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永远都是说下就下,喝个茶的功夫就能由艳阳变为倾盆大雨。
封落荻一听说江陌吟再一次病重,而且比之前还严重,就立马出了秋意浓,让店里的伙计叫俩马车过来。
“落荻,这会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去啊,还是等雨停了吧。”戚剪秋劝道。
而阿飞看了看封落荻的脸色便知她的决心赶紧让伙计快些。
“不知为何,我最近总是有些不安,”封落荻拍了拍戚剪秋的手,“明日再聚吧,什么都随你,我还是先去看看兄长。”
戚剪秋见她如此执着,也不得不退步,“好吧,那你一定不要淋雨啊,你的病才好不能再染风寒了。”
“我知道,你放心。”封落荻点了点头。
说话间,伙计叫来的马车也到了。
“阿飞,你待会让人送剪秋回去,今天我就自己回府了。”封落荻上马车之前嘱咐了阿飞一句。
“女公子放心,阿飞会照办的。”
封落荻心急如焚的赶往太傅府,车夫也是快马加鞭的。
封落荻已经回了长安已足一日,司徒终究是忍不住,让人牵来了旋风,冒着大雨赶往封府,雨势虽大,但是他以功护体,没有一滴雨能落在他的身上。
匆匆赶往封府的司徒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雨势很大,路上行人不多,封落荻的那辆马车也很快到了太傅府,不等守卫通传,封落荻直接闯入太傅府,接着又熟门熟路的闯进江陌吟的院子里。
“姑娘,这里是太傅府,不可以乱闯的。”几名守卫跟在封落荻身后要阻拦她。
“退下!”匆匆赶到的管家对那几名守卫摆手,连忙引着封落荻进去。
“封姑娘,您来啦。”
“禄伯,兄长为何病重?我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封落荻很快就来到江陌吟房间门外。
“旧疾突发,来势凶猛。”管家简单的总结。
封落荻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看着一名小厮送了盆血水出来,又有一名小厮送了碗汤药进去。
“太傅,该喝药了。”
封落荻轻手轻脚的跟进去,站在帷幔后边看着里边的场景。
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的江陌吟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那碗汤药喝下,喝完后摆了摆手,“下去吧,我歇会再看看书。”
“诺。”那名小厮端着托盘退下,快到门口时看到了封落荻,赶紧行礼。
“女公子。”
江陌吟抬头看,一见是封落荻,欣喜道,“落荻,你回了!”
封落荻眼眶微红,走到江陌吟的床前,俯身,“兄长!”
一言蔽之,竟无语凝咽,封落荻细看江陌吟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竟有了衰败之色,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即使依旧清雅,却又会随时会仙去之感。
“这有什么好哭的?”江陌吟无奈叹气,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封落荻一把抓住他的手,“现在是夏天,你的手居然这么凉。”
“你之前生病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江陌吟轻笑的反问,“居然敢随随便便闯入男子的房间,你知不知羞啊?”
“兄长,莫要取笑我了。”封落荻别开脸,自己擦了擦脸,才再转过来看江陌吟。
“兄长想看什么书?我念给兄长听,兄长闭目养神听着就行。”
“这本。”江陌吟拿起床边的一卷竹简,却因为太重了却掉落。
封落荻看着鼻子又是一酸,很快的把竹简拿起来,笑了笑,“兄长还是快点好吧,躺得这么久了,身子骨都乏了一点力都没了。”
“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江陌吟笑着说。
封落荻拿着竹简,开始轻声的念。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江陌吟一直都是笑着看着封落荻念书,真好,这样的日子真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就更好了。
封落荻念完了一篇,想让江陌吟休息下,抬头一看,江陌吟已经倚着床沿睡着了。
封落荻别了别眼,忍住泪水,轻轻将江陌吟的头往下托,又把被子给他往上掩了几分,才走到桌子边,正想倒杯茶,发现茶已经冷了,就把茶壶放在托盘里端了出去。
管家一直都在门口等着,摇头叹气的。
“禄伯,您能不能告诉我,”封落荻忍了又忍,“兄长的病治不治得好?”
管家看了看房间,往外边走了几步,来到院子里亭阁里,大雨依旧倾泻而下。
封落荻赶紧跟上去。
管家转过身来,又叹了口气,说,“封姑娘,见你如此看重太傅,奴婢就实话告诉你吧,太傅的病是治不好的,只能用药吊着。”
封落荻紧了紧手上的托盘,勉强让自己问出口,“那,如果就是药拖着兄长的命,兄长还可以活多久?”
管家诧异的看了眼封落荻,狠了狠心,说出口,“封姑娘,奴婢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一定不要让太傅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奴婢怕他会伤心。”
“这是自然。”封落荻重重的点头,也明白了她将会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她紧张的看着管家。
管家缓缓说,“若是不劳心费神,至多可以活五年,若还是这般熬灯油般的活法,也许两年都不到。”
“咣当”一声,封落荻手中的托盘和茶壶脱落在地。
“两年?”封落荻喃喃,“怎么会?兄长他才二十六岁呀!”
“是啊,”管家也痛心,“天妒英才,太傅年少有为,一身抱负,无奈疾病缠身,整日受病痛的折磨。”
封落荻转过头去,抹了抹眼泪,看着外边的大雨,又想及那个在自己困窘之时伸出援手的风雅公子,一抹清风笑,两袖隽隽容,眼泪就不受控制了。
“封姑娘莫要伤怀,”管家安慰道,“太傅看到怕也是会伤心不已。”
“我也不想让他担心,”封落荻拿出手帕,胡乱在脸上擦来擦去。
“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啊。”
司徒一路冒雨到了封府,才递了帖子要进府,开门的小厮就直接告诉他。
“女公子已经和戚女公子去了秋意浓,侯爷若是想找女公子可以去秋意浓。”
司徒只得辞别,又赶往秋意浓,心里却是憋着一肚子火,居然是先和戚家的姑娘见面。
只是等司徒到了秋意浓,正在让阿飞作出各种口味的果汁让她品尝的戚剪秋摆了摆手。
“落荻听到江陌吟病了就去太傅府了。”
“先告辞了。”司徒只得面无表情的说了这句,然后骑着旋风走了。
居然先去见了陌吟,司徒勒住了缰绳。
旋风不解的在原地撅蹄子。
司徒想了想,把缰绳往左边拽了拽。
旋风喷了口气,不解,不是要去太傅府吗?怎么又成了回侯爷府?
但是司徒拽得用力,旋风只得往侯爷府的方向走。
跑过了一条街,司徒突然又拽住了缰绳,往另外一个方向带,旋风依旧不解但还是听话的往那边走。
绕过了一条街,司徒又拽住了旋风,这下子旋风不干了,它不比司徒有内功可以不淋雨,出门一趟它现在可是湿漉漉的,正想回府找马夫帮它洗个澡呢。
好在街上行人很少,不然第二日安平侯如发疯般在城内徘徊淋雨的事就会传遍长安了。
旋风觉得司徒已经让它在大街上徘徊了很久了,但是司徒不这么觉得。
犹豫间,一辆马车路过,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还是麻烦送我回封府吧,不去秋意浓了。”
“好的。”车夫这样应着。
司徒目光一凛,踢了踢马儿的马腹,旋风立马就拦住了那辆马车。
“吁!”车夫赶紧拉住马儿,怒视着司徒,“你是何人?为何拦车?”
“发生什么事了?”封落荻挑开帘子一看,就看到雨中的司徒高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她,“下来。”
“姑娘,这?”那个车夫看司徒一脸的不善连忙问封落荻。
“无妨,我和他说几句就走。”封落荻轻轻的说了一声。
说完这句话封落荻就看向车外的司徒,挑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侯爷不在府上享尽齐人之福,反倒在这街上闲逛起来?”
“你哭过?”司徒瞧见封落荻的眼角。
封落荻一愣,但还是轻笑,“这与侯爷无关,侯爷还是尽快回府吧,别让府上的人着急担心。”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司徒这一刻倒是体会到了,但他此刻就是不屑于解释。
“我再说一遍,下来。”
“这么大的雨,我又没有伞,为何要下来?”封落荻脸色未变,继续说,“落荻以为侯爷已经很明白落荻的心意了,没想到侯爷如此愚钝,是需要落荻再把话说一遍吗?”
司徒双眸寒意毕现。
封落荻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看来是落荻不必再费口舌了,那侯爷,不必见了。”
封落荻说完就对愣住的车夫说,“麻烦送我回封府吧。”
此时司徒已经将马带到了一边,车夫看了看一脸阴沉的司徒,还是壮起胆子拿起鞭子赶马而行。
封落荻放下帘子,敛去神色。
司徒坐在马上,未回头。
暮色降临,在侯爷府门前徘徊的管家神色焦急,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抬头看去,是司徒,不由得惊呼。
“侯爷,您怎么又淋湿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