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的屠杀悄然过去，士卒们畅快地炙烤着抢来的牛羊，痛饮着掠来的美酒，这么多日的饥寒交迫，终于在今日得以解脱，他们忘乎所以，甚至全然不在意周围那些被杀死在睡梦中的胡人。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胡人都被杀死，死的是那些身强力壮的青年胡人和一部分老人，至于女人孩子，已经一并让其逃窜。
为此，南宫烛与聂伯两方险些又发生冲突，自然是因为聂伯认为应该赶尽杀绝，而南宫烛则执意放她们离去，尤其是一名成卒不去取牛羊水袋，而是脱了裤子向对一名胡人女子施暴时，南宫烛上前干脆地斩下了他的头颅。
聂伯将自己那些愤怒的手下拦住，然后阴怒地盯着南宫烛，质问道：“你打算与我军决裂不成？”
“杀青壮，是为活命，淫弱妇，禽兽不如也！”南宫烛手持长刀，怒视着企图暴起的成国士卒。
“绿眼儿说得好，你们这帮狗孙子，我这当过山贼的都不去做这种事，你们一个个自诩大国之人，肚子都饿着，还想着做这种事情？！”郑小七第一个跳出来，他虽然左右看不惯南宫烛，但是在面对敌国与外人时，一致对外也是需要做到的。
“禽兽不如，与那些苍狼狗杂碎何异？！”罗牙手持长弓，已经对准了对面的聂伯，他有把握在双方开战的刹那将此人的脑袋射穿。
剩下的四名梁卒也是举着沾满胡人鲜血的长刀，立在南宫烛身后，双方之间脆弱的联盟，当真是说破便破。
“你们真是虚伪可笑，这人你们没少杀，还想着当好人？”聂伯满脸鄙夷，“恶人就由我成国来当是吗？就能慰藉一番你们那滥杀弱者的愧疚之心了是吗？”
聂伯在北地时，早就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两军交战，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更不要与他说什么老弱妇孺不可杀，那些带着这种天真想法的士卒在环境恶劣的北地，是第一个死去的，与聂伯同一期的袍泽，也有不少死在了他们认为弱小的胡人老者、女子甚至孩童隐藏在背后的匕首、石块、碎骨。
尤其是在当初，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名好兄弟出于怜悯，把干粮给了一名将死的胡人少年，却被那名少年藏在剩下的匕首刺死，聂伯暴怒地将那胡人少年撕碎，看着满地鲜血，他忽然明白过来，汉胡已是死仇，溶于鲜血骨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正如成国会给所有的孩童、少年灌输历代胡人对边境的侵略，对中原的荼毒，胡人部族也在让他们的孩子握起刀弓，杀死一切能看到的汉人。
这是个死结，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划开，但，绝不会是现在！不会因为你内心的怜悯，或是施舍的干粮而终结！
“你们可有想过，放过她们，她们就会引来苍狼追兵，会在我们睡着的时候举起刀刃，会在我们吃的食物水源中投毒，会让自己的孩子记住我们每个人的脸，有朝一日把我们屠杀殆尽？”聂伯高声质问着南宫烛。
“那又如何？我着华服，持唐刀，杀胡人，灭贼寇，自然不做胡人行径。”南宫烛轻蔑地笑了一声，“说到底，你其实是怕死？”
聂伯嘴脸一抽，愤怒的神情反而是渐渐散去，笑道：“明白了，这女人带出来的兵，果然不堪大用。”
“你说什么？！”要不是被人拉着，郑小七此刻估计已经把刀砍向聂伯的脑袋了。
不过，比起暴起护短的郑小七，南宫烛今日反而是变得眼尖嘴利起来，他继续嘲笑道：“这个女人，却是你们成国大患。”
“两位队长，莫要再吵了，再吵，这牛羊可就要烤坏了。”一直在旁忙活的胡大悠悠走来，提醒着正剑拔弩张的众人。
也正是他这一提醒，众人才闻到弥漫着血腥味的四周，已经被炙烤的肉香代替，早就已经饿昏头的士卒们哪还管得了两个斗嘴的队长，争相恐后地冲上去抢夺烤牛羊肉，再配上从尸体和一些物资车上搜刮来的美酒，双方居然又显得其乐融融起来。
拿过胡大递来的羊腿，肚子咕咕直叫的聂伯狠狠地啃了一口，而对面的南宫烛亦是拿起了另一条羊腿。
而先前那些留有一命的胡人妇孺，则是惊慌恐惧地就此逃离，向着草原的深处，逐渐变为黑点。
“你可有想过，失去了青壮，失去了牛羊马匹，他们怎么在这片吃人的草原活下去？”似乎是吃到了鲜美的羊腿，聂伯心情大好，走到一直注视那些胡人妇孺离开方向的南宫烛身边，问道。
“身死有命，但夺她们命的人，不该是我们。”南宫烛语气坚定道，在卫国时，他无法左右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至少在这里，他也该把一些不该死，至少不该由他杀死的人，随意死去。
“还真当自己是菩萨了。”聂伯显得不以为然，“你带着这种天真的想法，迟早是会吃亏的，等到你看到自己或者自己的袍泽因此丧命时，后悔晚矣。”
饱餐一顿，并把吃剩下的牛羊肉各自分派携带，众人便又一次踏上离开草原的路途，此次变得顺利许多，他们不仅从那些胡人妇孺口中得到了正确的方向和漠河的位置，而且似乎是因为迷迷糊糊走得太远，以至于先前包围他们的苍狼游骑都已经不知所踪，估计已经基本放弃继续追击，毕竟草原太大，想要找到他们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他们在启程的第三日找到了漠河，若非此段漠河较为湍急，他们还真想一头扎进去，痛痛快快洗个澡，强忍着这种冲动，他们沿着漠河一路向东南方向而去，终于在再一次吃尽食物之后，找到了草原边境。
但是他们还未来得及放松下来，便看到了一批早就等待许久的苍狼游骑，聂伯深吸一口气，用他中气十足的嗓门呼喊道：“兄弟们，那群胡杂阻我等去路，杀光他们！”
成卒有了提气的口号，梁卒这里自然也不能落后，不过却还是要让作为领袖的南宫烛来喊，在剩余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无可奈何，简单明了道：“随我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