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落荻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运气来势汹涌所以才挡也挡不住。前脚江陌吟以兄长的身份送了她一把扶风,后脚鸣轩琴行的掌柜告诉她上次拜托的商队找到了独幽,已经出高价替封落荻买回来了,而那支商队正在回长安,走的是水路,今日正午就能到码头。
封落荻高兴,也就心思打扮下自己。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青白色的深衣,竹青色的茱萸刺绣半臂,鸠灰色的缀珍珠留仙裙白玉带子。
封落荻收拾好就准备出门,阿黛急急忙忙的拦住她。
“女公子,您要一个人出门啊?还是我陪你吧。”
“不用不用,”封落荻摆手,“我就去码头看看,一会就回来。”
“可是我听管家说码头那边很乱的,还是我陪你去吧,或者您先去趟秋意浓找个人陪你?”阿黛还是不放心。
“好,我先去趟秋意浓,你赶紧去厨房看着给阿母炖的补品。”
“嗯嗯,我马上去,女公子路上小心些。”
“好好好,阿黛你快和管家一样啰嗦了。”
封落荻悠哉的出门,又悠哉的往码头走,马上就要正午了,她可是迫不及待的见到独幽,这样就只剩下七把琴了,完全没有去秋意浓的打算。
封落荻一路好心情的到了码头,商队的船暂时没看到,但是看到了两个人熟人。
“兄长,司徒。”
站在码头附近看着来往船只、搬运货物的工人的正是安平侯司徒慕晔、太子太傅江陌吟。
“你们俩居然会出现在码头,怎么看和你们的职责不搭啊。”心情很好的封落荻说话都带着上扬的音。
“司徒想了解漕运的事,我带他来看看。”江陌吟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倒是你,一个姑娘家的上这来作甚?还这么高兴?”
司徒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看封落荻。
封落荻可没注意到,而是眯着眼笑,“独幽要到了,我当然高兴。”
“独幽?你要找的古琴之一啊?”江陌吟也挺希望封落荻高高兴兴的,说话更温柔了,“你托人去外边找啊?”
“嗯嗯,”封落荻连连点头,“托了一个商队去找的,说是晌午就走水路到长安。”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江陌吟感叹,“你对那几把琴的执念可真深啊。”
“因为很重要。”封落荻又笑了笑,这才注意到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徒,但是人家不想理自己也没必要贴上去,封落荻无所谓的耸肩。
“那你们继续谈正事吧,我在这等商队。”
“日头虽然不毒,但站久了也累,你可以去那边歇脚的棚子里坐着等,那儿也能瞧见码头的状况。”江陌吟指了指不远处的棚子,是给过往路人搬运货物的工人提供茶水的棚子,“我和司徒再到处转转了解下就过去陪你。”
“不用不用,你们忙吧。”封落荻摆手,快步走到棚子里挑了快干净的地方坐下。
“她真的很高兴。”江陌吟笑着收回视线,对看着河面的司徒说,“去那边看看吧,一般入长安的货物都得在那边检查,以防夹带了不该带入长安的东西。”
司徒点头,两人沿着河岸往漕运最关键的地方走。
到了晌午的时候,江陌吟和司徒走过来。
“商队的船还没到?”江陌吟问等得很无聊的封落荻。
“没有,”封落荻摇头,“掌柜的跟我说商队的船有个绣着莲花的紫色旗子,我在这瞧了半天都没看到那艘船。”
“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下,晚点到,我们俩陪你等,说说话也不会无聊。”江陌吟坐下,给自己司徒倒茶。
封落荻和江陌吟聊了聊秋意浓的近况,又聊了聊最近流行的几个曲谱,总体来说是相谈甚欢,全程,司徒都没有参与。
封落荻奇怪的看了几眼司徒但最终还是没和他说话。
又等了一会,商队的船还是没到,封落荻终于是难掩失落。
“船今天是到不了吗?”
江陌吟安慰她,“可能是回时逆风得多花些时辰,再等等,我们陪你。”
“嗯。”封落荻挤出一个笑容。
只是,突然有个随从跑过来对江陌吟说,“太傅,太子有急事找您。”
江陌吟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说话,封落荻就抢着说。
“兄长赶紧去吧,公事要紧。”
江陌吟点头起身,又对司徒说,“你在这陪她等吧,我先进趟宫。”
一直不说话的司徒点头。
等江陌吟走了封落荻才开始觉得尴尬,两个不交流的人隔着桌子坐着,和周围吵吵闹闹来来往往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封落荻无聊的翻着桌子上的茶杯,正立着,倒扣着。
最后封落荻实在忍不住了,问司徒,“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才不说话的?”
司徒放下茶杯盯着她看,“你是这样认为的?”
封落荻觉得莫名,“不然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牙齿疼?”
司徒继续看着她,看到封落荻浑身发毛的时候才开口说,“你和陌吟的关系挺好的。”
“当然,”封落荻更加莫名了,“他是我的兄长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是真的敬重他的。”
“仅仅是兄长?”司徒紧盯着封落荻,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的表情变化。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封落荻直视着他,觉得今天的司徒肯定是没吃饱,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司徒别过眼,望着河面,不再说话。
封落荻又开始无聊的翻茶杯。
又过了一个时辰,按照二十一世纪的算法是两个小时,封落荻望天,她真的就和司徒在这傻傻的坐了两个小时,一句话也没说,就只是干坐着。
最终,封落荻只能扶额,“我们走吧,那船是到不了的,我明天去琴行问就行。”说完就站起身来。
司徒也跟着站起来,看她,“去哪?”
敢情您老不打算回侯爷府啊,封落荻默默的在心里撇嘴,但还是说,“去秋意浓吧,请你喝酒,陪了我这么久。”
司徒点头,两个人又一路无言的回到了秋意浓,阿绯拿了好酒和阿飞跑腿买的几个小菜,两个人在里屋对坐着喝酒吃菜,准确来说是司徒喝酒封落荻吃菜。
司徒喝了好些酒才乐意开口,“喜欢琴的话我可以让人去买。”
“嗯?”封落荻抬头看他,“不用,我屋子里的琴都快放不下了,我喜欢弹琴但不喜欢收藏琴。”
“那这几把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随便找到一把你就这么高兴?”
司徒直视着封落荻,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望进心里去。
“那几把很特别,至于理由我不想说,”封落荻终归表情恢复淡然,“但是我告诉你,那几把琴比我的命重要,谁也不能阻拦我找到它们。”
司徒眯眼,捏了捏酒杯,最后还是将酒一饮而尽,不再说话。
封落荻突然觉得有点闷,总感觉司徒变得很奇怪了,或者说,她从未真正认识司徒。
又是一室的沉默,而打破这些沉默的是屋外的吵闹声。
“我乃府衙捕头,奉命带疑犯封落荻回府衙,任何阻拦者视为有碍执法,一律带回府衙治罪。”
“我是疑犯?”封落荻吃惊,连忙撩开帘子出门一看,又是个熟人。
“郑捕头,您怎么来了?”
站在秋意浓大厅里的俨然是在水中月丫鬟被杀案中与封落荻合作过的郑捕头。
阿飞阿绯看到封落荻出来连忙很紧张的把她拦住。
“封姑娘,和我走一趟吧。”郑捕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随即看到跟在她身后出来的司徒。
“侯爷。”郑捕头态度十分恭敬。
“什么事要带她去府衙?”司徒脸上没什么表情。
封落荻默认他替自己问话。
“封落荻涉嫌串通商队贩盐,是重罪,需要先带回府衙关押再一一审问。”郑捕头一板一眼的。
“郑捕头,说这些是需要证据的。”封落荻丝毫不慌乱,心底却有一丝疑惑闪过。
“当然有证据,且证据确凿。”郑捕头继续说,“今日辰时府衙在码头捕获一只从江南归来的商船,上边藏有大量的私盐。府尹连加审问,那只商队的人都招了,说是受你的指使才贩私盐,且都签字画押了,人证物证皆在,还请封姑娘和我们走一趟。”
封落荻隐约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只是这个陷阱到底针对的是谁?
“我没有指使他们,那只商队也可能是捏造的假口供,府尹明察秋毫,应该不会冤枉我吧?”封落荻依然很镇定。
“话是这么说,”郑捕头的态度还是很强硬,“但你的嫌疑依旧最大,应该带回府衙关押候审,依大宣律法本应如此,还请封姑娘不要为难我们主动跟我们走,否则。”
不说而明的话,大宣律法封落荻自然懂,物证人证都有她的确该去一趟。
“好,我跟你走。”封落荻刚说完这一句话,司徒就抓住了她的手。
“本候认为证据还不足,等你们找到足够的证据再来带人。”话却是对郑捕头说的。
“安平侯莫要下官为难,”郑捕头对身后的一班捕快招手,“今日疑犯封落荻无论如何都是得带回去候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