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源”本想利用宋哲元,不料,却被宋哲元利用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仅让上司痛骂一顿,而且还让同事耻笑。一想到这些,“土匪源”就火冒三丈,他咬牙切齿地发誓,非得把华北搞个天翻地覆不可。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土匪源”最倒霉的这些日子里,一个人闯进了他的视野。这个人的出现,再次将华北搞得鸡犬不宁。
屋外飘着大雪,“土匪源”正盘腿坐在席上,喝着闷酒。这时他隐约听见敲门声,他感到疑惑:大雪天还有谁到访?
随着嘀嘀嗒嗒的木屐声响,仆人领进一个人来。这个人中等身材,面容白净,蓬松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身边站着一位着和服的女人。
“土匪源”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朋友殷汝耕。能跟“土匪源”称朋道友的一定也不是好人,这个殷汝耕就是一个出卖灵魂的大汉奸,他身边的这个妇女是他的日本夫人。只要“土匪源”在天津住,这个殷汝耕就是他府上的常客。
见殷汝耕来了,“土匪源”当然高兴,他热情地招呼殷汝耕夫妇坐下,并示意仆人重新上酒。
只因为“土匪源”心中窝火,所以一直拒绝会客。近来听说“土匪源”偶有走动,殷汝耕这才带着夫人来了。
酒刚刚满上,“土匪源”就手指殷汝耕说:“你们中国人真是滑头,真没有想到我会栽在宋哲元的手中。”殷汝耕赶忙摆摆手,恬不知耻地说:“老兄!我可是半个日本人啊!”“土匪源”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从这以后,殷汝耕几乎每日都要到“土匪源”官邸拜访。而这个时候的“土匪源”也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又在寻找机会跃跃欲试。“土匪源”有个习惯,经常穿着中国的长袍马褂到茶楼、酒馆这些热闹的地方坐坐,探听一些消息。由于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因此没有人把他当日本人,也没有人对他有什么戒备。
像往常一样,残阳西坠的时候,“土匪源”晃晃悠悠地向幽香阁茶楼走来。
正是上客的时候,茶楼里满是人。“土匪源”靠门口坐下,点了一杯西湖龙井,要了一碟花生,慢慢地品尝着。坐在“土匪源”背后桌上的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刚坐下来的时候,“土匪源”并没有注意到这群老头儿说些什么,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到了这群老头儿身上。
“听说,前几天城东清河区的张明志死了,是真的吗?”
“没错!被杀在床上,一把匕首插在他身上,一看就知道是锄奸队干的。”
“干得好!堂堂的中国人不当,非得去投靠日本鬼子,真是败类!”
“我听说,锄奸队有一个锄奸名单,上面有殷汝耕、陈觉生这些人。”“不错!不错!今天我在河边溜达,见到殷府家人李财旺,老李头说,今天一大早开门时,看见大门前的台阶上有一只血淋淋的死羊,羊身上还插着一把刀,差点把他吓晕。”
听到这里,“土匪源”再也无心喝茶了。出了茶楼,他直奔殷汝耕的官邸。
“土匪源”到时,天已经黑了,殷汝耕官邸前的灯,刺眼地照着官邸的大门楼子,门洞里站着几个佩枪的家人。
用不着通报,“土匪源”直闯了进去。正坐在堂前的殷汝耕见“土匪源”驾到,紧走几步迎了上去。“老兄,天都晚了,来此有什么事呀?”“今天早上,你府门前是否发现了死羊?”“土匪源”直截了当地问。殷汝耕的脸“刷”地变白了。“是有这么回事,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这种事情了。上一次是发生在两周前的一个晚上,一颗地雷从院墙外面扔了进来,地雷未装火药,目的也是恐吓。当时,您正心情不好,所以没有告诉您。”
“知道是谁干的吗?”
“说是近来有个锄奸队在这一带挺活跃,不过据我了解,很可能是南京派人干的。他们知道得罪不起大日本帝国,就暗地里收拾我们这些亲日人士。他们的花招真是防不胜防。”
殷汝耕边说边偷偷地看着“土匪源”脸色的变化。很明显,他想获得“土匪源”的同情和怜悯。
“土匪源”神色不动,但是,在他的心里一个新的阴谋正在酝酿。“土匪源”安慰了殷汝耕几句后,离开了。这天夜里,“土匪源”在床上辗转反侧,苦苦地完善着自己新的计划。第二天一早,“土匪源”就踏进了日本鬼子华北驻屯军的参谋室,他向参谋们提出了推动殷汝耕成立独立于南京的冀东政府,然后,以此为基础,一步一步实现整个华北的“自治”。
“土匪源”一提出这个计划,立刻就遭到嘲笑。“别瞎费工夫了!”“给宋哲元骗了,已经够给皇军丢脸了,还要再来一次吗?”“土匪源”被羞得满脸猪肝色。恼羞成怒的他,将手中的茶杯狠劲地摔在地上,拉长着声音嚎叫道:“你们等着瞧!”说着,他冲出门去。
在自己家的门口发现了死羊,又听说老朋友张明志被杀,殷汝耕确实感到害怕了。他不再随便出门,就是出门也带着几个日本浪人做保镖。这个汉奸对跟随他的中国人从不信任,身边的保卫人员都是日本人。
雪过天晴,空气格外清新。可是,龟缩在家的殷汝耕只能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景色,而他的那位日本妻子正坐在火炕上,哭哭啼啼地数落殷汝耕胆小怕死,后悔自己嫁错了人,不该到中国来。
正哭闹中,家人来报,“土匪源”来了。
烦闷的殷汝耕赶紧跟着家人来到前厅,“土匪源”已经等候在那里了。“怎么这么戒备森严?”“土匪源”明知故问。“不管是锄奸队还是南京的特务,都在找机会接近我,所以,谨慎一点为好。”
“想躲是躲不了的,要想下手杀了你,真是太简单了。”
听了“土匪源”这话,一股凉气直渗殷汝耕的心底,颤抖的手不自禁地摇晃着掌中的茶杯,震得杯盖阵阵作响。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土匪源”注意到了殷汝耕的失态。显然,是向殷汝耕摊牌的时候了,他心里盘算着。“我倒有一个好主意,可收一举两得的效果,不知兄弟你愿不愿试试。”
殷汝耕立刻来了精神。“不妨说说。”“你现在控制的地区正好与我们控制的地区相连,国民党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可我们完全可以保障你的安全,只要你敢挑头宣布独立,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没有人敢动你。”
殷汝耕沉吟片刻,似有顾虑。“独立自治我早有这样的愿望,只是师出无名呀!”殷汝耕这句话像是给“土匪源”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似的,他没有想到殷汝耕答应得这么痛快。
“怎么师出无名呢?说锄奸队是国民党的特务,而依我看,更有可能是一贯主张抗日的共产党人。共产党是国民党和我们日本人共同的敌人。你就树起一面反共自治的旗帜,对外宣称自治目的是为了把共产党势力赶出去,南京政府能把你怎样?”
殷汝耕脸上顿时泛起了兴奋的红晕。“高招!高招!”
殷汝耕立刻吩咐,通知晚7时在鸿运饭店开会。
晚6时30分,殷汝耕和“土匪源”在日本人的护送下赶到了鸿运饭店,接着,各保安队长纷纷到会。
会场是一间大的豪华客房,客房的桌子和床都被撤掉了,换上了许多椅子。房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着,把每个角落都照得如白昼一般。
看着坐在对面的一群人,“土匪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会议由殷汝耕主持。“近来共产党的锄奸队活动猖獗,南京政府毫无办法,使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寝食难安,为了自保,我们决定成立一个新政府,把共产党势力赶出去。”
场内哗然,大家面面相觑,细心的人还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屋子的进门处站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日本浪人。大家不再敢议论什么了,只好静静地听着。
殷汝耕继续摇头晃脑地说着:“好事要快办,明天就宣布新政府成立。今天晚上,我就赶回通州,准备成立新政府事宜,大家也各自准备准备!”“土匪源”连连鼓掌。“太好了!太好了!那么,我们就举杯庆贺吧!”殷汝耕让手下去取香槟酒。不料,饭店里的香槟酒已经卖完了。“土匪源”立刻显出有些不快。
殷汝耕赶紧献媚说:“用日本酒庆贺会比香槟酒更有意义。”
于是,殷汝耕的手下买来商店里唯一的日本酒,这群汉奸们把酒言欢。
散会时已经临近午夜。这时,天正飘着鹅毛大雪,气温已是0℃以下。
卖国心切的殷汝耕不顾雪大路滑,一散会就向通县奔去。
通县是殷汝耕的老巢,平时办公均在这里。
赶了一夜的路,殷汝耕似乎毫无睡意,下了车,就向滦榆专区大院他的办公室跑去。这时,整个办公楼里还没有人上班,他派门卫将办公室文书叫来。
文书睡眼惺忪地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见殷汝耕已将原来悬挂在办公室正中墙上的孙中山和蒋介石的像取了下来。文书不解地站在门边发愣。
“傻站着干什么呀!赶紧准备起草文告。”“起草什么文告?”文书着实给弄糊涂了。“你不用操心了,我说一句,你就写一句。”接着,殷汝耕开始口述投降文告,宣称从当日起,脱离中央而“自治”,谋求与日本人的和平共处。文书的汗“刷”地就下来了,手颤抖得无法写字。殷汝耕见状,一把将文书推开,亲自起草,然后命令立刻开机印刷,广为张贴。通县城的老百姓一早起来就看见了这个文告,都骂不绝口,有些群众甚至将文告撕个粉碎。从这一天傍晚起,通县县城就戒严了,老百姓不允许随便出门,街道上冷冷清清。而专区大院门口则是另一番景象,张灯结彩,热热闹闹。殷汝耕亲自指挥随从,在院外的广场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会场,次日的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成立大会就要在这里举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土匪源”就带着换上便装的武装日本兵来到通县,为殷汝耕撑腰壮胆来了。
8时左右,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的牌子被抬了出来。由于是临时写的招牌,未干的油漆还顺着木牌向下流呢!
9时整,戴着绅士帽、身着翻领短羊绒大袄的殷汝耕在一批汉奸的簇拥下,神气活现地登上主席台,“土匪源”昂着头跟在后面。
成立大会像一出简短的闹剧,殷汝耕发言之后,大大小小的汉奸们纷纷粉墨登场,整个开会时间都没有准备会议的时间长。
就这样,一个反动卖国的汉奸政府成立了,它就像一颗长在华北肌体上的毒瘤。
说来也巧,在一千多年前,也是这块土地,一个叫石敬塘的人将它割让给劫掠中原的外族,卖国求荣。后来,作为赏赐,外族人把这块土地又封给了石敬塘。石敬塘做了小皇帝,人们都耻笑这个没有骨气的石敬塘是外族人的“儿皇帝”。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成立的当天,通县县城的城楼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幅标语:“石敬塘不死,‘儿皇帝’再生。”南京政府获悉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成立后,大惊失色,但是由于有日本鬼子明里和暗中支持,南京政府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成立后,日本鬼子以此为基础,再一次在华北煽动“独立自治”。而这时,置民族危亡于不顾的蒋介石,正在南方发动大规模的“剿共”内战,对日本鬼子的要求一味妥协退却。结果,在日本鬼子的鼓噪下,一个半“自治”性质的“冀察政务委员会”,真的在华北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