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利福尼亚半岛的印第安人中间,“当有人死去时,那些为了向死者亲属表示其对死者敬意的人,会在路上埋伏等待他们。如果他们经过这里,这些人就从隐蔽处出来,几乎匍匐而行,有节奏地发出哀怨而单调的声音:呼,呼,呼!同时用有棱角的锋利石块击打自己的脑袋,直到鲜血流到肩膀上。尽管这种野蛮的习俗经常遭到禁止,他们仍然不愿意废止它”。在加利福尼亚的俄罗斯河谷,居住着波莫印第安人的一个分支伽里诺梅拉人,“只要有人一死去,他们就把尸体按照礼仪放到火葬的柴堆上,并点着了火把。离奇而可怕的场景出现了,啸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号声、各色各样的自我伤残,火葬期间他们做出的举动恐怖得难以言说。约瑟夫·菲奇说,他看见过一个印第安人狂暴到冲向熊熊燃烧的柴堆,撕下尸体上一块烧焦的肉,塞进嘴里吃掉了”。在加利福尼亚的一些印第安部落里,死者最接近的亲人要割下自己的头发,并把它抛到燃烧的柴堆上,同时用石块捶打自己的身体直到鲜血流出来为止。
落基山脉的斯内克印第安人为了表示他们对亲属和朋友死去的悲痛,往往切割自己身上所有带肉之处,而他们对死者爱得越强烈,切入身体的刀口也越深。他们向一个法国传教士保证说,他们心头感到的悲痛会因这些创伤而消失。这位传教士告诉我们,他有一次遇到一群正在送葬的克劳印第安女人,她们的身体已经结满血块,伤害得很严重,以至于呈现出一副既可怜又可怖的景象。一个人死后好几年之内,可怜的亲属们每次经过其墓地旁都必须重新举行送葬仪式;而只要他们身上还留有一滴凝血,不管时间多长,都不许他们洗澡。在得克萨斯的一个着名的骑马印第安部落科曼切人中间,死者的马匹一般总要宰杀并埋葬,这样他就可以骑着它们到“快乐的狩猎之地”去;他最好的财产全都付诸一炬,以供他在来到极乐之地以后使用。他留下的几个妻子都聚拢在打死的马匹周围,每个人一手拿着刀,另一只手拿着磨刀石,她们高声痛哭,同时在手臂上、脚上、身体上割出一道道伤口,直到失血过多而瘫倒在地。科曼切男人在这种场合表示悲伤的标志是从他们的马匹身上割下棕毛和尾巴,再割下他们自己的头发,并用各种方法弄破自己的身体。在阿拉帕霍印第安人中间,女人送葬时从上到下轻轻划破自己的两只手臂,直到下面的膝盖。这个部落的男人在送葬时披头散发,有时候还把头发剪掉;他们越是热爱这个死去的朋友,就越是要多剪去头发。剪下来的一绺绺头发与死者埋在一起。而且,那匹马将死者驮到其最后安息之处以后,它的尾巴和棕毛要割下来并抛撒到坟墓上。
另外的印第安部落索克人和福克斯人,当亲人死亡以后,“在手臂上、脚上和身体的其他地方划开口子;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苦行,也不是为了让肉体的痛苦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便抹去丧亲的记忆,而完全是出于一种想法,即他们的悲痛是内在的,驱散悲痛的唯一方法给它一个出口,让它通过这里离开”。达科他人或称苏人在朋友死后,以类似的方式伤害自己的手臂、大腿、脚、胸膛以及身体其他部位。报告该习俗的作者认为,他们这样做可能是为了减轻精神上的痛苦,因为这些印第安人为了治愈肉体病痛,经常在皮肤上划出破口并放出血来。在做这样的手术时还要伴之以唱歌,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念咒,这无疑应当是帮助治疗。在苏人语族的一个分支坎萨人(美国的堪萨斯州即由此得名)中间,妻子在丈夫死后往往划破自己的身体并用泥摩擦;她还不拘穿戴,并在一年之内维持这种悲伤的样子。期满以后由她死去的丈夫的还活着的最年长兄弟娶为妻,但不举行任何仪式。
在内布拉斯加的奥马哈人(苏人语系的另一个分支)中间,有类似的寡妇送葬习俗。“丈夫死后,他的几个老婆都表现出真切的悲哀,她们把自己的所有财物分给邻居,只留下一点点得体的必要衣服。她们离开村子,用茅草或树皮搭起一间小栖息所;她们割下头发、划破皮肤,折磨自己,并且住在与世隔绝的小屋里,不停地悲悼。假如死者留有一个兄弟,他就在过了一段规定的时间之后,把寡妇带到自己的棚屋里,并将她当作自己的妻子,事前并无任何仪式。”然而在奥马哈人那里,不只是寡妇坚持居丧苦行,“亲属们用白泥涂身,用打火石划身,割下身上的一小块皮肤和肉,用箭头穿过皮肤;并且如果有列队行走,他们会赤脚走在大队人马的后面,与人们相隔一段距离,以表明他们是在真诚地送葬”。在这些印第安人中间,“当一个备受尊敬的男人或女人死去时,有时候就会举行如下仪式。全体年轻人集中在死者附近的一间棚屋里,脱去所有的衣服,只在腰间围一块布;每个人在自己左上臂切两个口子,从皮下穿过口子插入一根柳条小嫩枝,枝头上还带着几片树叶。插在手臂上的枝叶滴着鲜血,这些年轻人排成一列,一个接一个鱼贯走向死者躺着的小屋。他们在那里肩并肩排成一行,面对那个帐篷,一边有节奏地挥动滴血的柳枝,一边齐声高唱该部落唯一的送葬歌。歌声结束前,死者的一个近亲走向歌唱者,举起一只手表示感谢,并从他们手臂上拔下柳条嫩枝,丢在地上”。
此外,为了对亲人或朋友去世表示悲哀,奥马哈人往往会割下自己的一绺头发,并把它抛在死者身上。同样,在弗吉尼亚的印第安人中,女人在送葬时有时会割下自己的一束头发,并把它们抛在坟墓上。
在巴塔哥尼亚的印第安人中间,假如有人死了,送葬者往往前来安慰寡妇或死者的其他亲属。他们用最悲凉的方式哭泣、高喊、歌唱,尽量哭出眼泪来,用荆棘的尖刺猛刺自己的手臂、大腿,直到鲜血直流。为了答谢他们这样前来表达悲哀,要给他们一些玻璃珠和其他小玩意儿。火地岛人在得悉亲属或朋友的死讯后,立即开始表达其强烈悲伤,他们一边呻吟,一边泪流满面;他们用贝壳锋利的边缘割划自己的面颊,并剃短头顶上的头发。在火地岛上的一个部落奥纳人中间,送葬时撕破自己脸上皮肉的习俗仅限于死者之妻和其他女性亲属。
在古代,土耳其人为死者送葬时常常用刀划破自己的脸,以至于鲜血和泪水一起从面颊上流下来。奥朗萨凯人是居住在东苏门答腊几乎人迹罕至的森林里,靠农作和狩猎为生的一个原始异教部落。亲属们在埋葬死者之前照例要用刀在自己头上划出伤口,并让淌下的鲜血滴在死者的脸上。其次,英属新几内亚的圣约瑟夫河口大片土地上,居住着一些讲洛洛(Roro)方言的部落,在他们那里,当有人死去时,死者的女性亲属要用锋利的贝壳割破自己的脑袋、面颊、胸膛、肚子、手臂和脚,最后鲜血直流,支持不住而倒在地上。在英属新几内亚的科伊阿利和托阿利皮等部落里,送葬者用贝壳或打火石割划自身,直到鲜血汩汩流出。在新赫布里底群岛的一个名叫伐特(或称埃法特)的岛屿上,有人死去是一件极为悲哀的大事,送葬者抓破自己的脸,直到鲜血流出来。在新赫布里底群岛的另一个岛马莱库拉岛上,送葬者要在自己身上割划(或事先割划)出伤口。
新几内亚西面哈马黑拉岛上的伽莱拉利兹部落的人,要在某个亲属死去后第三天,即落葬后一天,把自己的头发割下来作为供品献给死者的灵魂。由一个最近家里并无丧亲之事的女人,来为送葬者剪去一点眉毛梢和鬓角上突出的一绺头发。在这样修剪以后,他们就到海里去沐浴并用磨碎的椰子果洗头,目的是净化自己,不受死亡的污染;因为他们认为碰触或接近尸体会使人不洁。比如据他们说,假如一个预言家受到此类污染或者过多地吃了摆放尸体的房间里的食物,他就会丧失其看见神灵的透视能力。假如活着的亲属没有把自己的头发献给死者,之后也没有净化自己,那么人们就认为他们无法摆脱已死的兄弟或姐妹的灵魂。比如,假如有人死在外面,而他的家人没有得到他的死讯,因此他们没有剪去自己的头发,也没有在第三天到海里去沐浴,那么死者的鬼魂(soso)就会纠缠他们,并在他们从事各种工作时妨碍他们。当他们碾压椰子果时,他们得不到椰子油;当他们冲捣西谷米时,他们得不到米粉;当他们打猎时,他们看不见一只猎物。只有当他们获悉死讯、剪掉头发、沐浴之后,鬼魂才会因此停止阻挠和妨碍他们干活。一位消息灵通的荷兰传教士记录了这些习俗,他认为用作祭品的头发可以欺骗轻信的鬼魂,让它想象它的朋友们跟随它到了遥远的冥界。但我们可以发问,即使鬼魂非常轻信,它是否会如此粗心,以至于把几束头发错认为是曾经有过这种头发的那个人本身。
太平洋上广泛分布的各个波利尼西亚人分支看来全都奉行同类习俗。比如在塔希提岛原住民奥塔黑特人中,当有人死亡时,遗体通常要运到一间特别为停尸而建的称作“图帕泼乌”的房子或棚屋里,并让它在那里腐烂分化,最后,所有的肉都从骨头上掉下来。“遗体一放进图帕泼乌,葬礼就恢复进行。女人们集中起来,由死者的遗孀领到家门口,她用鲨鱼牙齿一次次刺进自己的头顶;鲜血大量滴出,就用一块亚麻布小心地承接起来,然后把布抛到棺材上。其余的女人也照她的样子做。该仪式要每隔两天或三天再做一遍,参加者的悲哀和热情能持续多久,仪式就要反复进行多久。在这样的场合必须抛洒的眼泪也用一块布收集起来,并作为供品献给死者;有些年轻人割下他们的头发,并随同其他祭品一起抛到棺材下面。建立该习俗的意图是他们认为死者的灵魂孤苦伶仃,它正在保存肉体的地方附近徘徊;它在观察自己亲属的行为,并对他们如此表示挚爱和悲哀感到满意。”据稍后的一位作者说,塔希提人在送葬时“不仅用最高亢、最感人的声调号啕大哭,而且扯掉自己的头发,撕破自己的衣服,并拿起鲨鱼牙齿或刀子,以一种骇人听闻的方式割刺自己的身体。该工具通常是一根小棒,大约四英寸长,两面装着五六颗鲨鱼牙齿。每个女人结婚后都备有一根,在送葬时她们会毫不吝啬地使用这些工具。
但有些人觉得这还不够;她们准备了一件短工具,有点像管子工的木槌,大约五六英寸长,一头弄成圆形把柄,另一头则在木头上装两排或三排鲨鱼齿。她们在亲人或友人死去时就带上这件工具,无情地割划自己,猛刺脑袋、太阳穴、面颊、胸膛,直到鲜血从伤口大量涌出为止。同时,她们呼天哭地,声音震耳欲聋,令人非常难受;她们的面部扭曲变形,泪流满面,披头散发,泪水混合着血水布满全身,她们狂暴的姿势和罕见的行为经常使她们的外貌显得可怕甚至野蛮。这样的残酷场面主要由女人展示,但也并非仅仅女人。男人们在这种场合也做出同样狂暴蛮野之事,他们不仅砍割自身,而且纷纷带上棍子和其他致命的武器”。在这些悲哀的仪式进行之中,女人有时穿上短围裙,她们用一只手举起围裙承接流下来的鲜血,同时用另一只手砍割自己。然后,在太阳下把浸透鲜血的围裙晒干,送给丧亲的人家作为祭品,这家人将其保存下来作为死者受到高度敬重的证据。当国王或大头领死去时,他的属下就集合起来,割掉头发、弄破身体,直到血流满身为止。他们还经常互相用大棒和石块角斗,一直打到有一个人或更多的人死去方才住手。这种在大人物死去时的互斗也许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古罗马时期的格斗习俗是怎样产生的。古代作家已经告诉我们,这些格斗最初发生在葬礼上,而且是杀死囚徒殉葬的替代方式。
在古罗马,第一次表演格斗是公元前264年,朱尼厄斯·布鲁图为纪念其死去的父亲而举办的。
在塔希提岛原住民中,女人把鲨鱼牙齿当作放血针从头上刺出血来,其做法不限于送葬场合。如果某个妇女的丈夫、他的亲属或朋友,或者这个女人自己的孩子突然发生事故,她就用鲨鱼牙齿猛刺自己;甚至如果只是孩子跌倒并且弄伤了,母亲也要刺出血来与孩子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但如果有一个孩子死了,家里就会挤满亲属,他们在自己头上割出伤口,并高声痛哭。“在这种场合,除了别的悲哀表示外,父母要把头上的一部分头发剪短,而让其余头发保持原样。有时候,仅限于在前额剃一个方块;有时候他们把这一块留着,而把其余部分剃掉;有时候留下一绺头发遮住一只或两只耳朵;有时候一半头发完全剪到根,另一半头发让它留下生长;这些哀悼的标志有时候要持续保留两至三年。”这段叙述可以说明犹太人使头光秃以表示悲哀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