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这种事情,不到最后分出胜负的那一刻,丝毫不可掉以轻心,训练如实战并非随口一说,况且也没有禁止使用刀剑之类的兵器道具。
所以当郑小七狗急跳墙,探出匕首发动突袭时,场面虽然已经失控,但仍是在规则范围之内,手臂被划开一条硕大口子的南宫烛,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怒火,至于究竟是被偷袭的怒火,还是在胜券在握时,因为大意而被反杀感到羞耻,那便不得而知了。
就在两人皆已达到愤怒的顶点,咬牙切齿便要搏命时,一道黑影倏然出现在二人面前,手持长剑的孔池一言不发,剑柄顶在郑小七的肩头,剑鞘指在南宫烛的胸口,两人怒目而视却进不得分毫。
“你二人退下吧,莫要在王爷面前丢人现眼。”姜若兰冷冷地看着两人。
林蒙等人立刻冲上前来将两人架开,看着退下的这对刺头,姜若兰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她本意是想让二人在正式的交手中互相认同,但没想到一向冷静的南宫烛居然主动挑衅起来,这出乎了姜若兰的意料,看来在与郑小七的相处中,南宫烛也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影响,不再如以前那般目中无人,虽然傲慢如旧,但至少有所改变。
哪怕这个改变的方向似乎越来越歪,也比一成不变要好得多。
“真是让王爷见笑了。”姜守义满脸抱歉地向李承吉道。
“年轻人有些火气正常,况且这可是梁关,若是这里的将士都没有脾气和热血,还怎么保卫国门呢?”李承吉却并不以为意道。
“也不能这么说,孟子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间百姓需遵循律法,这军中士卒亦需恪守军规,胆敢轻犯者,势必要严惩不贷,否则军威何在?”姜守义却摇摇头道。
“两人尚在比试之中,虽然有些杀红了眼,但也不算是犯了军规,依本王看,看管几日即可,体罚便不必了。”李承吉继续劝道。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下官便放他们一回。”姜守义点点头,其实他当然也没想要去惩罚郑小七与南宫烛,他们是姜若兰的人,她自会去惩戒,不需要他如何插手,只是在益王面前如此失礼,他总得装出来一副决不轻饶的模样,而益王自然也会劝阻来彰显他王爷的大度,一来二去,不是为了争那对二人的惩罚,不过是要个说法而已。
反倒是一旁的李传空满脸失望,先前看比试见血,他甚至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就差趴到两人面前,仔细观摩了,而后被人阻止,他又以为姜守义准备严重惩罚二人,眼中又是放光,然而他看到姜守义与自己的父王三言两语,便将他以为的斩首示众、五马分尸什么的改成区区禁闭,顿时失落不已。
他的态度显然被益王看在眼里,李承吉满眼怒火,李传空这才不得不收敛自己那丰富的神态。
李承吉眉头紧蹙,自己一世英名,多年忍耐,喜怒不形于色是家常便饭,然而长子只知舞刀弄棍,好不容易生了个次子,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聪慧过人,结果中了书毒,总抱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总是扬言说要体验生活,写什么江湖传说。
勃然大怒的李承吉差一点一把火烧了李传空珍藏的无数藏书,要不是李传空以死相逼,他岂能罢休。
所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子嗣培养虽然失意,但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没办法坐视不理。
不过此次冲突只是大比中的小插曲,在益王亲自给本次的魁首嘉奖之后,单兵能力的大比落下帷幕,其后的日子,便是展现团队协作的比赛,除了军阵行军,队伍操练之外,最让人瞩目的,便是此次大比加入的攻城演练。
由于在此之前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训练,所以众人并没有感到什么惊讶,士卒被分为六队,由五名校尉分别带来五队进行攻城,而姜守义亲自率领一队人马在事先撘筑好的废城进行防守。
在梁国之内,攻城演练是非常罕见的,毕竟,没有人会觉得梁国有能力出去攻城略地,包括梁人自己,把城守下来已经是极为不易,还要练攻城,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李承吉早就听说了姜若兰命令士卒们进行攻城演练,但是如今亲眼所见,也不由眉头紧蹙,这些日子以来的训练起了成效,所以李承吉看到了整齐有序的攻城演练,演练追求逼真,从一大早起床到架火煮餐,再到制作攻城云梯,以及集结、分队,先锋、梯队、递补、弓手、后勤,一应俱全。
虽然前前后后光是攻一次城就耗费了一整天,但是李承吉却没有感到疲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姜若兰,突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预估,这个女人真的会身败名裂?她两次胜仗都是以奇巧得来,不敢正面相争,然而如今,她似乎在用实际行动证明,很快不敢正面相争的情况将不复存在。
用不了多久,梁国士卒也会像那鱼肠谷大火一般,将成国武卒焚烧殆尽。
当然,最终五支攻城队伍都没能攻下姜守义的城池,再怎么说,这也是梁国第一守将,国之坚石不是浪得虚名。
这一次的来访,虽然耗费了不少钱粮,但是李承吉却并未觉得吃亏,至少,他看到了姜若兰的虚实,而姜若兰也并未遮掩,反正这么大规模的演练,不可能瞒住所有人的耳目,外人想看,那边大大方方让别人看,以此彰显大梁军威也是不错。
离去的李承吉需要重新衡量对付姜若兰的方法,不过有时候看看英姿勃发的姜若兰,再看看自己身后那个神神叨叨的儿子,他便颇为愤恨,同为青年一辈,自己的子嗣却狠狠甩在后面,也是一种屈辱。
这边秋后大比落下帷幕,朝廷里却又一次沸腾起来,无数大臣再度联名上书,弹劾姜若兰,以穆鸿儒为首的文官集团更是直指姜若兰有叛逆之心,尤其是益王李承吉的到访,更让人怀疑,是不是姜若兰已经和李承吉联手,随时准备起兵谋反!
若是别人,李随风自然会有所担忧,但对方却是姜若兰,只是与李承吉联手这一说法,确实让他感到头疼,他总不能指着姜若兰说,这是我姐,反你们大爷之类的话语,所以,该如何搪塞这些愤慨的大臣,又成了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