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刘更新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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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十五的月亮(2)

老两口说着话儿迷迷糊糊睡着了。老婆醒来天还没亮,老头子睡得正香。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出门,过后院来想要看看闺女起床了没有。闺女是娘的连心肉,今天就要出门了,当娘的总有嘱咐不完的话。当她走进后院看见闺女房里亮着灯,正要推门进去,却听里面有男人说话声音。扒着门缝儿一瞅,闺女对面竟然坐着一个青年男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强抑着没叫出声来,跌跌撞撞地回到前院屋里,推醒老伴,说了情况。苏学士立刻想起最近发生的几件事。

他们刚在这里住下不久,就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小伙找上门来。自称姓田,是个秀才,久闻学士大名特来求教,说着毕恭毕敬地呈上一本自咏诗集,请老前辈指点。苏学士看得认真,评点哪首诗写出了韵味,哪几句平仄不对。看得投入,评得中肯。只道田秀才和众多前来求教青年一样定会如饥似渴,悉心恭听,可抬起头来,却见他心不在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凭窗望去,女儿小梅和秋叶正在后院散步赏花。苏学士干咳一声,问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么?”田秀才一震,回过神来,却涎着脸说:“闻言苏小姐能诗擅文,如果请来一块探讨岂不更好!”苏学士强抑心头怒火,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即把诗集递还,赶他走了。谁知隔了两日,苏学士正在书房指教女儿书法,那秀才又蹭上门来。拿着一帧字画说是明代隐居黄华山中的名士黄华松手迹,十分难得,要送予苏老师。苏学士把他堵在书房门口,看也不看,就赶他走了。苏学士扭身回屋,女儿却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爹说话吃了枪药似的,也有点太过分了吧。”苏学士气狠狠地说:“好意?他是项庄舞剑!”……昨天晚上看戏,那小子就站在不远处,不看台上,却盯着身边的女儿不放,那目光带着火,长着刺……想到这些,苏学士焦急地问:“你看清了没有,是不是一张圆白脸儿?”

老伴不知道老头子心里有这么多过节,点着头说:“看清了,是张小白脸儿,浓眉大眼,跟你年轻时一样耐看。”

“是他——小杂种!”老头咬着牙骂道。

老婆怔了,“你认识?”

老汉也不回答,气狠狠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他毕竟是从宦海风浪中历练出来的,城府深沉的人,默思一阵后说:“两人啥时有了勾搭?勾搭得有多深?你我一点也不知情。如果嚷出去,闺女还能嫁出去么?刘家还会要么?闺女还有脸见人么?唉!……人们常说‘闺女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把丑丢’,唉,真是一点不假!”火气消了便多了冷静,接着说,“反正就要成人家的人了,跟前有了男人也就好了。今天这事听见就当没听见,瞧见也当眼睛花了,只当没这回事儿,烂肚子里变成粪屙出去算了。”老两口就这么商量定了,也就不再言语,只等天亮迎亲花轿一到,送女儿出门。

想不到船还没开就来了顶头风。吃早饭的时候下川刘家来了人,送上一封亲家翁的信。上面写着:

忝眷刘守业谨启:承蒙亲家苏讳广德抬爱,鄙男更新与贵女小梅缔姻。择于今日迎娶。不意犬子从南阳千里迢迢星夜兼程赶回,一路鞍马劳顿,受了风寒,身体不适,需把婚期推迟数日再定。

乾隆××年三月十六日

事关男女终身,婚期怎能说改就改?这封书信无异一个炸雷,惊得两位老人坐卧不安。心中焦灼疑惑:难道刘家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不成?受点风寒算什么理由?身体不适又不是大病,天大事也要搁浅?这不是退婚的婉辞吗?“推迟数日”是几日?“再定”不就是重来么?话虽说得冠冕堂皇,分明是背后另有隐情……任村集上张家就是这样,与古城村岳家姑娘下了聘择了迎娶日期,后来听说那姑娘风张不懂礼仪,便以新郎身体患病为由,一推再推,硬是把桩婚事拖黄了。没想到今天这事挨到了自家头上,任村苏家真要做古城岳家第二?岳家不过平头百姓一个,苏家可是个有头有脸有地位响誉全林县的官宦乡绅!岳家姑娘嫁不出去顶多臭一村,苏家姑娘出了问题臭遍全县都不止!……两位老人越是想得深虑得远心里越急。可宝贝女儿再不争气再不好也是心尖肉,事到如今不想责骂不想埋怨更舍不得捅她一指头,甚至还怕她听到这消息经受不住。万万没料到女儿听到这个消息,不但不急反而说道:“听说刘更新虚有空名,品行不端,不如趁此退婚的好。”

小姐这样态度,出乎意料,悖礼违情,越发验证了夜里所见。这贱货面上端正,背地里竟干出伤风败俗的勾当!二老恼怒,二老伤心,欲哭无泪,欲诉无门,只能关在屋里捶胸顿足,流泪眼望着流泪眼,断肠人看着断肠人。

苏学士久居朝堂,每临大事有静气,痛定思痛后异常镇定,对老伴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事耽搁不得!”老伴也说:“从接了聘礼那天起,闺女就是有主的人啦。女婿真的身子不好也说不定。反正夜长梦多,不宜再等。”

老两口思谋商讨一阵作出果断决定:儿女婚姻是终身大事,日子定在今日就是今日,铁板钉钉一般,岂能说变就变,女婿身体不适,不能迎亲,咱们把闺女送上门去!拿定主意,也就不再慌乱。一边打发人前往给刘家报信,一边准备花轿起程。

洞房花烛

话说回来,刘更新被秋叶送出后门,跛着腿走没多远见路旁一个小饭铺亮着灯已经开张。便进去吃了两个烧饼,喝了一碗稀饭,边吃边盘算着如何离开林县前往南阳的事。出来天已大亮,正巧门口停着一乘青布小轿,说明自己要长途雇用,轿夫答应先把他送到卫辉府再说。卫辉是去南阳必经之地,离林县城一百多里。双方讲好价钱,立刻起轿上路。

更新连日奔波,昨晚几乎又是一夜没有合眼,身子乏透了,累坏了。往轿子里一坐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迷迷糊糊地看着轿子出了城南门,便呼天扯地地睡得死人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迎面来了一乘红绿彩轿,挡住去路。更新下轿正要发话,对面粉红绣花轿帘一掀,走出一个红妆艳裹,面若桃花,天仙般的女子,定睛看时,竟是华歌!华歌上前攥住更新的手,面带娇羞地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今日便是难得的良辰吉日,何不拜堂成亲,从此再不分开!”更新心头一热,也紧紧握住华歌纤柔的手接着吟道:“山无陵,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忽然间鼓乐喧天,鞭炮齐鸣,三眼炮二踢脚响得惊天动地。更新从沉睡中惊醒,没等他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人簇拥着下了轿,把一件大红喜服披在身上,簪着金花的帽子戴在头上,又被人架着推着拥着走向一个彩红高悬的大门。揉揉眼,醒醒神,仍旧恍恍惚惚,懵懵懂懂,奇怪——好像就在自家门口。

原来昨夜刘继基不见了儿子,立刻派人四处寻找。老石匠带着一班人跟踪寻到县城,月光下明明看见更新进了死胡同,却寻人不见,断定他没有走远。便四下守候。黎明时分果然见他出来进了饭铺。老石匠估计他吃过饭定会雇轿子远行,于是一边差人回家报信,一边作了周密安排。如果更新醒悟后企图挣脱逃跑,就是把他绑也要绑回来的,没想到更新睡得那么死,倒省却了很多事。

走进门去,锣鼓唢呐鞭炮停了下来。整个院子装饰一新,朝南墙壁檐下挂着落地红绸,中间一个斗大的双“喜”字,下面的桌子也被红布覆了,就是地上也铺着红色地毯,刘继基与老伴穿得齐齐整整端坐两旁。地是红的,墙是红的,衣服也是红的,四处都在泛着红光。更新感到一阵眩晕,不觉眯起眼睛。有人搡他一把,把一条红绸带塞手里。顺着带子看去,是一朵红色大花,带子那头立着一个红巾盖头、红衣红裙的女子!更新惊得打个冷颤,彻底清醒过来,正欲叫喊,唢呐丝竹之声又起,百鸟朝凤的乐曲声中一个粗嗓门高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又是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是三月十六,月亮显得比昨晚更圆更亮。天上一丝云也没有,黑色的天幕上高悬着玉盘般一轮圆月,和明亮的月光比星星们似乎有点羞怯,多数隐起身来,只有几颗最亮的还在不甘心地眨着眼。披红挂绿的刘家大院在杂沓喜庆的气氛中度过了一天。月亮已经偏西,酒足饭饱而又疲累不堪的人们终于散去。偌大的院落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迷迷糊糊的刘更新携着一身浓浓的酒气被丫环搀扶着送进洞房。拜堂结束之后,完全清醒过来的刘更新想要脱身已不可能,一伙受了刘继基托付的青年男子,缠住更新不放,明为贺喜,实则是把更新软禁起来,任你有千条妙计此时也用不上了。懊丧的心情使他只能以酒浇愁。一天里他吃东西很少,却不知喝了多少酒。肚里不痛快,心里更不痛快。现在他似乎觉得这里是他最不想进的所谓洞房,可他又无力反抗,只能任人摆布。朦胧中被放在喧腾腾的床上,鼻子里立刻涌进一股新被褥的馨香。丫环们退下去了,屋子里很静,身边仿佛还坐着一个人,一个温柔的女人,充满爱意的手不时为他拉拉胳膊,搬搬腿,抚摸一下胸口。是华歌么?更新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那她是谁呢?更新想不起来,也不想去想,被酒精麻木的大脑使他心里一片空白。他闭着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坐在更新身边的当然是苏小梅,今天最高兴的是她。

坐在花轿里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担心未见面的夫婿是什么样子。拜堂的时候她一阵惊喜,发现刘更新竟然就是那个夜撞闺房的“尚书”!与“尚书”虽是一面之交,可他的学识长相言谈举止,已令她倾心爱慕,有这样的夫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感谢父母的选择,佩服父亲的眼力。她在洞房里等啊盼啊,总算等到了晚上,等到了心上人来到身边。红烛光下,她深情地望着那张白白净净的脸,漆黑的长眉微微上挑,红润的嘴唇带露的花瓣儿一般,微隆起的鼻梁顺溜溜的,鬓如刀裁,一条粗长的发辫曲曲弯弯地甩在脑后红缎被子上。那脸蛋儿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可爱,她几次想凑上去亲一口,可又勇气不足。看着这张脸,想起昨夜的情景儿使她哑然失笑。

刘更新呀刘更新,难怪人家说你调皮滑稽鬼点子多多,你对未见面的妻子不摸底,不放心,为什么不明着来,偏要扮做一个被劫的逃难书生,三更半夜的跳墙而入,黑灯瞎火的要真摔着了咋办!见了俺你还不明说,还要绕着弯儿,转着圈儿捉弄俺,弄得俺心里七上八下的爱不敢,羡不能,只恨“尚书”非更新!你真滑稽!你真捣蛋!你真可恨!……心里说着眼睛盯着在更新的额上轻轻戳了一指头。刚巧随嫁来的贴身丫环秋叶推门进来,立时羞得满面通红,赶忙下床掩饰。

秋叶心里有事并不在意这些。今天最着急最焦心的就是她了。

她随姑娘来到刘家后,跟刘家的丫环们一搅和才知道了实情。刘更新不想娶苏姑娘,昨天夜里的事只是凑巧。她也看出来了,尚书,就是更新,拼命喝酒是在以酒浇愁,如果不是有人看着他还会逃走的。就算是进了洞房,他也不会跟小姐那个……不那个就不是真夫妻,不那个就拴不住他的心……这事又不能跟小姐说,小姐知道了更糟!怎么办呢?秋叶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答不上来,再好的饭菜也吃不下去。天越晚她越着急。大家都欢天喜地地吃呵喝呵笑呵闹呵,只有她笑不起来。她为小姐着急,她为小姐担心,她躲到后边园子里偷偷地抹眼泪。

园子里养着几头牲口。今天主人家办喜事,牲口也沾光,料大草足,还不用干活。楸树上拴着一头草驴,吃饱喝足了眯着眼打盹儿。突然,从牲口棚里跳出一头身上黑油油的大叫驴来,旋风般地扑向树下的驴子,前蹄腾起,一跃跨到那驴子身上,肚子下面一根棒棰般的东西挺挺地直顶草驴屁股。草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可并不领情,又踢又咬,使劲扭动着被压住的屁股。叫驴遭到猛烈反抗,从草驴身上滑落下来。可它不肯罢休,不给草驴喘息的机会,再次扑了上去。肚子下面的“棒棰”在草驴屁股上急速地杵来杵去。草驴求救般地嘶叫着。一个老头从屋里出来,骂着把叫驴赶回棚里去了。老头过来抚摸着受惊的草驴笑着说:大叫驴找上门来,你不情愿是吧?可你长得这么壮实,也该再怀个驹了,我这就弄些催情药来给你吃。到那时你还巴不得大叫驴找你哩!

秋叶躲在树丛后面,看到叫驴欺负草驴的全过程,只看得脸热心跳。她觉得叫驴并没什么过错,只是动作太粗鲁了些;草驴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配合!听老人说到催情药的事,心里忽然一亮:催情药驴子吃了发情,人吃了呢?驴马比君子嘛!曾听人说过一些逛窑子的男人吃春药,催情药与春药还不是一回事儿!如果让姑爷吃些春药,他还会不理小姐吗?就算是心里不太情愿还能把持得住吗?……可到哪里去弄春药呢?对了,找这家老太太去,她一定支持。秋叶拿定主意,去找刘老太太。老太太果然高兴,不但给了她一包春药,还赏了二两银子。

看看床上沉醉的姑爷,秋叶说:“姑爷喝高了,要多喝些水才舒服,不然会伤身子的。”说着便去倒一碗热水,偷偷放了药,端过来。“天不早了,让姑爷喝碗水,你们早些安歇吧。”小梅接过茶碗说,你奔忙一天,回屋歇吧,我喂他喝了就是了。秋叶不放心,要帮小姐扶起姑爷让他把水喝下再走。小姐说不用,她只好退了出来。

“渴,渴……水,水……”更新迷糊中呐呐。

苏小姐想把他扶起来,那沉重的身躯直硬,那里搊得动。平着身喂手边又无调羹。急中生智,小姐先把水噙到口里,再嘴对嘴喂给更新。就这样亲着那红润的唇,一口一口地喂,一口一口地亲。丈夫喝大半,她把小半咽回肚里。今天的水有点怪味,可她觉得这水好喝极了,比蜜糖还甜,今生今世还没喝过这样甜美的水!抚摸着睡在身边的如意郎君,憧憬着琴瑟和谐的未来,她想到了卓文君与司马相如,想到了赵明诚与李清照,感到幸福极了!想着想着,喝下去的那一小半特殊的水起了作用。药量有限却是一根导火线,导火线连着炸药库。一种本能的欲望在一个处女的身上升腾,燃烧、爆炸,使她浑身燥热不能自抑。开始她还用一个有修养的女性理智强撑,但欲望的烈焰越烧越旺,她的整个身心都变成了一个燃烧的火球。什么羞涩、矜持、理智、文雅通通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急不可耐的本能的欲望。她三下两下脱了衣裙,又急急地为身边睡着的男人剥去衣服,紧贴了上去。

恍惚中,华歌一身大红衣裙,微笑着走来。更新喜出望外,惊奇地问:“你怎么从天而降似的,还穿着出嫁的衣服?”华歌嗔道:“你怎么忘了,今天是咱俩拜堂成亲的大喜日子!”说着上来把更新紧紧抱住,一双滑润绵软的手在他身上摸索。更新惊慌地躲闪着说,别让人看见。华歌说咱们是堂堂正正的夫妻,你怕什么!说着一只手竟直奔私处,抓住那东西撮弄。更新欲火升腾,把持不住,把心爱的女人抱在怀里,疯狂地亲着。“我的小歌!我的小歌!”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情不自禁地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