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池这一拔剑，当场就把众人吓到了，尤其是那两守卫，琢磨着平日里这孔阎罗不是为姜若兰马首是瞻的吗？今天怎么突然如此大胆，还敢剑指姜若兰了？虽然心中满是疑问，但两人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继续看着两人对峙。
“你敢拿剑指着我？你敢拿剑指着我？！”姜若兰厉叱一声，向着长剑傲然抬头。
“不要以为你与姜将军关系匪浅，我便不能拿你如何，如今将令在此，若是违逆便是目无法纪，要军法处置！”孔池冷冷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还想让我血溅当场不成？”姜若兰更是坚持不让半步。
这一翻火药味十足的对峙，顿时把苍狼青年给转晕了，怎么这个先前还不可一世，甚至把他家可汗都击退的女将，此刻为了他们这些俘虏要违抗军令了？
“姜若兰，你要考虑清楚，为这些胡杂值得吗？他们肆意劫掠商队，残杀百姓，无恶不作，这种恶徒，死不足惜！”孔池怒道。
“人之初，性本善，此乃三岁孩童都能朗朗上口之语，谁能说，他们之间没有不愿意参与恶事之人呢？”姜若兰却摇摇头，坚定道。
听到此处，苍狼青年虽然觉得姜若兰的想法有些可笑，但是仍是颇受触动，自从学了汉语，读那些汉人著作，他的内心也在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他的想法无法达到苍哲那般程度，但也能看出如今苍狼人甚至整个草原部族的生活方式都处于落后野蛮的状态，若真能改变，他们也不至于为了几块布匹几头牛羊就把一个小部落赶尽杀绝。
“我告诉你，这群人必须死，顶发也必须削，绝不能改，否则军威何在！”孔池下了最后通牒。
“既然如此，我也告诉你，今日只要我姜若兰在此，杀他们可以，但绝不能辱！谁辱我杀谁！”姜若兰厉声道。
“好，你等着，待我持将军令，定要让你身受军法！”孔池放下狠话，便扬长而去。
除了姜若兰之外，其余人都已经看呆，那两名守卫对视一眼，正想开口询问，姜若兰便开口道：“你二人只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也绝不可再提，否则，军法处置！”
“……遵命。”
“至于你，我虽然欣赏你的忠勇，但也保不住你的性命了。”姜若兰注视着笼中的苍狼青年，失望道。
那苍狼青年轻叹一声，路上露出勉强的笑容，道：“无妨，只不过是死而已，苍狼男儿从不惧怕死亡。”
如此语气，反倒像是将死之人是姜若兰而非他自己，由此也可见，姜若兰先前所言对于苍狼青年内心还是颇有触动的。
“至于削顶发之事，我会尽力让姜将军收回成命。”姜若兰无奈道。
听到此处，苍狼青年顿时满眼感激，不顾身上的伤口，右手捂着胸口，充满敬意地向姜若兰行礼道：“感谢你为我们做出的努力，狼神天佑。”
“我不信你们的狼神，也不需他护佑我，我只是尊重勇士。”姜若兰却不以为然道。
“我知道。”苍狼青年放下手，“你是姜若兰对吧？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甚至都传到草原上来的梁关女武神是吗？”
“不错。”
“你不愧为女武神，不论是身手还是心胸，即便是在草原上，你也能压过所有的男性。”苍狼青年感叹道。
“且当你是恭维了。”
“女武神，我叫厄伊，若是翻译成汉语的话，应是勇气之意。”
姜若兰点点头，转身离去。
刚刚离开此地，姜若兰便看到在马棚拐角处等待自己的孔池，孔池看着姜若兰，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说实在，看到他舍身挡箭，我便会想起曾经为我挡过刀剑的无数兄弟，且当我懂了恻隐之心吧。”姜若兰与孔池在来来往往的士卒间走过，虽然忙于料理善后，但是士卒们看到姜若兰时，还是会停下来向她行过一礼，然后继续手头的工作。
“恐怕，还没那么简单吧？尤其是那些妇人之仁的违心话，那可不像你。”孔池却有些不以为然。
姜若兰伸手抿嘴轻笑一声，道：“看来老孔很是懂我，其实方才与他一番交谈，我便知晓，他虽然眼界稍窄，但却熟悉汉家文化，远非寻常那些野蛮的苍狼人所能相比。”
“那又如何呢？说到底，他仍流着苍狼的血。”孔池却摇摇头道。
“看来你还是不太懂我，你以为我要像石守信那样把他留在身边？”姜若兰眼眸微微一弯。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石守信再跳脱，他与我也无血脉之仇，但是这个厄伊却世代与汉人有血仇，这样的人，决不能留在身边。”姜若兰走到收拾军备的屯长前，缓缓将自己的臂甲胸甲取下。
孔池注视着正在卸甲的姜若兰，虽然一同在军中，但是孔池却从不着甲衣，所谓着甲影响出剑速度，此话曾被郑小七等人讥笑赤身裸体出剑最快，然后就真被孔池挨个劈碎了上衣。
“那究竟为何呢？”孔池不解地问道。
“此人留我身边无用，留苍哲身边，于我却有大用。”姜若兰将胸甲递给对面的士卒。
“方才之事，也不至于将其策反吧？”孔池眉头微蹙。
“无需策反，你且听我道来。”姜若兰缓缓解下自己头顶的发带与冠髻，然后重新绑起中马尾，“先前我便在思索，这苍哲为何要让族人学习汉语，接触汉文化呢？其实非常简单，他的眼界异于常人，知道他的族人继续按照目前的生活习性，将会永无出路，直至成为草原弱肉强食下的牺牲品。”
“所以他要仿汉，习汉，为自己的野心打下基础，他想要建立折戟道上的第四国，而若要如此，就必须抛弃曾今的那些野蛮与陋习，但是他又深知如今的环境不足以支撑他的理想，所以一方面推行汉化，一方面又继续以劫掠游牧的方式养活族人，直到时机成熟为止，届时，早就熟悉汉家文化的苍狼族转变起来也就顺理成章。”
孔池恍然地点点头，也对姜若兰只查端倪便可推测出苍哲的心思而感到佩服，他叹道：“不曾想，这草原莽寇居然下得如此一步暗棋，果真是野心十足。”
“我们不能让折戟道再出一国，所以我要在他的棋盘里也下一子，这一子如今看起来并无作用，但是来日方长，总会发挥作用。”姜若兰嘴角带起一抹狡猾的笑意。
“那，把他放了？”
“不急不急，我还需要给他下一剂猛药，将他心底的意识勾出来，这样，才能在苍狼族内，中心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