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司徒的雅间,阿飞关上门在外边守着。
一坐下封落荻便迫不及待的问,“难道七皇子实则聪明多计,性子也比他表现出得好?”
司徒淡淡开口,“是,也不是。”
“何意?”
司徒倒了杯酒,“七皇子未必才华横出,敦厚为民,但如我之前所说,他能成为为数不多被封了郡王还留在了长安的皇子之一,不容小觑。”
封落荻张嘴还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被司徒拦住,“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和皇宫王府的人牵涉太多并不好。”
封落荻细想,也是,她此时只需全力寻找十把古琴即可,终究是会离开这里,很多事情都不要牵涉进去才好。
想好了的封落荻站起身,“不管怎样,今天非常感谢司徒公子了,我下楼去付银子,司徒公子慢慢吃。”
说完封落荻作势要走。
司徒把身侧的一个凳子踢到封落荻的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封落荻不解,“谢意不够?”
司徒指了指她原本坐着的位子,道,“不够诚恳,赏脸坐下吃个饭吧,清嘉今日是过不来了。”
封落荻撇嘴,施施然的坐回去,看了看满满一桌子的菜问,“我们俩吃得完这么多吗?”
“怎么?”司徒挑眉,“心疼你的银子?”
封落荻瞪他,这人不是不苟言笑吗?还会调侃人?
“我是觉得浪费可耻。”封落荻说得非常坦然。
“那叫努力把菜都吃完。”司徒把几个菜盘子往封落荻那边推。
封落荻拿起一壶酒,“我比较喜欢喝这里的酒,好喝。”重点是度数真心不高,末了,封落荻补充一句,“所以你得努力吃完它们。”
司徒勾起嘴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司徒虽然脸上表情波动不大,眼神又时而凌厉,瘦削的脸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但还是很健谈的。
从长安城外的十里画廊,湖水如何美丽,景色如何迷人,到漠北的雄健苍凉,异族来往的频繁,风情的多姿。
不多言的司徒谈到这些话也多了些,封落荻也会好奇的问,问这些她没有去过的地方,问那些书上描述的地域民俗,那些她可能没法到的地方。
最后,封落荻揉了揉吃撑的肚子,苦着一张脸,两人下楼。
到了掌柜那,封落荻正拿出银子准备付账呢,掌柜却是笑了笑。
“姑娘,适才司徒公子已经付过银子了。”
封落荻惊讶的回头看着身后的司徒慕晔,“你什么时候下来过?还是菜摆上来前你就付了银子?”
司徒挑眉,“你猜?”不等封落荻真的猜,就率先往门外走。
封落荻对阿飞摆手,赶紧跟上,把手背在身后,说,“那下次请好了,我可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知道。”司徒瞥了她一眼,信步走在大街上。
在七皇子把风鹤送到水中月的第二日,封落荻就收到玲珑的邀请,前往水中月取琴,信物还是一只相当精致的手帕,绣着坚忍不拔的青松,女子用这样的纹样实为少见。
封落荻自是难按捺心中喜悦之情,带着一定要跟去的阿绯出门了。
刚走到门口,福伯就出来说,“大夫人说,近日女公子外出频繁,唯恐步行劳累,让奴婢把她以往常用的马车翻修一番,也配好了车夫,还望女公子今后乘坐马车出行。”
封落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要去的地方不远,步行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不碍事。”
福伯笑了笑,“女公子可有听闻外边的传闻?”
“什么传闻?”封落荻疑惑,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心都在琴上边,除了找琴就是弹琴,还真没在意什么传闻。
阿绯站在封落荻身后拼命的对福伯摇头,福伯原本也不想说。
“原来女公子不知道,那也不必在意了,小事罢了,”福伯福身,指着门外的马车,“但女公子毕竟是大臣之女,也是待嫁闺中,还是不宜随意抛头露面,出行还是用马车吧。”
“真是阿母的意思?”封落荻叹气。
福伯笑,“近日老爷公务不是很多。”
封落荻点头,往外走,“我明白了,多谢福伯费心了。”
封府外边果然有一辆马车,车夫竟然是阿飞。
“我说你一大早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在这。”阿绯恍然大悟。
“女公子,请。”阿飞从马车上跳下来,搬了个小凳子放在下边,先是扶着封落荻上了马车,接着又扶了阿绯上了马车。
“阿飞,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驾马车的?”阿绯好奇,挑起帘子问阿飞。
“前几日跟着阿帆学的,他当老爷的车夫很多年了。”
“哦,”阿绯点头,又看了看正闭目养神的封落荻,小声的问,“那老爷这意思是女公子今后出门都得坐马车,好不自在啊。”
阿飞笑,“本来今日是阿阿帆驾车的,是我偷偷找了福伯说我来的,不然,会更不自在。”
“算你机灵,”阿绯鼓着脸,想了想,又放下帘子,看着端坐着闭着眼睛的封落荻,叹了口气,正打算也休息会时,封落荻开口了。
“刚刚福伯说的是什么传闻?我明明经常出门在外居然都没听过,那这传闻是出自市井之流还是朝堂之上?”
阿绯瑟缩了下,对于封落荻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捉摸不定。
良久封落荻都没有说话,阿绯也终于忍不住说了。
“都…都有,平时我们出去买菜或是为府里弄些物什的是时候都有人说,关于女公子被七皇子抛弃之类的话,反正也不是真的,听听也就过耳了。”阿绯顿了顿,接着说,“朝堂之上如何说的我不知道,只是听福伯说好几次老爷下朝后在书房里摔东西,很生气的样子,但不准我们多问,怕是,怕是老爷在朝堂上听得更为过分。”
“哦。”封落荻轻飘飘的回了一个字,便没再开口。
阿绯也低着头不再胡说。
马车比步行自然是快一些,既然上了马车才一会,就感觉车停了下来,阿飞在帘外说。
“女公子,到了,下车吧。”
封落荻出了马车,却发现,今日水中月很是热闹,门外的一处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都快停满了。
封落荻到了门口,把信物递给门口的小厮,小厮立马恭恭敬敬的把封落荻迎了进去。
“原来是玲珑姑娘的贵客,失敬失敬。”
水中月的一楼设有高台,正有几个琴姬正在合奏,底下的大厅围着一群桌椅,近乎满座。二楼围廊而造的是雅间,是按银子和时辰早晚定的,可以叫专门的琴姬进屋抚琴。三楼又叫雅居,只迎贵客中的贵客,数量少,有外边走廊之造,可谓高处风景独好。至于这贵客的分法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权势钱财,而是由玲珑姑娘随心而定,足见玲珑姑娘在水中月里地位,虽是琴姬,面子却是比老板的还大。
而那小厮,就是带着封落荻往三楼走,阿绯和阿飞都被留在了一楼。自然有人瞧见的这一幕,都对能被玲珑姑娘视为贵客上三楼的人好奇不已,也有好事者看清了封落荻的长相,就把她之前的‘作为’一说,底下又是议论纷纷了。
说者有心无意抑或无心有意,阿绯在一楼听得是直冒火,捋起袖子就想和那一个个穿着富贵却如同爱嚼舌头的市井之妇一般的人理论。
结果被阿飞拦住了。
“你干嘛?没听到他们说得多难听吗?”阿绯眼珠里都要冒火了。
“当然听见了,”阿飞解释,“但我们现在不能给女公子添麻烦,福伯也让我四处照看着,让女公子能不在人多的场合出现就出现。”
“又不是女公子的错,凭什么?就凭那个人是七皇子?”阿绯怒。
阿飞无奈,“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放心,女公子这么聪明怕是已经想到了对策,何况我们今日只是过来拿琴的,生那么多是非干嘛。”
阿绯把脸扭在一边不再说话,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封落荻被小厮一路带上三楼,三楼分几个厅,封落荻进的这个厅叫蝶恋花,和算是个小型的屋子,有小厅,有几处用流苏遮挡的小房间,摆设都分外雅致,厅外,是花团锦簇的走廊,外边便是青空白云,旁边有小巧的小桥流水,都集于一厅,虽小却别有一番滋味。
小厮到了厅外就停住了,“封姑娘,请吧。”
“多谢。”封落荻自个挑开帘子走进去,入目的就是一袭红衣红纱的玲珑,梳着高高的发髻,露出白净的脖颈,在红纱的映衬下更是引人入胜,此时玲珑正在抚琴,修长的手指舞动,悦耳的琴声便流泻而出,那把琴,就是风鹤。
一曲毕,玲珑姑娘才抬头,看到站在那不动的封落荻,连忙笑着起身,“封姑娘来了,怎么也没人提醒句?怪我弹得忘神,竟是没发觉。”
封落荻走上前,福身,“是玲珑姑娘的琴艺高超,令我和玲珑姑娘都忘神了。”
顿了顿,封落荻又接着说,“这把就是风鹤吧,黑漆,小蛇腹断纹,琴声如春日之雷,不急不躁,清越怡人。”
“封姑娘果然懂琴,也难怪对风鹤如此痴迷。”玲珑和爽快的把风鹤抱起递给封落荻。
“玲珑是琴姬,不宜出琴阁,还劳烦封姑娘亲自来一趟了。”
封落荻接过,“玲珑姑娘能把琴借给我,落荻已是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让玲珑姑娘出门受累。”
玲珑倚着桌子笑了笑,风情万种,“其实,我让封姑娘亲自过来一趟,是有一件事想告诉封姑娘,以免封姑娘被埋在鼓里。”
“何事?”封落荻满眼都是风鹤。
“嗯,和封姑娘有关,也和七皇子有关,更和戚姑娘有关。”
封落荻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