因为那些大羚羊已经四散逃开,就算再神速的马也不可能赶上了,很快,它们就变成了在草丛上几个跃动的黑点。
不过,令莫孔十分惊异的是,那只哨兵羚羊并没有发出叫声,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奇特的哨兵一反常态地呆立不动,丝毫不想随群而去,甚至在其他羚羊都跑掉后,它还妄图藏在高高的草丛中或树林里。
“这真奇怪呀!”莫孔疑惑地说,“那个家伙怎么啦?它的举动真怪异,它是受伤了,还是年老体衰跑不动了?”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默里一边回答,一边迅速作好开枪准备。他们奔向老羚羊,可它更加向低处蹲藏。只能看到它长而尖的角探在草丛表面,很明显它不想逃跑,只想躲起来。这样,他俩轻易地靠近了这只老公羊,大概在l00码左右的地方约翰扣响了扳机,子弹射中了它的头部,它的角动了一下然后就倒在了草丛中。
约翰·默里和游牧人一齐朝老公羊倒下的地方跑去,游牧人手里提着刀——要是它没死的话他将随时割断它的气管。但是,他的这一准备根本派不上用场了。老公羊已经完全地死去了,默里去拽它的角要把它拉过来,这时候才发现它只不过是一张空空的羊皮,没有骨肉。
“上帝!一枪打死如此一只特种大羚羊只有我才能办到。”默里以一种自嘲的口吻自我说道,他的这种幽默能够令所有见到或听到的人发笑。但是莫孔没有感到好笑,他紧闭着双唇,紧锁的眉头表明他非常忧虑不安,他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然后仔细地四处搜寻。突然,地上的一只小皮袋引起了他的注意,皮袋上装饰着阿拉伯式的图案,他拾起皮袋仔细地检查着。
“什么东西?”默里问。
“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是它的主人刚才匆忙逃跑时丢掉的。”
“马科罗罗人?”
“尊敬的默里先生,请不要生气,”莫孔愤怒地握紧拳头,“你神奇的一枪射击的是藏在羊皮下的马科罗罗人。”还没等默里表达他的惊愕,莫孔见到500码外的草动了几下,便快速朝那地方开了一枪,随后两个人奔向那片草丛。
但除了一片被压倒的草说明曾有人经过外,其他空无一物。马科罗罗人已经消失了,想在这辽阔的草原上追踪他是太幼稚了。
两人匆忙地赶回马的身旁,骑上马还在苦苦思索着这件事,马科罗罗人对车队紧紧追随,显然表明他们是马科罗罗族中惯于打劫的部落,他们现在是在侦查车队和他们的火力装备,他们跟得越久对车队造成的威胁就越严重,因为这群劫匪不实现愿望是不会罢手的。
默里跟随莫孔回到营地,他非常沮丧,不禁对莫孔道:“亲爱的莫孔,今天真是倒霉,我射中的第一只大羚羊竟是没有灵魂和血肉的臭皮囊。”
困难重重
事后,莫孔与埃弗雷斯特上校进行了一次更深入的长谈。根据今天的情况,莫孔可以预测到,他们现在已经被追踪、窥探,并且随时可能受到被袭击的威胁。马科罗罗人现在还没有采取行动,大概是因为他们认为随着车队转移他们会有更好的时机。
面对这样的困难,埃弗雷斯特上校会让步吗?他是否会就此中止测量工作呢?这些劫匪到底要采取什么手段呢?他们能阻止这项神圣的工作吗?这些都是堆在眼前等待解决的严肃问题。
埃弗雷斯特上校请莫孔随时注意马科罗罗人的踪迹,并向他汇报一些马科罗罗人的情况:马科罗罗人是属于贝川那族中的一个部落。1850年,大卫·利文斯通第一次探险考察赞比西河流域时曾受到当时的大首领赛比伦因的热情接见。赛比伦因是个非常有智慧的人,他的势力逐渐影响了整个非洲中南部,并且成功地统一了全部部落。1853年,赛比伦因死在大卫·利文斯通的身旁,他的儿子“骷髅”接替了他的位置。
起先“骷髅”很同情在赞比西河流域做生意的欧洲人,利文斯通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地方。但是,当这些欧洲人离去后,这位非洲之王突然转变了作风,他和他的军队不仅屡屡侵犯外国人,就连临近部落也深受其害。更让人难以容忍的是,他们开始大范围地烧杀抢掠。
马科罗罗人主要是在恩加密湖和赞比西河上游之间出没,对于人数很少的车队而言,最大的冒险莫过于在这一地区上穿行了,尤其对于他们垂涎和监视已久的车队,到达这里就表示接近了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