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落荻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傻子,虽然对玲珑能借她风鹤弹奏几天很是感激,但是她本人发自内心想离玲珑远一点。有些事情是没有理由的,就像她对剪秋一见如故,对玲珑却是敬而远之,相处之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时此刻提及剪秋,又是何意。
玲珑眨了眨眼,那双远山眉也是带着情,修长白皙的手指抚着茶杯,轻轻的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又移着莲步走了过来,递给封落荻。
“封姑娘不如坐下来,听我慢慢说,这经常遇到王公贵族,还真的挺容易知道些,小秘密。”
封落荻想了想,坐下来,把琴放在桌上,品着那杯茶,“洗耳恭听。”
玲珑又拿了一架琴出来,开始试音,边说。
“对于封姑娘与七皇子的传闻最近很多,因为敬佩封姑娘的琴艺才向七皇子打听了下事情的原委,加之一些听闻,玲珑不才,还是把这件事理了个头绪出来。”
玲珑又弹了一个音,接着说,“七皇子的母妃和玉山郡主幼时便是好友,七皇子的母妃得知玉山郡主有个待嫁闺中的女儿,还是一个二品大官的女儿,很是高兴,希望七皇子娶她为正妃。”
“等等,”封落荻出声打断了玲珑的话,“玉山郡主?是谁?”
玲珑挑眉诧异,“你不知道?玉山郡主是封延尉的大夫人啊,也就是你的阿母。”
封落荻眼中闪过一抹幽深,笑了笑,“阿母竟是这个出身,府中竟然没有人告诉我,我竟这么无知的过了十七岁。”
“这样啊,”玲珑又一笑,“只是,皇上有意让右丞相之女下嫁七皇子成为正妃,说是更加门当户对,所以,七皇子就只能娶玉山郡主的女儿为侧妃。”
玉山郡主的女儿?封落荻笑。
“竟有这般际遇?”
玲珑弯弯眉眼,人畜无害般,弹了一个小曲,“我听说,封姑娘与戚姑娘是在满堂春认识的,才见一面就互相引为知己,素日里来往甚密,真是,有缘啊。”说着又补充几句,“只是右丞相家的千金,竟会这么轻易的对人放下设防,少见啊。”
“可不是吗?”封落荻起身,脸上无悲无喜,抱起琴,“多谢玲珑姑娘的琴,两日之后落荻必定上门归还。”
说着朝玲珑福身,抱着琴往门外走,没走几步,旁边用流苏遮挡的小房间里走出来几个人。
最前头的是神色有些复杂的甘清嘉,不过一瞬,就恢复成之前的多情笑意,问玲珑,“聊了这么久,累么?”
玲珑笑着摇摇头,走过去,轻轻挽着甘清嘉的胳膊,“我都快忘了你们还在里边喝茶,真是对不住了。”
“没有的事。”甘清嘉撩了撩玲珑闪过在前的头发。
跟在甘清嘉身后出来的就是一脸尴尬的薛亦祺和神色如常的江陌吟。
最后一个,是脸色发白,紧紧看着封落荻的戚剪秋。
封落荻一笑,对四人福了福身,抱着琴,走了。
戚剪秋苍白着一张脸,咬着下唇,良久才看向靠在甘清嘉身侧的玲珑。
盯着她看了良久 ,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甘清嘉,无不嘲讽,“从七皇子那里知道的?从王公贵族那里知道的?呵,你真厉害。”
说着大步往门外走。
玲珑无辜的看着甘清嘉,“昨日七皇子来找我了,把风鹤送过来,我只不过和他聊了几句。”
甘清嘉笑,无不温柔深情,“我知道。”
薛亦祺十分尴尬的看着江陌吟,“二哥,怎么办?戚姑娘看上去很生气。”
江陌吟拿出腰间的扇子,看了看那边亲密说话的两人,笑了笑,说,“你为何不说另外一个很生气?”
“啊?”薛亦祺眨眼,整理了下下摆,“我想跟上去看看,先走了。”
江陌吟点头,跟着出去了。
戚剪秋追到水中月的门外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封落荻的踪影,往大街的两边看,人群之中,湖水色的衣衫已然消失不见,她又怎会想到今日封落荻是坐了马车来的,此时正在马儿休息的地方准备上车呢。
戚剪秋垂头丧气了会,薛亦祺跟着下来安慰了几句。
“我先送你回府吧。”薛亦祺提议。
戚剪秋点头,和薛亦祺一起去停了马车的地方,快到那儿的时候,互相看着对方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马车驶了出来,车夫是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而晚了一步出来的江陌吟却是看了个正着,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马车上,阿绯无不担心的说。
“女公子,您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哪儿不舒服吗?”
封落荻摆手,“没事。”
过了一会封落荻问,“你觉得戚女公子怎么样?”
“啊?”阿绯搔了搔下巴,拧着眉头说,“那要看从哪方面说了,论相貌她是相当的漂亮,性格呢,虽然人前人后不一样,但都令人很喜欢的,感觉也没什么缺点,女公子您为什么要这样问啊?”
封落荻笑了笑,看着手中的琴,敛眉,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封府,福伯老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看到封落荻从车上下来,松了一口气。
“福伯,发生什么事了吗?”封落荻还是第一次看到福伯这么着急的神色,心下立马就不安了。
“大夫人吐血了,郎中说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怎么会这样?”封落荻把琴交给阿绯,急急忙忙的往屋子了走,“前几日阿母还可以四处散步来前厅吃饭的?”
“这个?”福伯犹豫,“有一件事老爷夫人一直没对女公子您说。”
“什么事?”封落荻已经看到有不少的丫鬟进出封母的院子,还几个手里端着物什都沾着血,看得封落荻心里一紧。
福伯也没瞒着,“事实上,前几天大夫人进过宫里,回来的时候是傍晚又感染了风寒,这几日看似无事但郎中说毕竟旧疾太深,今日就一块爆发了。”
“阿母为什么要去宫里?”封落荻站在院子门口,迟迟不敢进去,她已经听到了封父的怒吼声了。
“大夫人与淑妃一向交好,关于女公子嫁给七皇子的事情本来是说定的,夫人没告诉您,有一日突然去宫里请罪,说这桩婚事不作数。虽然没有下聘是不算但驳皇家的面子,夫人怕是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竟然是这样,”封落荻红了眼,“我都不知道,我以为不过是让我考虑下,我立马就回绝了。”
封落荻突然想起什么,问,“阿翁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他是不是在朝堂上也受了委屈,也怕我受委屈才让我出行坐马车?”
福伯叹气,不再说了。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入眼的就是封父拽着拳头站在一旁,二夫人眼中含泪,而封母,虚弱的躺在床上,脸上没有血色,眼神也有些涣散,郎中在一旁抹着汗,又擦擦手搭脉。
“先生,怎么样?”封父急切的问。
“夫人身子骨本来就弱,元气大伤,只能静养不能走动,只是这次,受了风寒,又累着身子,近日又思虑过多,实在伤神伤身。”郎中擦汗,“这次一块爆发了,恕我医术不精,得找个对施针很了解手法很快的人的才能一口气遏制住病情。”
“可是先生您已经是全长安最好的郎中啊。”二夫人哑着嗓子。
“宫里不是有侍医吗?”封落荻进来,问封父,“阿翁不是二品官员吗?侍医署的人是可以医治官员家眷的吧?”
封父没说话,是二夫人回答的。
“侍医署只医治宫中之人和一品官员的家眷,要医治其他人必须得到皇上的手谕才行。”二夫人眼眶红红的,“封府的人去找过侍医署了,被回绝了。”
“这是哪门子的规定,一品官员家眷是人,其他官员的家眷就不是人吗?”封落荻怒了。
封父制止她,“落荻,不得出言不逊,这是太祖留下的规定。”
封落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更加不敢去看躺在床上的封母。
想了想,封落荻往门外跑,剪秋是右丞相之女,右丞相是一品官员,她去拜托剪秋,阿母就有救了。
“哎,女公子!”福伯在后边叫。
封父制止他,“先不管她,”接着对郎中说,“您再想想办法,什么药材银两我们都出得起的。”
“这?”郎中捋着灰白色的胡子。
封落荻一路冲出封府,一个劲的往戚府的方向跑,没跑出几十米就被人叫住。
“落荻。”
封落荻抬头一看,眼泪不受控的落下了,泪眼之中,穿着一身白的江陌吟走近,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官服的老者,那个花纹,是侍医的官服!
“落荻,”江陌吟急忙跑过来,扶住她,“没事吧?”
封落荻摇摇头,嘶哑着嗓子,“我没事,那个人是不是侍医?”
江陌吟上下仔细看了看封落荻,点头,“对,这位是周侍医,请来给封夫人看病的。”
封落荻此时也顾不得江陌吟为什么知道阿母病重的事情,拉着那位侍医就往封府里跑。
江陌吟也担心的跟上,一边跟周侍医道歉,“抱歉,她只是太心急了。”
周侍医点头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