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缓缓地收紧手指,微微用力,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腕。
“小叔。”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乞求,“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会长大的,只要几年,几年就可以……”
她转身看着他俊秀的侧脸,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出去抱住了他。
指尖触碰到他带着体温的外套时,她几乎哽咽:“我可以抱你吗?”
温少远垂在两侧的手瞬间紧握成拳,松了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再看见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并靠近他怀里时,隐忍了许久的冲动终于压抑不住。
他反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推,把她整个人按在了门上。
沉闷的撞击声和她吃痛的闷哼声让温少远的眉心一跳,他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闻歌,喉结滚动了几次,微眯着眼,轻声反问她:“又不长记性了?”
闻歌并没有躲开,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看着近在眼前的温少远,这才发觉他此刻正处在发怒的临界点。
他低下头,重重地吻上来:“想要?那就给你。”
她的唇上还带着夜晚的凉意,格外柔软,被他扣在掌心的手腕却烫得惊人,那处脉搏跳动的节奏在他的指下肆意着,一下又一下,清晰又分明。
温少远突然舍不得这么对她了,他睁开眼看着她,头顶那盏冰冷的照明灯,灯光明晃晃的,映衬得她那张失了血色的脸越发苍白,眼睑下方淡淡的阴影落在他的眼里却像浓墨重彩般,在他的心上重重地画了一笔。
他贴着她的唇,心口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
原本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可在触碰到她后,内心所有的柔软都被激发,怎么都不愿意按照原来的剧本那样对待她。
闻歌的下唇被他吻得发疼,她的眼睫颤了颤,最终还是不敢闭上,就这么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前所未有地悲伤。
明明他吻自己了,却难过得像是心口堵了一大团棉花,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终于闭上眼,嘴唇擦过他柔软的唇角,张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唇上,直到尝到了血腥味,这才松开。
温少远猝不及防被她暗算,嘶了一声,退开几步看着她,眼神凝重得像结了冰,冷寒又尖锐。
“不是还要回去吗?就带着这样的伤口去见他,让太爷爷知道你的选择,知道你做了什么。”闻歌扬起唇角冷笑一声,“小叔,你知道吗?我最不想为难的人就是你,可是每次我刚放下这件事的时候,你却在伤害我。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不可以?我喜欢你,到底错在了哪里?”
温少远凝视着她,看着她近乎病态的偏执,暗暗皱了皱眉头,抬手擦了擦被她咬破的唇角。
他站直身体,照明灯的灯光落在他的头顶,在他的肩头形成一个半圆扩散开来。他的脸看不清晰,声音却分明得一字一句都不容忽视:“在你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错了,我们不合适,我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话我已经说了很多遍,到底哪里让你觉得我是这样坚决的态度还可以坚持下去?嗯?”
温少远翘起唇角,手指从她的唇上划过,微凉的指尖却烫得让她的嘴唇一阵发麻:“闻歌,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这件事,让老爷子插手进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聪明点,就安分守己,高考结束前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听懂了?”
她在逼他面对,让他无法逃避。她的手段明显非常拙劣,甚至是漏洞百出,而偏偏是这样毫无遮掩、毫无技巧性的手段让他觉得格外心疼。
为什么做不到乖乖听话?为什么不愿意多相信他一点?
“那你……”
“闻歌。”温少远打断她,眼底的柔光尽收。
他低头,似不经意地挽起袖口,垂下去的眼神却透出几分无奈。
“不要喜欢我了,你的喜欢,已经对我造成了严重的困扰。阻止我找女朋友,你就只能做到这样而已?”他忽然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的双眼,“你就,只能做到这些?”
最后那一句重复的反问加重了语气,就像是鼓点,重重地敲在了闻歌的心上。她怔怔地看着他,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太小,和你在一起我会很累,和你在一起我要承受的东西会很多。我不是一个愿意花心思在无用的事情上的人,你对我没有利益可言,更不值得我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对抗、去争取。”他渐渐逼近,弯下腰和她对视,那双眼里只有冷漠,再也不见往昔的温柔和疼爱,“我的人生轨迹不会为了谁偏移,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会交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如果合适,谈一两年的恋爱就会结婚生孩子,你影响不了,也改变不了。和你在一起只会是负担,选择你会是我做的最失策的决定。”
他的眉眼就在她的眼前,触手可及,说出口的话明明平淡得没加任何语气,却冷得让她的背脊一阵阵发寒。他唇上被她咬破的伤口就在她的眼前,却刺眼得让她不敢去看。
她哆嗦着退后一步,又被他逼进角落。
可这些,远没有结束。
“这些就是真相。你想要知道的,不就是这些吗?现在说给你听,满意了?”温少远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又变得温和起来。
只是这温和并不似以往有温度,像是隔了一层层坚硬又透明的坚冰,远远地,只是一个表象而已。
满意?她只觉得讽刺。
她的心已被他伤得百孔千疮,被他握在手心里又狠狠地砸在地上,那种粉身碎骨般的痛苦几乎要逼疯她。
他依旧清俊的面庞此刻陌生得让她几乎不认识了,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还是她爱的小叔吗?还是那个把她拉出深渊带入光明、保护她疼爱她宠溺她、宁愿违背所有人的意愿也要护她周全的人吗?
此刻揭开的真相,真实得让她难以接受。
不,她要的不是这些,她要的不是这些话,根本不是。
就在闻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时,他最后那句话彻底粉碎了她全部的伪装。像被针尖扎了指尖,却疼得连血都冒不出来;像跌倒在雨天泥泞的石板路上,手脚都擦破了皮,连站都站不起来;像那晚,她孤身坐在医院的长廊上,面前是雪白的手术室的大门,“手术中”三个红色大字忽然熄灭时呼吸骤紧的感觉;像握不住外婆的手时,恍若被人一把推进深渊踩不到底……
整个平静的世界,彻底被撕裂。
他说:“如果你变成这样,我宁愿从未认识你。”
徐丽青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而这种感觉在某一天她接到了随安然的电话后,才明白因何而来。
随安然来到A市不久,闻歌就带她回过家,见过徐丽青。后来徐丽青因为工作离开A市来到N市,和闻歌视频通话时,总能看到这个精致温柔的女孩坐在一旁微微地笑着。后来知道两个人互相照应着,徐丽青便没把她当作外人看,偶尔有什么好东西寄回去也总会留心给她准备一份,早已经将她划入了自己人的阵营。
当听到随安然压低了声音抱歉又愧疚地告诉她“闻歌的情况有些不好,阿姨,你尽快回来吧”时,她顿时慌了。等她匆匆赶回A市,看到的就是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病恹恹的闻歌。
随安然正在调点滴的速度,转身看到徐丽青,轻拍了一下看着窗外出神的闻歌,附到她耳边悄声提醒了几句,这才拎了自己的包先出去,给母女两个腾出说话的地方来。
和徐丽青擦肩而过时,随安然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阿姨”,见徐丽青看过来,这才笑了笑,安抚道:“闻歌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您别担心。”
闻歌那晚之后高烧四十度不退,送进医院后依然反复高烧,今天才算稳定。
连续几天的高烧,再加上吃不下饭,闻歌瘦弱得让人心疼。徐丽青一下没忍住,掉下眼泪来。
看到她不顾手上的吊针,手忙脚乱地要下床,徐丽青这才走过去按住她,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我从来没打过你,也根本舍不得。”她哽咽了声音,“就为了你小叔,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说我是不是该打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闻歌,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对得起你外婆吗?”
闻歌僵坐在床边不动,晶莹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颗往下砸,落在她的手背上,溅出水花,啪啪的一声声响。
徐丽青看着心疼,抹了一把眼泪,蹲下身来,看着她,边放柔了声音劝道:“不管遇上什么事,伤害自己都是最蠢的做法。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没有。等你以后回头再看,你就知道现在怎么都过不去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波折,哪值得你这样做?”
闻歌那样的情况,随安然肯定不能再帮她瞒着徐丽青,在徐丽青赶回来的路上就大概说了说,是以,徐丽青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才会在看见她这副样子时恼怒不已。
“我知道了……”闻歌擦了把眼泪,勉强冲她笑了笑,“妈,你别哭了,我不会再这样了。明天我就回学校上学,我以后都乖乖的……”
不该想的不想了,不该求的也不求了。
病房外,匆匆赶来的温少远一言不发地靠着墙壁,缓缓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