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网络视角下的集群企业能力构建与升级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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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集群企业能力与升级:基于浙江产业集群的经验证据(1)

6.1理论模型与研究假设

6.1.1企业升级驱动因素探讨

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国际化竞争中常常会面临一种“两难”困境,一方面低成本通常是它们所能依赖的主要(甚至是仅有的)竞争手段;另一方面,随着更多低成本生产商源源不断地涌入市场,它们仅凭低成本战略又难以维持或者扩大国际市场份额。对于国际市场中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企业来说,赢得竞争的途径似乎只有一条,就是降价、再降价,从而展开了一场“直奔底线”的价格竞赛。这种情况并不鲜见:当拉美国家鞋类生产商面对来自中国生产商的竞争时是如此,当中国纺织品生产商面对越南、印度等国家生产商的挑战时亦是如此。因此,有学者提出了“贫困化增长”概念,用来描述发展中国家厂商在出口量和国际市场份额在不断增加的情况下,其收入不仅没有获得相应的增长反而却不断降低这一现象(Kaplinsky、Morris &; Readman,2002)。

1.作为重要发展战略的企业层次升级

发展中国家企业如何能够在赢得国际市场份额的同时获得收入水平的同步增长?它们又该如何避免陷入“贫困化增长”的困局?竞争力和发展理论研究认为,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发展中国家企业改善绩效和提高竞争力的唯一可行之道,不是降价、再降价,而是升级、持续不断地升级,也就是制造更好的产品、更有效率地制造产品,或者在全球供应链中从事能够产生更高附加值的活动(Humphrey &; Schmitz,2002)。东亚新兴工业化经济体的成功经验表明,参与国际产业分工给发展中国家企业带来的不仅仅是广国家企业提供了难得的升级机会与激励。如果发展中国家企业能够不断地在国际分工体系中实现产业升级,不断向国际分工体系的高端位置跃迁,就完全可以有效地提高生产力水平并在国际贸易中获得相对持久的利润增长。

大量的理论和案例研究显示,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国际分工体系中的升级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进行。典型的升级方式包括:工艺升级,指企业通过重新组织生产系统或引进先进技术来更有效率地实现投入产出转换;产品升级,指企业通过移向以单位价值增加为标志的更精致的产品线;功能升级,指企业在价值链中获得新的、更有价值的功能(如设计和营销),或者放弃低附加值功能而聚焦于高附加值功能。跨部门升级,是指企业将从特定功能中获取的能力应用于新的产业部门(Giuliani、Pietrobelli &; Rabellotti,2005)。同时,这些升级都可以在价值链环节内部、环节之间或者不同价值链之间完成,表明升级具有多条可资发展中国家企业选择的路径。

通过升级,一些发展中国家企业不断进入壁垒和利润水平都更高的利基市场,并在其中获得相对稳定的收益。不仅如此,发展中国家企业还有望通过产业升级摆脱成本陷阱和价格竞赛的困扰,走上与人友好、与环境友好的高端发展道路。显然,“产业升级”为发展中国家企业参与国际分工提供了更多有别于“低成本”竞争的战略选项,并描绘出一幅更有希望、更具吸引力的发展前景。

2.关于企业层次升级驱动因素的探讨

不过,摆在发展中国家企业眼前的现实问题是,升级本身也并非一项容易完成的任务。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升级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

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国际市场中有很多竞争劣势,最典型的竞争劣势来自于“技术缺口”和“营销缺口”两个方面。Schmitz(2007)认为,发展中国家企业的技术缺口主要是由于被隔离在产生创新的“生产者-使用者”循环之外,难以获得私人所有的技术,以及薄弱的国家(地方)创新支持等原因而形成的。这些技术既包括体现在机械设备中的“硬”技术,也包括质量和供应链管理等“软”技术。营销缺口的形成则主要是由于与全球市场和这些市场中的顾客需求相分离,难以获得市场中时尚趋势变化最新知识,采购商的市场势力的集中,以及建立个体或集体品牌所需花费的巨额投资等原因。越是利润丰厚的价值链环节,发展中国家企业与这些环节的技术缺口和营销缺口就越大,企业升级的困难也越大。

全球价值链理论以及产业集群理论分别从全球网络和本地网络两个角度分析了组织间关系,包括全球价值链中的治理关系以及产业集群中的竞争与协作关系,具有填补发展中国家企业技术和营销缺口的作用,并得到了一些非常有启示意义的发现。在最近的一些研究中,全球价值链和产业集群这两种理论视角还呈现出强烈的相互融合的趋势,如Humphrey &;Schmitz(2002),Giuliani、Pietrobelli &; Rabellotti(2005) 以及Nadvi &;Halder(2005)等。这种融合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企业层次升级问题的复杂性,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单个理论视角对企业升级驱动因素解释力方面存在着欠缺。

笔者认为,无论全球价值链还是产业集群或者是两者的结合,这些研究仍然都只停留在中观的组织间关系层次之上,而较少关注企业内部要素对升级的作用,这也体现了本书在前面讨论的两种企业竞争力理论观点之间的分野。由于缺少了对微观内部要素的分析,在全球价值链(商品链)现有升级问题研究中,发展中国家企业或者集群总是扮演着一种非常被动的角色,它们被动地接受全球网络领导企业的治理,被动地接受来自全球网络的知识转移,被动地在治理关系的作用下实现升级。这些研究几乎完全忽略了发展中国家企业主动发现和识别技术与营销缺口,主动为追赶和填补这些差距而进行的努力。

尽管如此,但必须承认,全球和本地网络中的组织间治理关系确实对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升级潜力和前景有重要的作用。但是同时也应该意识到,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内部要素,比如企业对能力积累进行的投资、人力资源的培养和利用、企业家的进取心和创新精神等,在企业升级问题上同样可能具有重要的影响。如果不考虑这些内部要素,那么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升级就只能完全受制于人,在别人设定的轨道上进行,这显然并不完全符合发展中国家企业升级的客观现实。对韩国、中国香港、中国台湾以及中国内地等地企业升级实践的观察显示,策略性地利用全球和本地网络中的组织间关系固然重要,企业的主观升级努力同样也不可或缺。可以这样设想,全球网络中的升级是由企业策略性地利用组织间关系以及主动的升级努力共同驱动的,成功的升级是两者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这一基本假设成立,那么除了全球和本地网络中的组织间治理关系之外,还非常有必要对企业内部要素与企业升级之间的关系展开研究,而这类研究将可能深化对发展中国家企业升级驱动因素的认识和理解。

6.1.2概念模型与研究假设

1.能力视角下的集群企业升级模型

企业层次的升级概念与创新有着紧密的联系。Giuliani、Pietrobelli &;Rabellotti(2005)认为,升级是企业为了提高附加价值而进行的创新。并且,创新在这里不应该理解为突破式或者激进式产品和工艺创新,而应该理解为对企业来说是新的、边际和演进式的产品与工艺改进,它包括企业向更高附加价值或更高进入壁垒的活动、产品或产业部门进行的转换。Kaplinsky&; Morris(2001)对升级概念的理解则更进一步,他们认为升级是一种独特的创新,其独特之处在于它的相对性。也就是说,如果创新可以称为升级,那么它一定是比竞争对手更快速的创新,否则创新同样会导致附加价值和市场份额的降低,在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导致“贫困化”增长。因此,本研究将全球价值链或者国际分工体系中的升级,定义为相对于企业竞争对手更加快速的创新。这里的创新是广义的组织创新,指企业采用对其来说是全新的、由内部产生或者购买的设备、系统、政策、程序、工艺、产品或者服务(Damanpour,1991)。

基于“升级”是广义和相对快速的创新这一认识,本研究提出一个有别于全球价值链和产业集群研究的企业升级分析框架(如图6‐1所示)。这里不是尝试建立中观层次分析与微观层次分析之间的关联,而是直接讨论企业内部要素特别是企业能力对其在全球网络升级中的作用。在模型中,本研究讨论产品和工艺两种升级形式与企业能力之间的关系,这并不意味着企业升级只包括这两种形式,只是因为产品升级和工艺升级是最常见和最容易观察和测量的升级形式,并且从升级的层次性来说它们是功能升级和跨部门升级的基础。这里的产品升级,是指企业在国际市场中相比于主要竞争对手更快速地引进新产品和服务以满足外部使用者或消费者的需求;工艺升级是指企业在国际市场中相比于其主要竞争对手更快速地引进新的生产元素,包括新材料、新设备、新的工作流和信息流机制等。

升级,由于需要进行长期和大量的人力、资本与时间投资,通常是企业一种重要的战略行为,这种战略行为的实施要求企业协调和利用各种内外部资源。众多学者都认为技术缺口与营销缺口是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国际市场中的主要竞争劣势(Lall,1991;Hobday,1995;Schmitz,2007),因而填补技术缺口和营销缺口很自然地成为企业升级努力的主要方向。越是利润相对丰厚的价值链环节或者价值活动,由技术缺口和营销缺口构成的进入壁垒就越高,企业为进入这些环节或承担这些活动需要投入的资源和努力就越多,企业协调和利用组织资源的能力也就越可能对升级的成败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研究将企业承担协调和利用组织技术与营销资源功能的技术能力和营销能力,作为驱动企业升级的两种主要内部因素。

2.技术能力与企业升级

技术能力是指企业有效利用技术知识来消化、使用、调整和改变已有技术的能力(Kim,1997)。本研究对技术能力仍然沿用技术获取、技术操作和技术改变三种功能性结构分类。

企业技术能力与其所协调和利用的组织资源一起,构成了企业的技术资产。正是通过对这些技术资产或说创新资产的利用,企业的技术创新得以实现(克里斯蒂森,1998)。如果没有技术能力的组织与协调,企业的实物资源、无形资源和财务资源等都无法对企业技术创新发挥作用。因此,技术能力是企业技术创新的主要驱动因素之一(Verona,1999)。

技术学习是发展中国家企业获取技术能力的主要方式。它们利用各种外部渠道(如FDI、合资企业、生产许可或者引进设备)获得技术知识,并与企业内部的学习努力、学习投资、R&;D 等相结合。通过逐步吸收、消化并改进这些知识,发展中国家最终形成了它们自己的技术能力。对东亚新兴工业化经济体“技术追赶”和升级的研究显示,企业在每一追赶阶段构建的技术能力,都为后一阶段更高层次的能力构建打下了基础。伴随着技术能力的提升,东亚新兴工业化经济体企业在不断引进更先进、更复杂的产品和工艺创新的同时,也缩小了与发达国家企业的差距,直至最后有能力生成原创的产品和工艺创新(Kim,1997;Hobday,2005)。可见,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升级过程,是一个以积累和提高企业技术能力为基础的过程,同时升级的结果也使企业达到了更高层次的技术能力水平。

在现有实证研究中,有不少学者都提出并检验了技术能力与企业创新之间的正相关假设,如Ritta &; Gemünden(2004),Wang、Lo &; Zhang et al.

(2006)以及宝贡敏和杨静(2004)等。基于对企业升级的本质是创新这一基本认识,并与其他学者的研究相一致,本研究在此提出企业技术能力与企业升级之间的研究假设如下:

H1:企业技术能力与企业产品升级正相关。

H2:企业技术能力与企业工艺升级正相关。

更进一步地,基于对企业技术能力的功能性结构分类,本研究提出企业技术能力与企业升级之间的推论如下:

H1a:企业技术获取能力与企业产品升级正相关。

H1b:企业技术操作能力与企业产品升级正相关。

H1c:企业技术改变能力与企业产品升级正相关。

H2a:企业技术获取能力与企业工艺升级正相关。

H2b:企业技术操作能力与企业工艺升级正相关。

H2c:企业技术改变能力与企业工艺升级正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