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我的《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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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微子第十八

这是一节很特别的课,孔子专门向学生介绍一些特殊的社会名流、隐士,介绍他们与自己的关系。他们中很多人跟现代中国人并没有太多关系,如何没有孔子,没有多少人会记起他们。

孔子很坦率。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这个故事有些惨烈,微子被驱逐,箕子被奴役,比干被杀。走的走,囚的囚,杀的杀,孔子称赞他们是仁人。

据说,微子是纣王的同父异母哥哥。纣王无道,微子数次劝谏,纣王不听,被纣王驱逐出朝廷;箕子,纣王的伯父,规劝纣王无效,迫于纣王的淫威,装疯卖傻,被纣王贬为奴隶;比干是纣王的叔父,誓死苦谏纣王从善,被纣王剖腹挖心而死。

孔子评价说:“殷朝有三位仁人。”

三位仁人的出发点相同,为社会免遭涂炭,劝纣王从善。三人的命运却全然不同,微子退隐,逍遥自在;箕子坐牢,卧薪尝胆;比干被杀,杀身成仁。

孔子的仁义,不看结果,只看动机。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

人曰:“子未可以去乎?”

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柳下惠,孔子曾经为其打抱不平,“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

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

柳下惠,三次被罢官,确实有才能。现代人三次被罢官的人并不多,官至极致的,就只有邓公了。“士师”,大致说就是司法部长吧。

柳下惠三次当司法部长,三次被罢免。有人问他,“先生难道无处可去吗?如此恋栈?”

柳下惠说:“我是一个一条道走到底的人,到哪不被三次罢官?

如果我要枉法迎合他人,那我又何必离开自己的国家?”

柳下惠能屈能伸,不用则隐。

在孔子心里,柳下惠也是仁人。

齐景公待孔子。

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闲待之。”

曰:“吾老矣,不能用也。”

孔子行。

孔子跟学生说,“我自己又如何呢?”

孔子到齐国的时候,齐景公在如何对待孔子问题上犯难。

齐景公私下里对人说:“要我像鲁国君子对待季氏家族一样待他,我做不到。我可以像季氏和孟氏对待他一样的规格待他。”

是家臣,而不是卿大夫。孔子千里迢迢到齐国寻找发展机会,结果只给人当家臣,自然不愿意。

齐景公只好老实相告:“先生,我已老朽,我不能用您了。”

孔子马上收拾行装走人。离开齐国,继续寻找发展机会。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归,作“馈”,赠送。

女乐,歌姬舞女。

史料记载,此事发生在孔子任鲁国大司寇而行摄相事的时候,孔子充分展现其比较全面的治国安邦才能,引起各诸侯国的恐惧。齐国人率先下手,用美人计离间鲁国君臣关系,将孔子逼走。

齐国人选一批歌姬舞女送给鲁国君主,鲁国大臣季桓子替为接收。鲁国君臣耽于女色,三日不理朝政,孔子愤而辞官,离开鲁国。

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走。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孔子离开鲁国,到了楚国。在楚国的路上,孔子遇到一位高人,楚狂,楚国隐士。此人清楚孔子的作为,可能也是惺惺相惜吧,他想劝孔子放弃对政治理想的追求。

马车行走在楚国的道路上,车旁突然出现一位狂士,对着孔子而歌:“凤啊,凤啊!你怎么如此无德呀?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未来的事情依然可有作为。算了吧,算了吧!现如今当官的人都是非常危险!”

孔子急忙下车,想与隐士讨论,先生,请留步,咱俩聊聊。隐士见状,匆匆离开,不想与孔子说话。

当时知道孔子思想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狂狷之士。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

沮曰:“夫执舆者为谁?”

子路曰:“为孔丘。”

曰:“是鲁孔丘与?”

曰:“是也。”

曰:“是知津矣。”

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

曰:“为仲由。”

曰:“是鲁孔丘之徒与?”

对曰:“然。”

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

耰而不辍。

子路行以告。

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耰(yōu),覆种。

马车继续往前走,不觉迷了路。正巧,不远处有两位老人在犁田,孔子叫子路过去问路。结果子路碰了一脸子灰。

孔子又遇到隐士,这回是两人,一唱一和,当着子路的面调侃孔子。孔子应该是认识他们的,一个叫长沮,另一个叫桀溺。

孔子迷路经过某地,看见长沮、桀溺在犁田,便叫子路过去问路。

子路问长沮:“老先生,我们迷路了,往渡口的路怎么走?”

长沮问:“你为谁驾车呀?”

子路说:“车上是我的老师,孔丘。”

长沮问:“是鲁国的孔丘吗?”

子路说:“正是。”

长沮说:“孔丘知道路应该怎么走。”

子路没有办法,转而问桀溺:“老先生,我们真的迷路了,请您告诉我,往渡口的路怎么走?”

桀溺抬头盯住子路问:“你是谁呀?”

子路回答说:“我是仲由。”

桀溺问:“就是鲁国孔丘的学生仲由吗?”

子路说:“是。”

桀溺说:“当今天下浊浪滔滔,谁能力挽狂澜改变它呢?你与其跟随逃避政治人事纷争的人,岂不如跟随远离尘世的隐士?”

说罢,两人继续犁田,不再理会子路。

子路回到车上,把经过跟孔子说了,孔子怅然失望地说:“鸟兽不可能同群,我和他们不是同道中人,如果大家都像他们一样,浊浪滔滔的社会靠谁来改变?如果天下太平,我也不想改变它呀。”

为不可为而为之事的孔子。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

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

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

子曰:“隐者也。”

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蓧,用竹做的除草工具。

子路遇见的老人,孔子并不认识。

一个知道孔子的老人,一定有些见识。

子路挨骂,不是老人的错,是子路不合时宜。

“先生,您刚才是否看见一辆马车经过这里?”这样问话,会不会好一些?

老人是好人,好吃好住,招待子路。子路即不然,反而数说老人的不是。

子路与孔子失去联系,四处找孔子。见一老人,用拐杖扛一根除草用的蓧。子路上前打听老师的下落:“先生,请问您见到我的老师吗?”

老人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称什么老师?”

老人说罢,用力把拐杖插在地上,自顾除草。

子路拱手而立,不敢动弹。见天色已晚,老人留下子路过夜,做糯米鸡招待子路,还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作陪。

第二天,子路找到孔子,向孔子报告昨天遇见的事情。

孔子说:“他是一位隐士。你赶紧回去找他。”

子路回到老人的家,老人已不知去向。

子路回到孔子身边,发起牢骚来:“有能力不当官是不义气的。

老人让两个儿子陪我吃饭,这说明他知道长幼的礼节是不可废除的,既然如此,君臣的义气又如何能废除呢?君子当官,是一种道义。我终于看清楚了,就是因为有太多像老人一样的人,伦理道德才无法施行。”

这可以看作子路对隐士的批评。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

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

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孔子理解子路的牢骚,因为子路可能并不了解像丈人这些人的特点。

孔子告诉子路,这些人可以称为逸民,就是有意离开主流社会的人。这样的人很多,其中最著名的有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

孔子说,他们大致可以分成三类:

第一类:不降低意志,不屈辱身份,保持自己的理想和人格。如伯夷和叔齐。

第二类:降低意志又屈辱身份,但说话凭良心,合人伦;做事守规矩,得人心。如柳下惠和少连。当然,能做到这样也就不错了。

第三类:避世隐居,放言直陈是非,且能洁身自好,不谋求世间利益。如虞仲和夷逸。

孔子最后说:“我和他们不同,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

这正是孔子“君子不器”思想的表现。

和而不同。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

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鼗(t被o),长柄摇鼓,俗称拨浪鼓。

逸民通常是一个人的自觉行为,是一种生活方式,几乎每个社会都存在逸民。另外还有一种人,由于社会动荡,他们迫于生计,流离失所。

孔子由逸人而想到鲁国流失的艺术家:

大乐师挚走了,去了齐国;亚饭干乐师走了,去了楚国;三饭缭乐师走了,去了蔡国;四饭缺乐师走了,去了秦国。还有鼓手方叔到了黄河一带,摇拨浪鼓的武到了汉水一带;大乐师的副手阳和击磬的襄则流落到海滨一带。

隐的隐,走的走,难怪孔子那么忧心忡忡。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

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施,作怠慢、遗弃。

孔子自言自语,反复念叨鲁公受封鲁国时,周公对鲁公的遗训:

孔子为鲁国的衰落而哀伤。

周公对鲁公说:“君主不要遗弃亲戚,不要使大臣埋怨受到忽视。

对于故交好友,如无大奸大恶,不要嫌弃。不要求全责备于人。”

情真意切,孔子的课堂,是真实生活的场所。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

周朝为什么能兴旺?

孔子问学生?

孔子自己回答说:“因为周朝有八位著名人物,受到周公的重用。

他们是: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

可现在,人才流失,社会将如何发展?

孔子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本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