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想不想出府?”封落荻手里忙着做书笺,院子里石桌上摆着很多各色的树叶做的书笺,叶柄处还系着银色的带子。
“可是,”阿绯不解,“您不是打算今个不出门吗?”
“我问的是你,想麻烦你跑趟腿。”封落荻弄完最后一张,就把什么枫叶、松叶、银杏叶、泡桐叶做的书笺装到一个精致的小盒里。
“女公子您跟我客气什么。”阿绯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要我送什么呀?”
封落荻把那盒子书笺递给她,吩咐道,“帮我送到太傅府吧,听阿飞说兄长的病情一直反复,这几日阿飞在秋意浓帮忙,只能你跑趟了。”
“这个简单,我马上就去。”阿绯做事比以前风风火火了不少,估计是在秋意浓待久了养成的习惯,拿了盒子就往外走。
阿黛立马就不乐意了,“阿绯能去我也能去的,我也可以帮女公子做事的。”
封落荻无奈的看着她,“正要麻烦你呢,你去看看厨房里的鸽子汤炖好没?炖好了就给二夫人送过去,端的时候稳当些。”
“好勒。”有事做的阿黛挂着笑去厨房了。
等院子里没人了,封落荻才拿出琴来,慢慢的拨动琴弦。
“江公子,这是女公子让婢子给您的。”阿绯恭恭敬敬的把盒子递给江陌吟,这是当朝太子太傅,她可不敢跟在自家女公子面前似的放肆。
江陌吟微笑的接过,让阿绯坐下喝茶,“怎么,你们家女公子又被禁足啦?”
“没啊,”阿绯摇头,“女公子又要照顾大夫人又要照顾二夫人每天很累的样子所以才不出门的。”
“这样啊,”江陌吟打开盒子,拿出一枚枚精致的书笺,在手指上拨动着,“你们家女公子的书笺做得可真好,比绣手帕好。”
“嘻嘻,”阿绯对自家女公子的女工也不太敢恭维,“原来之前女公子绣的手帕是给您的啊,绣了好多天呢。女公子的女工虽然不好但是新奇主意很多的,这些书笺比婢子这辈子见到的都要好看呢。”
“你才多大就一辈子的。”江陌吟慎重的把书笺放进盒子里收好,才对阿绯说。
“阿绯姑娘,麻烦你回去和落荻说声,明日午时城西五里小亭阁见,让她抽个空出门,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好,婢子这就回去告诉女公子。”阿绯连忙站起来急匆匆的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奇怪的问江陌吟。
“江公子,直接告诉女公子您有惊喜给她吗?这说出来的惊喜到时就不会再惊喜了吧?”
江陌吟笑得胸有成竹,“放心,这是一个即使她知道了依旧会很惊喜的惊喜,让她期待吧。”
翌日,封落荻早早的就让阿飞驾着马车赶往城外,赴那个惊喜去了。
司徒在书房里看从漠北来的折子,拿着毛笔,在上边挥毫。
一个暗卫突然现身,“将军,卑职刚刚看到封姑娘往城外去了。”
司徒皱眉,起身,“她一个姑娘家去城外作甚?帮我备马吧。”
那个暗卫犹豫了下,“将军不用去,封姑娘她是坐着马车去的。”
司徒停住脚步,“上一个问题。”
暗卫咬了咬牙,顶着强压镇定的说,“据卑职在封府听到的,封姑娘应该是和太傅有约。”
司徒又坐回去,重新拿起笔,“既然是有约就不用向我汇报了,你做事有分寸的。”
“可是是您?”那名暗卫抬头想解释句,看到司徒的眼神后就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是您吩咐卑职将封姑娘的一切举动告诉您的。’
“那卑职先告退了。”那名暗卫说着就往后退。
“等等,”司徒又叫住他,“她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暗卫愣了下才回答,“城西。”
“好,你下去吧。”
“诺,”那名暗卫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住问司徒,“将军,那要不要备马?”
司徒抬头看他,面无表情。
那名暗卫咽了咽口水,“卑职知道了。”
等那名暗卫哭丧着脸到了院子,另外几个暗卫现身取笑他,“都说了关注封姑娘的一举一动绝对不是个好差事,你还乐颠颠的去,以为能打听到将军的八卦结果将军不给你面子吧?”
“去,”那名暗卫把另外几个暗卫推开,自顾自的备马去了。
城西五里小亭阁里,一位束着高发,狐狸笑木簪,着矢车菊色外袍、窃曲纹滚边、藤蔓金色前摆的公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琴,眼神却是往亭阁外看,一旁的随从也跟着他往外看。
等待许久的马蹄声、车轮滚滚声终于逼近。
“太傅,封姑娘来了。”
“我看到了。”江陌吟眼含着笑,看着那个下了车,婷婷走过来的女子。
不施粉黛的脸,淡青的耳坠,低低的发髻,绿松石色的上襦,蜜色的长裙,盈盈一腰,笑靥如花。
人一生会有很多难以忘记的时刻,于他江陌吟而言,这张笑脸,这一幕,至死难忘。
“兄长,我还以为我来早了,没想到兄长来得更早。”封落荻笑着进了亭阁,给江陌吟作揖。
阿飞和那个随从有眼见的自个退下了。
“那是我俩都心焦,都来早了。”江陌吟笑,“自己看桌上的惊喜吧。”
封落荻一进亭阁就瞅准了石桌上的琴,这会更是眼睛都快长在上边了。
“扶风,真的是扶风!”封落荻的声音都在打颤了,坐过去,双手抚着那把琴。
“兄长!”封落荻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早就知道你爱琴,特别是古琴,本想多寻几把一齐送给你,”江陌吟还有些遗憾,“只可惜这会只找到这一把,惊喜不够大。”
“够大了,”封落荻拿起那琴,“兄长为洛荻寻的一把琴的恩洛荻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这是做兄长的送给妹妹的,哪里来的恩不恩的。”见封落荻这么高兴,江陌吟也很高兴,提议,“这么高兴的话不如弹一曲吧,你许久没出门了,一直没能听到你弹的曲。”
“好啊,”封落荻轻轻放下琴,“兄长想听什么曲子?”
“就和你平常爱弹的曲子差不多的,既奇怪又好听。”
“好。”封落荻点头,“不过那位大家的词我得稍稍改些。”
狼牙月,伊人欢颜。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来缘分,惹尘埃是非。你展颜,纵然离别也不变。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红尘醉,微醺的岁月。
今生我,把酒奉陪。仍回首,昔日琴棋你我。
曲毕,江陌吟笑着拍掌,“很好听的曲,但是落荻。”
“嗯?”
“你的曲为什么都很悲伤?”
“有吗?”封落荻眯着眼笑,“也许是因为词有点伤感,弹出来就是这样的。”
江陌吟伸手把琴弦按住。
“怎么了?”封落荻直视着江陌吟,很无辜的样子。
良久,江陌吟才轻松的笑了笑,“没什么,既然是古琴的话我也弹一曲,就弹你刚刚的那首。”
“一遍你就记住了?”封落荻睁大眼睛。
江陌吟拿过琴把手放在上边,“嗯,过目不忘,过耳都明。”
难得的不谦虚,自信起来的江陌吟更不愧为风华公子。
“好羡慕。”封落荻握拳,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要是有这能力还怕什么考试啊,想想,高中那会苦读的场景,封落荻真想抹眼泪。
江陌吟的琴艺不逊于封落荻,弹一曲自然是让人大饱耳福。而这人不仅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治国之道晓安民之策,难怪太子将兄长奉为上上宾。
封落荻单手撑着下巴看江陌吟,觉得自己认了这么一个人当兄长简直是,运气好到爆。
“如何?”曲毕,江陌吟好笑的看着封落荻。
封落荻这才收回灼人的视线,慌慌张张眨眨眼,竖起大拇指。
“很好很厉害,”说着又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兄长你这是不让人活啊,我就弹琴厉害点,结果还是比不上你,啧啧,这日子没法过了。”
“谁说你只会弹琴的?”江陌吟拿出那只绣着翠竹的手帕,笑了笑,“你还会女工,还会做那么好看的书笺。”
封落荻扁着嘴看他,“书笺是很好看,难登大雅之堂。而这女工嘛,兄长你是故意笑话我的。”
“打趣一下不为过吧?”江陌吟又把手帕放回去。
“不行,我要补偿。”封落荻义正言辞。
“好好,”江陌吟站起身来,“作为补偿,请你吃吃这郊外河里新鲜的鱼。”
“真哒?”被戚剪秋养叼的封落荻的一双眼亮闪闪的。
江陌吟伸手,“一起去钓鱼吧。”
封落荻却是自己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吧走吧,剪秋肯定很羡慕我。”
江陌吟收回手,“可以多钓几条带给她,没准她还能琢磨出个新菜式。”
“好主意,一切就拜托兄长了。”
直到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司徒才看到封府的马车停在门外,江陌吟下马给封落荻撩起帘子,封落荻笑盈盈的抱着一把琴下车。
两人在门外说了几句,江陌吟和他的随从才纵马离开,封落荻目送他们离开后才进了府,而她的嘴角一直都是翘着的。
“回去吧。”在另一条街道的司徒才拉了拉缰绳将马儿掉头,一旁的随从也急急忙忙的掉头,两人回侯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