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流纪事:同室操戈皖南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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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喋血皖南(4)

特务团第一营、第三营突围受阻。后来,第三营在二营政委雷光熙带领下,留在长龙山坚守阵地。军部参谋张云龙奉副参谋长周子昆之命,指挥特务团两个营,也坚守在长龙山,与数倍于己的敌人血战3天3夜。在圆满完成阻击任务后,他带领300余人突围。1月13日深夜,特务团第一营从高坦突围后来到大康王村。部队分为3个战斗队,分别由营长徐绍荣、副营长程业棠、军事主任教导员蔡园率领突围。蔡园带领的分队到达无为后只剩下十多人。

(七)蜜蜂洞里的枪声

蜜蜂洞位于茂林石牛坞村,山顶有一个圆形的石峰,当地人称之为蜜蜂桶,山腰上有一个石洞,被称为蜜蜂洞。这里地势险要,非常隐蔽。要想进入山洞,必须沿着山腰越过一块凸起的石头才能上去。洞高1.8米,深约5米,洞口呈不规则圆形。1941年3月14日凌晨,项英、周子昆在这里遇害。1990年12月24日,泾县人民政府将蜜蜂洞列为县级文 物保护单位。

突围之后,项英与警卫员李德和、郑德胜、夏冬青等五六人为一路,周子昆同警卫员黄诚为一路。军部参谋第一科科长李志高、第二科科长谢忠良与张益平、王本元等四五人为一路。后来,项英遇见了李志高、谢忠良、刘厚总。隔了几天,项英一行与周子昆、黄诚等相遇。李德和回忆说,项英、周子昆见面时,两人的心情都非常激动,面对新四军遭到的惨重损失,他们一边讲一边哭。项英说:“部队受到这么大的损失,责任在我。突围出去回到中央后,我要作检讨。”项、周会合后,在石井坑的一个小茅屋里住了几天,与地方党组织取得了联系。随后,他们向濂坑方向转移。在转移过程中,项英、周子昆掉到河里,烘烤衣服的时候,在场的所有成员都看见了他们携带的经费。

1941年2月底,在地方党组织的帮助下,项英、周子昆、黄诚、刘厚总隐蔽在蜜蜂洞。在山洞下约200米处,搭了一个茅棚,谢忠良、李德和、张益平、郑德胜住在这里担任警卫。在岔坑口住着一位姓姜的村民,每隔一天就给他们送去干粮和咸菜,并在家门口晾晒红、白不同颜色的衣服,报告国民党军队是否进山“清剿”。

据当事人回忆,项英、周子昆在山洞里大约隐蔽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李志高让张益平、郑福胜在老乡的引导下,侦察了突围的路线。

3月13日,山洞里除了项英、周子昆外,还有副官刘厚总,警卫员夏冬青、黄诚。这天白天,周子昆让黄诚到山顶上去瞭望、守卫,傍晚回到洞里。夏冬青到下面茅绷洗澡,当时正下着雨雪,被阻在山下无法进洞。

这天,李志高带部分人员外出侦察情况,顺便买些吃的东西。项、周还决定,3月14日清晨,刘厚总、李德和下山去找中共旌(德)、泾(县)、太(平)县委书记洪林联系突围过江事宜。当晚,山洞里点着蜡烛,项英和周子昆在地上画了一个棋盘,用小石子作棋子下了起来。据黄诚回 忆,大约在晚上10点多钟,他对项、周说:“天很晚了,首长睡觉吧!”周子昆回答说:“小黄,你先睡吧,我们等一会儿就睡。”这天晚上,项英、周于昆的心情显得比以前要轻松一些,他们边下棋边谈心,黄诚听到他们说过这样一些话:“找到了地方组织,去江北就快了”,“只要不死,总会突围出去的”,“这次我们吃了很大的亏,总有一天要把这个账算回来。”山洞里的地势外高内低,石壁上不断有水滴下来,里面的地上很潮湿,靠洞口较为干燥。黄诚就靠着石壁先睡了,不久,项英、周子昆和刘厚总也睡了。4个人睡的位置,从里到外,依次是黄诚、周子昆、项英、刘厚总。

3月14日凌晨两三点钟,黄诚睡得正香,突然被几声枪响惊醒。他回忆说,他当时是左侧身睡觉,一支快慢机枕在头下。听到枪声后,便伸手去摸手枪,突然一道电筒光照在他的脸上,只听一声枪响,他的右臂挨了一抢,紧接着又是一枪,他顿时感到头“轰”的一下,便昏过去了。这一枪打在脖子上部脑壳下,子弹从右到左穿过。刘厚总以为他把3个人都打死了,拿走了他们的武器和经费,急急忙忙地下了山。

刘厚总,1904年生。1926年,他在家乡参加了农民协会,1927年,担任江头乡农会委员,成为农民运动的骨干。1928年,他参加了农民赤卫队。他的堂哥刘厚林、堂弟刘厚定、刘厚存等5人先后被反动派杀害。

1938年,刘厚总所在的游击队开赴皖南改编为新四军特务营。1938年5月下旬,随军部移驻土塘。然而,刘厚总恶习难改,在土塘犯有调戏妇女、侵犯群众利益、掠夺老百姓的家禽等严重违反军纪的事情。1941年1月14日在大康王附近,刘厚总同项英等军部领导人相遇,随即一起行动,并被留在项英身边。当时随项英一起行动的军部侦察排长张益平回忆说:刘厚总是军部的一位副官,在1月14日傍晚突围途中,他遇见项英后便跟着项英。此人语言粗暴,太野蛮,排挤项英的警卫员。李志高、谢忠良曾提醒项英,说郑德胜、李德和是跟随你多年的警卫员,应该将他俩放在身边。但是,项英坚持信任刘厚总,没有采纳李、谢的意见。黄诚回忆说,刘厚总平常总是喜欢跟在首长后面吹吹拍拍,有一股国民党阿谀奉承的气味。可是项副军长特别宠爱他,说他办事利落,别人干不了的事他能干。在突围过程中,项英到哪里都带着他。不久前在大观山隐蔽时,刘厚总看中了一位排长的新驳壳枪,提出要用自己的旧枪换新枪,那位排长不肯换,刘厚总告诉项副军长,后来由项副军长出面,叫那位排长把枪换给了他。刘厚总开枪打死项英、周子昆后,抢走了项、周身上的国币2.4万余元,自来水笔3支,金表1只,钢表1只,手枪3支,赤金8.5两。

洞下的茅棚里,李德和听到几声枪声,因山里回声大,弄不清打枪的方向,就问哪里枪响,有人回答说,可能是猎人在打野猪。刘厚总在杀人之后并没有立即逃离,过了一会儿,他若无其事地走进茅棚,他穿着一件长袍,说是要同李德和一起去执行任务。当时,天还没有亮,路不好走。两人来到山下党支部书记家,发现屋子里亮着灯,正赶上张益平、郑德胜执行侦察任务回来,路过这里。几个人在屋里吸了一会儿烟,然后,刘厚总、李德和两人就离开了。等他们上了通往铜山的公路时,天快亮了,刘厚总突然回过头来对李德和说,前面穿蓑衣、戴斗笠的人可能是探子。继而又说,敌人来了,我们赶快跑吧!说着,他就往附近的山上跑,李德和没有追上。李德和看到刘厚总神色异常,怀疑夜里打枪的人可能是他。于是,李德和立即返回。进入茅棚,他讲述了刘厚总的沿途情况。谢忠良、李德和、张益平、郑锡胜、夏冬青、刘奎连忙赶到山洞里,发现项英、周子昆、黄诚倒在血泊中,项英胸前还放着100元现钞。周子昆侧身趴在地上。黄诚浑身是血,抚摸他的胸部,心脏还在跳动。几个人把项英、周子昆的遗体连同他们的毛毯,埋藏在离山洞约100米处的一个石坝里,用石头盖好。刘奎将黄诚送到当地群众徐老三家养伤。随后,他们几个人很快就离开了此地。黄诚伤愈后,一直留在皖南,随同刘奎坚持游击战争,直至全国解放。

项英、周子昆被害一事,1942年,中共华中局向中央作了报告,这份报告说,项英、周子昆于1941年3月中旬在皖南山中埋伏,被随行副官叛徒刘厚总谋杀。当时,与项英、周子昆同行的有李志高(参谋处 第一科科长)、谢忠良(第二科科长)等20余人。他们是皖南事变后逗留皖南最后一批人员。项、周虽主张过江,但特别迟疑,不立下过江的决心,总以交通不畅为虑。李、谢等以项、周应负失败责任,对项、周表示不满。项、周不宜于夜行,颇有依赖李、谢帮助之意。项、周与李、谢等分住四处,在深山中,相距三四里不等。李、谢带了七八人住一处,项、周仅带一名特务员及刘厚总4人同住,而刘厚总专任对外与李、谢等联络之责。

1953年7月,刘奎、项英的儿子项学成来到皖南,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找到了项英、周子昆的遗骨,还找到了在皖南事变中牺牲的袁国平的遗骨。后来,3人的遗骨迁移到南京,安葬在雨花台。

刘厚总在摆脱李德和之后逃到泾(县)旌(德)太(平)一带。4月下旬,国民党旌德县县长李协昆出巡各乡镇,“查获形迹可疑之人一名,当交由玉屏乡公所,饬即解送到府”。而这名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刘厚总,他向国民党旌德县政府供认:“新四军副军长项英率残部 40余人,‘逃窜’至泾县皮岭、延岭间某一石洞中,我亦随同‘逃窜’。于本年农历二月十六日深夜,乘隙将项英等枪杀毙命”。4月28日,国民党旌德县政府派特种工作队队长陈思新带领一帮人押着刘厚总前往蜜蜂洞搜寻尸证。在石洞里,“捡获已燃未了洋烛小半支,棋子4枚,小梳子一把,并未见有尸骸,亦别无其可疑迹象,足资证实”。“惟该石洞中,实曾有人匿居,尚堪认定”。刘厚总将这帮人带到蜜蜂洞后,乘他们搜索之际,乘机潜逃了。他翻过几座大山,来到太平县隔河里,随身携带3支手枪,全部 放在隔河里保长处,黄金、钞票、钢表等物品,全被隔河里持枪的人检查拿走。随后,刘厚总跑到泾县茂林,投效国民党军政部第十一卫生大队第一担架连连长王惠九,并提出4点要求:第一,共同到太平取回 枪款等物件;第二,查看项英的尸身;第三,办理自首手续;第四,为他登报。王惠九没有答应刘厚总所提的全部要求,只同意派人到隔河里取东西,但不准刘厚总去。结果,“究竟东西是不是王惠九拿去,不得而知”。后来,刘厚总向国民党太平县政府投诚,国民党太平县党部将其移送至安徽省党部执行委员会皖南办事处,国民党安徽省党部执行委员会皖南办事处又将他移送给安徽省政府皖南行署核办。

一年之后,1942年7月10日,《宣报》副刊《皖南绥声》刊载了刘厚总署名的文章《我为什么打死项英周子昆》,漫骂、造谣、侮蔑中国共产党和红军、新四军,他在文章说:“我在皖南各县居留将近一年了。事实告诉我,中央对于被俘军官的宽大优待,真使我感激涕零,现在是我彻底的觉悟了,今后愿尽我未完的生命来为国家民族忠诚地服务到底,以赎我过去的罪恶于万一。”

后来,国民党安徽省政府皖南行署将刘厚总押解重庆,关进渣滓洞看守所。1945年10月,军统特务王仁德因违反军统纪律,也被关进渣滓洞。据王仁德1972年写的材料称,刘厚总独自一人关在楼下6号牢房。此人文化不高,与特务上至所长濮齐伟、张少云,下至狱中看守,都搞得很熟,他在狱中亦很自由,监房的小院子都由他打扫。表面上看,他已没有抵触情绪,特务对他也无戒备,比有些在押特务还自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