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驻扎在山脚下的马科罗罗人显得骚动不安,他们频繁的来往让莫孔有些不安:他们是打算夜晚往山上攀登呢,还是想立即侵袭或者准备撤退了(当然这只是美妙的幻想)?
经过细致地观察之后莫孔预计到马科罗罗人将要发动进攻了,这些匪徒手里都拿着弓箭、长矛,妇女和小孩在几个男人的引导下离开营地返回东部去了,看来他们要全力拼搏了。
莫孔提醒大家要严加防范,并且所有武器整置待发。因为孤注一掷后进攻人数会剧增,几百马科罗罗人的攻势将是难以抵挡的。堡垒万一被攻破,轮船就被提上议程,以备在情况急迫的情况下能够随时出航,但启航准备要等到太阳西下之后,以防白天暴露会引起敌人警惕。
晚餐就只有些坚果和球茎——这点食物要维持着他们为生命而战斗的体力简直是太残酷了。但他们已立场坚定、无所畏惧地等候着。
大约在傍晚6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水手中的一名机械师偷偷地下山朝轮船奔去,很显然,埃弗雷斯特上校是计划在万一无法抵挡的情况下撤离斯科泽福山。上校对此时放弃观测工作深感遗憾,特别是在晚上,因为埃默里和佐恩随时都可能在沃尔奇利亚山的顶峰亮起信号灯。
水手们部署在堡垒的废墙脚下,机关枪装满了子弹,旁边还有充足的后备弹药,可怕的枪管张开向着四方,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守卫堡垒,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
上校和斯特克斯继续轮流守候在望远镜旁仔细地观察远方的沃尔奇利亚山,天边一片黑暗,明亮的星星在夜幕中顽皮地眨着眼睛,仿佛故意逗着这些来自欧洲的天文学家,空中连一丝风也没有,这种天气确实罕见。
莫孔站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倾听着发自山脚下的喧闹声,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响。果然不出莫孔所料,马科罗罗人已开始向山顶进攻了——他们准备做最后的尝试。
直到晚上10点多,敌人还没有出现在眼前,他们早已熄灭了平原的篝火,营地已经隐藏在黑夜中了。猛然间,莫孔发现一些影子正在山坡上晃动,侵犯者距山顶已不足100码了。
“注意!有情况!”他喊道。
堡垒里的人马上冲出来朝着侵略者猛烈地开火,而那些可恶的亡命之徒根本不管猛烈的火力仍缓慢地向山顶一步步逼近。借着子弹的火光欧洲人可以发现,敌人人数之多使长久抵抗难以可行。尽管他们几乎弹无虚发,敌人也伤亡惨重:已有成片的马科罗罗人倒下去,接连不断地滚下了山坡,但什么都制止不了他们的进攻,那些玩命的敌人像野兽一样吼叫着往上冲,他们仍然朝山头冲来——马科罗罗人已决定用血的代价来换取山头的统占权。
埃弗雷斯特上校身先士卒,他的同伴们勇敢地追随其后,就连从没摸过枪的帕兰德也拿起来福枪加入了战斗,默里进行游击作战,他一会儿单膝跪着点射,一会儿趴着扫射,直到来福枪由于不断射击热得烫手才稍作歇息,一度情绪高涨的莫孔此时也恢复了原有的猎人的冷静,变得有耐性、大胆、自信。
围攻的敌人不仅从斯科泽福山的南面进行侵袭,连其他两侧都要被他们全部攻占了。这些不怕死的马科罗罗人完全不管欧洲人的顽强抵抗和强大的火力,他们只管往上冲,欧洲人的火力再密集也阻止不了人潮汹涌,一个敌人倒下了,马上就有二十个敌人冲上来,战斗了约半个小时后上校发现自己的队伍就要被包围了。
被打死的敌人的尸体充当了活人的脚梯,有的甚至用死尸作盾牌来掩护自己。科学家们清楚地知道要想从这批生性好杀戮的野蛮人手里幸免真是万难,他们野兽般的行径比老虎狮子更凶残。
10点半时,第一批马科罗罗人抵达了山顶,被围困的人因此失去了使用枪支的优势,为了避免发生肉搏战只好在墙后面躲了起来,幸而他们当中没有人受伤,因为敌人一直没有使用射箭和投长矛。
“撤!”上校的声音压过了纷乱的嘈杂声。所有人进行最后一次射击退回了堡垒的墙后面。
他们的后退招来了敌人兴奋的尖叫声,一群劫匪立即出现在破墙前的入口处。
突然,一阵雷鸣般的巨响震入耳膜,拥有25支枪管的机关枪怒吼了,这种枪有自动上弹装置,而且射程很远,其威力足以让刚站稳脚跟的敌人全部倒毙,转眼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敌人在倒毙之前射出的箭对科学家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它真是棒极了。”莫孔评价道。
但机关枪却停止了吼叫,在枪林弹雨的威慑下马科罗罗人迅速消失,他们躲藏在堡垒四周,在入口处撇下了几十具尸体后暂停了攻击。
趁战斗暂停休息期间,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沃尔奇利亚山峰,他们已忘记了危险,一番休整之后,马科罗罗人又发动了进攻,上校和斯特克斯两人轮流作战和利用望远镜观测。
战斗又打响了,机关枪并不能照顾到每个敌人,他们又并肩战斗了一个小时,退守在堡垒里的欧洲人除少数几个被标枪擦伤之外几乎都毫发无损。
11点半左右,战斗进入最惨烈阶段,山顶枪声和喊叫声响作一团,斯特克斯来到埃弗雷斯特上校面前,他看上去半是喜悦半是惊恐——一支箭正好射穿他的帽子,箭尾还在他头上颤抖。
“信号灯!信号灯!”他朝上校叫道,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啊!”上校一边上子弹一边叫嚷道。
“没错,信号灯!”
“你已经发现了吗?”
“对!”
上校心中充满了成功的幸福感,他放光了子弹之后就冲进了堡垒,他的大声欢呼比刚才打仗还要兴奋得多,他克制地跪下来仔细注视着望远镜的目镜,仿佛自己的整个生命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宝贝,确实没错!沃尔奇利亚山顶正闪耀着一盏大家期盼已久的信号灯!是的!最后一个三角形已经找到了它的顶点!
虽然守卫者们努力做到了寸土不让,但敌人最终还是越过了围墙。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冒着枪林箭雨开始了观测,他们俩轮流进行观测和记算,帕兰德像往常一样泰然自若地进行记录和纠正。经常有箭擦着他们的头顶撞在身边的墙上,但他们的目光始终对准对面山头的信号灯上,聚精会神地检验着测量结果。
正当斯特克斯说“要不要再观测一遍”时,一颗巨大的石头击中了一个测量仪并把它掀翻摔得粉碎。
但观测工作已全部完成了!信号灯——三角形顶点的位置已被精确地测算出来了。
现在应该带着科学成果光荣地撤离了,马科罗罗人已攻进了围墙,随时都有可能攻入堡垒。上校和他的伙伴们重新拿起武器一边进行射击一边朝着缺口转移,所有的欧洲人都安全聚集在一起,他们当中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水手们决定留下来掩护他们先撤退。
正当他们朝山下撤退时斯特克斯叫道:“我们的信号灯!”
他们也需要亮起信号灯以回答北边山头上的两位年轻的科学家,以便使他们能测定斯科泽福山的位置,无疑他们也正在山顶焦急地等待着这边的光亮。
“我们再反击一次。”上校喊道,当同伴们以超凡的毅力把马科罗罗人再次赶退时,上校冲进了堡垒,木塔内有许多干燥的枯木,一点火星就可将它付之一炬,上校撒下些火药将枯木燃着了,当火势“噼噼啪啪”开始旺盛时,上校已逃离开堡垒重新回到了撤退的行列之中。
几分钟之后,所有人员在一片箭雨之中撤到了山脚的小港湾,引擎顺利地启动之后,轮船载着科学家们迅速逃离险境破浪前进。很快船上的人就能够看到斯科泽福的山顶了,山尖正处在一片熊熊火海之中,这强烈的火光很容易传递到沃尔奇利亚山顶的望远镜上。
英国人和俄国人一齐欢呼着朝巨型火把致意。埃默里和佐恩不会抱怨什么了,他们升起了一颗星星,却得到了一个太阳的回报。
帕兰德生气了
天亮时,轮船在恩加密湖北岸安全靠港,大家原预料可能有敌人阻止登陆,但现在发觉一个马科罗罗人也没有出现,于是收起武器,把轮船停泊在两块岩石间的小海港里。
通过四面侦察,大家发现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净土,马科罗罗人不曾到此。但令饥饿的人们感到幸运的是这里有丰富的猎物:大群的羚羊漫步岸边,成批的鸟儿此起彼落。莫孔、默里总会带回丰足的美味,科学家们在美味肉食的滋养下会很快就恢复了体力。
从3月5日早晨开始,队伍就驻扎在湖畔长满柳树的河边:莫孔与沃鲁波尔约定的地点。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就在这里耐心地等待两位年轻同事,看来未来的几天只能百无聊赖地耗时间了,由于多日来的焦急与疲惫,科学家们对此感到很惬意。帕兰德利用这段时间再一次验算了最后一次三角测量的结果,默里和莫孔则整天尽情放纵地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疯狂打猎。
3月8日,一声清脆的枪响提示北行小分队的归来——埃默里、佐恩两位水手和沃鲁波尔一行5人都健康活泼地回来了。他们带去的经纬仪完整无损——这是英俄委员会目前留下的惟一可用的仪器。
不必怀疑,两位年轻的科学家受到了同伴们热烈的祝贺与真诚的赞美,他们也简要地叙述了途中的经历——一路上他们历尽了重重险阻:他们曾在茫茫森林中迷失了两天,如果没有沃鲁波尔的智慧和经验他们永远无法到达沃尔奇利亚山,沃鲁波尔的才智和忠诚在这期间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上山时遇到的困苦煎熬绝不少于同伴们在斯科泽福山遭遇的围攻之难。
最后,他们终于攀上了沃尔奇利亚山主峰,并于3月4日晚点亮了信号灯,为了增强信号灯的亮度,他们聪明地利用了反光镜,因此,当信号刚一出现,斯科泽福山上的同事就立即察觉了。佐恩和埃默里也轻易地发现了斯科泽福山上的熊熊火光,他们很快就测定了它的位置。于是,最后一个三角形的测量工作终于大功告成了。
“你观测了山顶纬度吗?”上校对埃默里问道。
“是的,上校,通过精确观测恒星得到的。”
“那它的具体纬度是多少呢?”
“南纬19°37′35、337″。”埃默里回答道。
“妙极了,先生们,”埃弗雷斯特上校接着说道,“我们的目标可以说已经基本达到了,借助于对63个三角形的测量我们已经测得了纬线跨度差为8°多的经线的长度,等检验结果全部计算出来以后我们就会得出平均每个纬度差的精确的经线长度,最后整条经线的长度也可以推算出来。”
“万岁!万岁!”所有的幸福的英国人和俄国人一起兴奋地欢呼起来。
“此刻,”上校又补充道,“我们可以沿着赞比西河顺流直下抵印度洋啦,您意下如何呢,斯特克斯先生?”
“我完全赞同,上校,”来自帕尔科娃的天文学家回答道,“但我以为我们的测量结果还应通过精确地验证,所以我建议向东继续测量。直到最恰当的地方,在这期间我们应同时使用两种测量:直接测量和间接测量,直接测量就是利用尺子一步一步地量,间接测量则继续用三角测量法,然后对两种方法的结果进行对比,这就可以验证我们以前测量值的精确度。”
斯特克斯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通过,科学家们立刻行动起来,随即,上校让水手驾着轮船沿赞比西河顺流而下,并命令他们在世界闻名的维多利亚大瀑布下游等候与科学家们相聚。
一切安排好之后,小分队在莫孔的带领下于3月6日出发了。他们早在西边选择了测站,三角形的角度也已测量过了。
机智的莫孔捉到了一匹斑驴,它也有斑马一样的条纹,这匹斑驴很不情愿地成了科学家们的运货工具,莫孔把经纬仪、标杆和其他仪器都压到了斑驴的背上。
他们的旅途非常顺利,工作也没遇到任何耽搁,设置的辅助三角形大小适中,要在这高低不平的地带找到它们的顶点更是易如反掌。
斯特克斯和埃弗雷斯特上校之间目前相处融洽,个人之间的恩怨好像早已被抛到忘忧岛上去了,但是,同时也必须承认,他们俩的关系远没达到真正亲密无间的程度,但目前的井水不犯河水比从前的水火不容要强得多。
从3月6日到27日的21天以来,科学家们一路上没有什么事件值得一提。他们只是想找个测量基地,但这里的地形一直都起伏不平,虽然有利于设立三角形顶点却不利于直接测量。所以,他们不得不继续朝东北方向前进,有时必须沿着赞比西河的支流克布河的右岸向东北进发,以便避开马科罗罗人的重镇马克佗。
上校和他的伙伴们正在穿过一片不知名的地带,但他们知道很快将到达曾造访过的村庄利文斯通。所以,他们可以很自然地相信最困难的时刻即将过去,也许他们没有错,但是更严峻的考验正在等待着他们,并差一点给整个勘测工作带来毁灭性的严重后果。
在接下来的冒险中,帕兰德充当了故事的“主角”,更确切地说,那是个悲剧角色。这位顽固勇敢但又迷糊的计算专家由于沉缅于数学计算经常远离队伍,如果眼前是平原地带这并不算危险——他很快就能够被追回来,但这里茂密的森林和灌木丛随处可见,他的迷失将给整个测量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斯特克斯和莫孔曾三番五次地提醒他,他也答应接受他们的建议,也曾谨慎地跟在队伍后面,但慢慢地,这位队伍中不可缺少的人物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已是多么地散漫了!
27日这天,莫孔和斯特克斯发觉好几个小时没看到帕兰德了。他们当时正穿过一片浓密的灌木丛,丛林中时而有高大的古树阻挡,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不得不首尾相连向前行进,要不然无论谁掉队都将踪迹皆无。然而帕兰德还是掉队了。他手捧着笔记本和铅笔,迅速掩入了茫茫林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