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儒主义是晚期希腊哲学四大派别之一,是由苏格拉底的弟子安提斯泰尼创立的。据说安提斯泰尼经常到雅典的一个名叫“快犬”的体育场进行演讲,在这个地方形成了他的思想的最初追随者,因此而得名“犬儒派”。而真正使犬儒派发扬光大的则为一名叫弟欧根尼的哲学家。他一直住在木桶里,举止言谈及行为方式甚至生活态度与狗的某些特征很相似。旁若无人、放浪形骸、不知廉耻,却忠诚可靠、感觉灵敏、敌我分明、敢咬敢斗。于是人们给他起了一个特别的名字——“犬儒”。
犬儒主义者所关心的问题,主要是道德问题。他们认为,什么是道德?顺从自然就是道德;什么是堕落?文明就是堕落。随着文明的发展,人们不断满足自身需要的物质财富,却忽略了人类真正值得追求的“善”。他们认为人的美德是获得幸福的唯一要件。拥有美德完全足以获得幸福。犬儒学派的学者以此为准绳,摒弃一切他们认为“不能让他们达到完美的幸福”的事物,最终在哲学上走向了某种极端。他们像狗一样摒弃社会、家庭责任,摒弃对金钱的追求甚至个人健康,以达到美德的极致,获得完美的幸福。他们以为,人类最大的敌人是什么呢?就是普罗米修斯把火带给了人类,正因为把火带给人类,从此,人类的堕落开始了。文明是堕落,物质是堕落,顺从自然才是道德。他们主张过一种完全原始自然的世俗生活。
受到这种思想的启发,安提斯泰尼的弟子弟欧根尼,以完全怪异的行为方式和言行对犬儒哲学进行了自己的实践。他没有住处,一根木棍,一个木盆,一袋行李,一个木桶,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几乎裸身并且没有携带任何补给,靠讨饭度日,便周游了整个希腊。他住在雅典的广场上,人们称其为木桶里的哲学家。他尽情享受着阳光的温暖、风雨的吹洒等一切自然的恩赐,他说这是最有道德的生活。在他身边聚集了几千个皈依他思想的追随者,他不停地向这些人讲述这个社会是多么值得讽刺,一时间,他的名气很大。他写过很多对话、话剧。他用自己的行为实践着他的哲学。据说亚历山大大帝在东征的途中拜访过弟欧根尼,弟欧根尼劝说亚历山大大帝放弃东征,然而亚历山大大帝拒绝了,理由是“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亚历大帝问他:“大师,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吗?”他回答说:“滚开,别挡着我的阳光。”弟欧根尼去世后,后人在他的墓碑上刻了一条狗,以表示他信奉的“犬儒主义”。有些人可能认为,犬儒派哲学家的行为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其实,他们的哲学和玩世不恭恰恰相反,早期的犬儒是极其严肃的,弟欧根尼是一个激烈的社会批评家。他立志要揭穿世间的一切伪善,热烈地追求真正的德行,追求从物欲之下解放出来的心灵自由。弟欧根尼确实愤世嫉俗,他曾经在光天化日之下提着一个灯笼在城里游走,说:“我在找一个真正诚实的人。”他坚持真善,揭穿伪善,可惜的是他这种批评精神被后来者扭曲得面目全非。一位人称嘲讽者吕西安的犬儒派以揭穿伪善的名义,压根否认世间存在有真善。在吕西安笔下,那些天真地追求德性的人都不过是大傻瓜而已。按照这派人的看法,世间之人只有两种,要么是真小人,要么是伪君子。犬儒一词后来的含义就是把人们一切行为的动机都归结为纯粹的自私自利。
从犬儒一词的演变我们可以看出,从愤世嫉俗到玩世不恭,其间只有一步之差。一般来说,愤世嫉俗总是理想主义的,而且是十分激烈的理想主义。玩世不恭则是彻底的虚无主义。偏偏是那些看上去最激烈的理想主义者反倒很容易转变为彻底的虚无主义者,其间原因何在?因为,许多愤世嫉俗的理想主义者在看待世界时缺少程度意识或曰分寸感,对他人缺少设身处地的同情和理解,不承认各种价值之间的紧张与冲突,这样,他们很容易把世界看成一片漆黑,由此便使自己陷入悲观失望,再进而怀疑和否认美好价值的存在,最终则是放弃理想放弃追求。“世界既是一场大荒谬、大玩笑,我亦唯有以荒谬和玩笑对待之。”一个理想主义者总是在现实中屡屡碰壁之后才变成犬儒的,但正如哈里斯所言:“犬儒不只是在过去饱尝辛酸,犬儒是对未来过早地失去希望。”
不论是犬儒主义也好,伊壁鸠鲁学派也好,斯多亚学派也好,还是怀疑主义也好,他们都是寻求心灵的宁静,灵魂的安宁,这是古希腊哲学的转向,标志着晚期希腊哲学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