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开始,毛泽东、朱德的名字经常被人们联系在一起,“朱毛”、“朱毛红军”的说法,已是耳熟能详,流传很广。“朱毛”并称,是对他们创建及领导人民军队的历史性贡献的生动体现。关于这个称谓的由来,则必须从毛泽东和朱德的井冈山会师说起。
(一)毛泽东一度成为“民主人士”
正当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呈现良好发展势头之际,1928年3月上旬,时任中共湘南特委的军事委员、中共湘南特委代表的周鲁抵达宁冈砻市。
他根据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和湖南省委的指示,批评中共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前委的“行动太右”、烧杀太少,没有执行“使小资产变无产,然后强迫他们革命”的政策;指示边界要“烧、烧、烧,烧尽一切土豪劣绅的房屋!杀、杀、杀,杀尽一切土豪劣绅的头颅!”
他批评毛泽东是“右倾逃跑”、“枪杆子主义”,还将关于撤销毛泽东临时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决定,误传成毛泽东被“开除党籍”(当时是口头传达,文件留在特委不能带出,唯恐路上丢失)。决定取消以毛泽东为书记的前委,毛泽东改任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师长;另外成立师委,以何挺颖为书记,只管理军中党的机关,对地方党不能过问。多年以后,毛泽东曾谈及此事,诙谐地称自己当了一阵“民主人士”。那是1956年9月10日,在中共八大预备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毛泽东说道:“‘开除党籍’了又不得不安个职务,就让我当师长。我这个人当师长,就不那么能干,没有学过军事,因为你是党外民主人士了,没有办法,我就当了一阵师长……中央开除了我的党籍,这就不能过党的生活了,只能当师长,开支部会我也不能去。”
周鲁还根据湘南特委的决定,命令工农革命军前往湘南,支持湘南暴动。毛泽东、何挺颖据理力争,认为井冈山斗争刚刚起步,此时将军队调下山,势必影响这里的局势。无奈,因周鲁持有特委的“尚方宝剑”,毛泽东等人只得服从。
3月16日,毛泽东、何挺颖集合部队,分3路向湘南进发,工农革命军主力调离了井冈山。此时,湘赣边界国民党军乘机集中大量兵力发起进攻,致使边界被占领一个多月。井冈山只剩下大小五井,茶陵、遂川、宁冈的县政府都退入山区。一些暴露身份的共产党员和干部惨遭杀害,党和群众组织受到很大破坏。这在党史上被称为“3月失败”。
再说毛泽东率部前往湘南的情况。工农革命军到达湖南酃县中村后,由于军心浮动,思想混乱,毛泽东决定停下来休整,对部队进行思想政治教育。毛泽东在对官兵教育时,谈到了坚持根据地斗争的重要性。他说,一个人没有立足点,老是走呀走呀,一定会感到疲劳,不能持久,会很快倒下来。我们开展革命斗争,如果没有根据地,也无法休养生息,无法补充力量,无法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因而也无法继续战斗,无法取得胜利。
在中村,毛泽东还领导工农革命军分兵进行土地改革试点。具体做法是,以乡为单位,插牌分田。他们在中村区的道任、联西、心田、深度等地都插牌分了田,从而为边界普遍开展分田运动积累了经验。3月底,毛泽东率领一团在桂东一带开展打土豪分田地运动。
“3月失败”的消息无疑让人心痛,但在中村休整之际,也有令人欣喜、兴奋的消息传来。一个是,在湘南特委看到了中央《政治纪律决议案》。原来,1927年11月中央临时政治局扩大会议认为毛泽东领导秋收暴动失败,给予“开除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撤销其现在湖南省委委员资格”的处分,而湘南特委的代表周鲁却误传成将毛泽东“开除党籍”。这样,毛泽东又可以在军队中发挥领导作用了。
另一个重要的消息是,湘南起义失败,朱德、陈毅分别率部向湘赣边界转移。于是,毛泽东率工农革命军折返井冈山。
(二)“赣南三整”
南昌起义失利后,朱德、陈毅率部转战闽、粤、赣、湘4省边界。
1927年10月21日,部队从福建武平县抵达江西安远县的天心圩。鉴于部队思想混乱、离队现象严重等问题,朱德召开了全体军人大会。他首先宣布部队今后由他和陈毅一起领导,接着分析了政治形势,把大革命失败比作1905年俄国革命。他说,1905年俄国革命失败后留下的“渣渣”,就是十月革命的骨干。我们只要留点人,在将来的革命中间就要起很大的作用。过去那个搞法不行了,我们现在“伸伸展展”来搞一下。
陈毅在会上开导大家说,南昌起义失败了,并不等于中国革命的失败。中国革命还是要成功的。我们大家要经得住失败局面的考验,在胜利发展的情况下,做英雄是容易,在失败退却的局面下,做英雄就困难多了。只有经过失败考验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这次大会坚定了官兵的信心,稳定了队伍的军心。
月底,部队抵达大庾县境内,又进行了一次整编。在这里,重新登记党员、团员,调整了党、团组织,成立了党支部,把一部分党、团员分配到各个连队中充任骨干。同时,整编了部队,撤销已成空架子的军、师建制,合编成一个纵队,番号为“国民革命军第五纵队”,司令员朱德,指导员陈毅,参谋长王尔琢;纵队下辖7个步兵连,1个迫击炮连,1个重机枪连。从此,部队变得精干多了,纪律也更加严明起来。
11月上旬,部队到达崇义上堡,初步站稳了脚跟。针对部队战斗力不强,又进行了整顿,其内容主要包括:对部队进行纪律整顿,强调缴获要归公等;对部队进行军事整训,以训练打游击战为主;开展群众工作,分兵发动群众打土豪闹革命。
天心圩整顿、大庾整编以及上堡整训,被称为“赣南三整”。经此三整,部队走向了统一团结,纪律性加强了,战斗力也提高了。
部队在上堡的时候,驻在湘南的国民党第十六军军长范石生派在他部队中工作的共产党员韦伯萃来同朱德部联系。范石生与朱德在云南陆军讲武堂时是同学,并且一起参加过辛亥革命。经过党组织的讨论和批准,同意同范石生合作,签订了协议。
朱德等率部开往湘南的汝城,在保证“政治上独立、编制上不动、行动上自由”的前提下,同范石生部实行合作,编为第十六军一四零团。同范石生合作,对朱德部来说是有好处的:第一,可以暂时隐蔽目标(朱德当时化名王楷),求得休整的机会,待机行动;第二,可以得到物资补充。合作时,范石生给朱德部发了两个月的军饷,补充了被服弹药。朱德部临走时,范又给了几万元现洋作为路费。
(三)会师前曲
朱德、陈毅部队在上堡整训的时候,得知有工农革命军的一支部队到来。原来,这支部队是1927年10月下旬,在遂川遭遇突袭、与毛泽东及团部失去联系的三营,在营长张子清、副营长伍中豪带领下向南经左安转往湘南桂东一带,11月间到达了赣南崇义的上堡、文英、鹅形等地。
得知这一讯息后,陈毅装扮成百姓,亲自前往三营取得联系,并通过张子清等人的介绍,更具体地了解到毛泽东部的情况。三营也与朱德部会合,编为十六军一四一团。上堡整训之后,朱德立即派在第二十五师政治部工作的毛泽覃到井冈山与毛泽东联络。毛泽覃化名“覃泽”,以国民党第十六军副官的身份,经由崇义、上犹、茶陵、酃县,于11月底达到茅坪,在八角楼上见到毛泽东,向他详细介绍了朱德部的情况。
这是朱德部联系毛泽东部的情况。
另一方面,已上井冈山的毛泽东,也对南昌起义余部的情况十分关注。1927年10月上旬,他派何长工前往湖南省委汇报,乘机打探南昌起义部队的下落。
10月下旬,何长工在长沙找到湖南省委后,又辗转广州。屡经奔波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在韶关的洗澡堂里,从两个国民党军官对话中得知朱德部队驻扎在韶关西北六十里左右的犁埔头。他星夜兼程赶到那里,见到朱德,向朱德等人介绍了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情况。
1928年1月初,蒋介石发现十六军一四零团原系南昌起义余部,遂电令范石生“就地解决”。范石生迅速向朱德通报了这一情况。朱德与陈毅、王尔琢根据当时的处境,决定进入湘南再作计议。
部队进入宜章县境内后,与地方党组织取得联系。1月中旬,部队打着国民党的旗号,开进宜章县城。城内的官绅在门口组织欢迎,并设宴为一四零团长官接风。在宴会上,朱德等下令逮捕了包括县长在内的20多个官绅。智取宜章城后,部队广泛发动群众,揭开了湘南暴动的序幕。1月下旬,部队和宜章农军在广东坪石全歼许克祥部两个团,缴获大量枪支弹药。此后不到两个月,宜章、郴县、耒阳、永兴、资兴、安仁等县,普遍建立工农兵政权。
3月中旬,国民党湘粤军队集中八个半师,分3路对湘南进行“协剿”。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朱德、陈毅排除了湘南特委“左”的干扰,令起义军和各县农军向井冈山转移。
朱德、毛泽东部队会师井冈山的序曲奏响了。
(四)朱、毛会师
此时,率部正在湖南酃县中村整训的毛泽东得悉这一情况后,立即令工农革命军出击湘南,接应暴动部队。
一路是袁文才、王佐、何长工率工农革命军第二团,他们西进资兴,接应从郴县撤出的湘南农军。4月上旬,二团在资兴与邓允庭、蔡协民等率领的湘南农军第七师会合后,南下滁口阻击了向郴州进攻的粤军,随后退向资兴,与陈毅等率领的湘南农军和地方党政工作人员会合。当天在彭公庙召开会议,研究上井冈山的计划。湘南特委负责人执意不上山,带着特委机关离开部队,向湘南转移,不料途中陷入敌阵,全部惨遭杀戮。彭公庙会议后,陈毅、何长工率部退至沔渡与朱德部会合。
另一路,则由毛泽东亲率第一团在桂东、汝城方向阻击国民党追击部队。占领汝城后,又转战资兴,在龙溪洞会合了萧克率领的宜章独立营和黄沙、梅田区党政工作人员,并掩护他们安全转移。4月下旬,毛泽东率部先后在水口、酃县县城会合湘南农军第三师和第七师。毛泽东率部掩护暴动部队退往宁冈,在酃县接龙桥击退尾追之敌后,返回宁冈。
4月24日前后,毛泽东率部回到宁冈砻市,同先期两天抵达的朱德、陈毅部队胜利会师。在龙江书院,朱德与毛泽东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此时,朱德42岁,毛泽东34岁,他们的战斗生涯从此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毛泽东对朱德说,这次湘赣两省国民党军竟没有整倒你们!朱德说,我们转移得快,也全靠你们的掩护。英雄相惜之意溢于言表。
随后,毛泽东、朱德、陈毅等共同商议关于整编事宜,并召开了两支部队连以上干部会议。会议决定,两部合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这年6月,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改称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简称红四军。从此,“红军”、“红四军”的称谓逐步流传开来。
为什么称第四军呢?人们都还记得,将近两年前的北伐战争中,叶挺独立团在击溃吴佩孚主力的战斗中英勇顽强、功勋卓著,其所在的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因而被誉为“铁军”。事实上,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余部正是以叶挺独立团为骨干的。因此,新改编的工农革命军称第四军,很大一个用意就是要继承、发扬“铁军”的传统。
按照中共湘南特委的指示,第四军由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王尔琢任参谋长,陈毅任教导大队大队长兼士兵委员会主任。
4月底,在砻市召开中国共产党工农革命军第四军第一次党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第四军军委,毛泽东当选书记。
5月4日,山明水秀的砻市,天高云淡,到处是红旗、红臂章、红缨枪在闪耀。两军胜利会师和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成立大会,在这里正式举行。
陈毅是大会执行主席,他宣布了新改编的部队领导和组织序列。随后,军长朱德、党代表毛泽东分别发表讲话。
朱德说:“我们党领导下的两支革命队伍会师了。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大事。但是,敌人却很难受。那么,就让敌人难过去吧,我们不能照顾他们的情绪,我们将来还要消灭他们呢!”
接下来是毛泽东讲话。
毛泽东在讲了两军会师的重大意义之后,指出:我们不光要会打仗,还要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现在我们在数量上、装备上不如敌人,但是,我们有马列主义,有群众支持,不怕打不败敌人,敌人即使有孙悟空的本事,我们也有办法对付他们,因为我们有如来佛的本事,他们总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荷花出水有高低,敌人也是有强有弱,兵力分散也难保没有不周的地方,“雷公打豆腐,专拣软的欺”,只要我们抓住弱的猛揍它一顿,打胜了立即分散,立刻分散到敌人背后去捉迷藏。这样,我们就能够掌握主动权,把敌人放在手心里。
最后,两支部队的文艺骨干登台表演了文艺节目。大会从上午10点一直开到下午1点。
朱、毛会师后,保存了一批得力的军政干部,聚集了湘赣边界武装力量的精华,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武装力量从原来的2000人增加到一万多人,从此形成红军的主力。以前,毛泽东部也曾攻打了茶陵、遂川,占领过宁冈县城,但部队不敢走远,因为国民党只要有两个团的兵力逼来,就难以招架。朱、毛会师以后,队伍壮大,战斗力增强,武装割据的局面也为之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