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最终的处置也终于下来了,封为南海郡王,永不能晋封亲王,永不能入长安,不可擅自离开南海郡。
这算是变相的软禁但总归是保住一命可以逍遥至死,但受牵连的官员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府中丫鬟家将全部送入掖幽庭,终生为奴。
朝中风向巨变,大臣们似乎选择了新的队伍,长安百姓,大宣百姓却依旧如常的生活。但一直都是这样,无论朝代如何变幻,百姓不会变,百姓离权力中心太远,他们想要的是生活。
看到自家阿翁很满意皇上决定,封落荻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照例拿出琴,封落荻面无表情的弹着。
天涯尽头风沙滚,封刀隐没东篱下。闲云野鹤见古刹,快马江湖胜逍遥。剑出鞘恩怨了,骤雨落宿命敲。荒村野桥古道,远离人世尘嚣。席地对坐饮茶,提笔不为风雅。泪如梨花洒满天下,爱恨如写意山水画。
谁能懂?谁都不该懂。
弹了好一会琴,封落荻终于平静下来了,起身准备去看看封母,就见阿绯阿黛很高兴的走进来,阿绯手里扬着一块绢布。
“女公子,阿飞来信啦。”
“我看看。”封落荻眼神立马亮了几分,接过绢布,快速的看完,“阿飞不出五日就会回来了。”
“那他找到独幽没?”阿绯阿黛被封落荻带着只关心琴了。
“找到了。”封落荻现在是百感交集,为了独幽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我都想哭了。”阿黛比封落荻还激动,“为了这把琴女公子受了这么多苦,现在是苦尽甘来了。”
一旁阿绯也红了眼眶。
“女公子放心吧,阿飞一定把独幽完完整整的带回来的,我们只需等上五日就行。”
封落荻点头。
“对了,女公子,戚女公子约你去满堂春三楼的雅间,说是想和你一起吃午饭。”
“好,”封落荻失笑,这两个丫头还真的把琴的事情放在了首位,“我换身衣服就去。”
缃色的中衣,樱草色的旋袄,雪白的褶裙,嫣红的梅花刺绣,茶色的披风,白白的兔毛领子。
秋水玉肌伴轻风,香腮染赤耳坠摇。
戚剪秋看到封落荻进来,‘噔’的眼睛就亮了,耷拉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落荻,你穿这身好精神啊。”
“可是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封落荻放下披风,看着满满的一桌菜,是满堂春特有的盘子,也就是说这次的菜是满堂春做的。
戚剪秋立马又把嘴角拉下去了,“被阿翁骂了。”
“右丞相?”封落荻想到那个看上去很严肃的右丞相,“他为何要骂你?”
“嗯?”戚剪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封落荻推荐菜色。
“你先尝尝,尝完之后我再告诉你。”
封落荻点头,隐约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和做菜有关系。
“这道是鹅掌炖白蘑菇名为雪泥鸿爪,这道是黄花菜焖全菇名为美女簪花,这道是虾仁炒鸡蛋名为花好月圆,以下还有盘龙鸳鸯柱、沙窝云吞翅、霸王披金甲、金箱藏八宝、老蚌还珠、明月映翡翠、踏雪寻梅。”
封落荻一一尝过后在戚剪秋紧张的眼神中点评,“这些菜都很有你的风格,但是味道上,却没有做出符合它们应有的滋味,或者说味道和菜的原料乃至菜名都不相符,吃完了很遗憾的感觉。”
“对吧,你也吃出来了。”戚剪秋如同见知音般拽着封落荻的袖子,“可这满堂春的掌柜、厨子还一副满意得不得了的样子,他们根本就不懂我做的菜的含义。”
“这就是你不高兴的原因?”封落荻回忆了下戚剪秋的性子,又自我否定,“不,你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人的不赏识不高兴,剪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戚剪秋松开封落荻的袖子,垂头丧气的,“我想开一家属于我自己的酒楼,可以做我想做的菜,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就像秋意浓一般,但是是属于我的酒楼,你明白吗?”
“我明白。”封落荻轻轻拍着戚剪秋的手,“但是右丞相没有同意,他不希望你身为官家女子还在外边抛头露面的。”
“不止这些,”戚剪秋这会全是对右丞相的不满,“他是说女子做菜只是为了日后服侍夫君的,不宜看得过于重要。”
“最重要的是,”戚剪秋突然很愤怒的拍桌子,“阿翁他竟然让姐姐三日后在宫里御花园开个赏菊宴会,宴请长安城中所有适龄的公子。这明明就是变相的为我挑选夫君嘛,不是前段时间还不急着把我嫁出去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戚剪秋越说越委屈,封落荻赶紧稳住她,“你没问右丞相原因?”
“问了,但他一直强调让我听姐姐的,我又进宫看姐姐,姐姐也什么都不说。”戚剪秋都开始抹鼻子了。
“别哭,会有办法的。”封落荻赶紧拿出手帕给戚剪秋擦眼泪,又问,“右丞相和瑶妃办的这个赏菊宴,我到时跟着司徒或者兄长进去陪你,到时咱俩见机行事,到时不管谁求婚咱俩都得把事情搅黄了,就怕会影响到你的名声。”
“我才不怕,”戚剪秋止住了眼泪,“落荻,那天你一定要来帮我啊,我不想嫁给一个认都不认识的人,阿翁做得太过分了,还说疼爱我,现在连我的终身大事都不过问我的意见了。”
“我一定会去,”封落荻承诺,“并且我一定会想法子让众人没法跟你求婚。”
“还是落荻你好。”戚剪秋脸上总算放晴了些。
只是两人的这顿饭还没吃完,戚剪秋就被右丞相府的人带回去了,按照这架势,不到赏菊宴会是不会让戚剪秋出来的。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封落荻也没心思吃饭,坐在雅间里怎么也想不明白右丞相这是为何急着把戚剪秋嫁出去,不管是谁,既然戚剪秋不想嫁那么她就一定会帮她,接下来是找谁带她进宫了。
司徒还是兄长?
带她进宫就不免碰到一些官员,比起让司徒带她入宫会让阿翁误会,让兄长带她入宫似乎更加名正言顺。
打定了主意了封落荻就开门往外走,路过一间间雅间时都没有停留,突然有个人叫住了她。
“封姑娘。”
封落荻回头看,那人站在一间雅间前,她记得这人是司徒的随从,这么说,封落荻看向那个紧闭的房门。
房门也在这时打开了,司徒站在那。
“你也来这了?”司徒率先开口。
“和剪秋约的。”
这会甘清嘉也上楼了,看到封落荻和司徒隔着门相视,疑惑,“你们这是在摆姿势?”
司徒扫了他一眼,甘清嘉立马转向封落荻,“我说刚刚那个美人怎么哭哭啼啼的走了,和她吵起来了?”
“剪秋又哭了?”封落荻很认真也很着急的问。
这倒让甘清嘉不好意思了,“开玩笑的,就看到她走了,”边说边邀她进去,“进来坐坐吧,有美人相伴总比对着司徒这张木头脸好。”
“咳咳。”封落荻轻咳一声无比自然的走进去了。
坐下后封落荻纠结该怎么开口,司徒先问了。
“有麻烦事?说说。”
“那我就不见外了,”封落荻正羞于开口呢,司徒这么直接真是太好了,“你们有收到瑶妃三日后在御花园的赏菊宴会邀请吗?”
司徒点头,“今日清晨送到府中的。”
“那宴会能带我去吗?”
甘清嘉大笑,“这就是个相亲会,司徒要是带女子进去不就是砸场子吗?”
封落荻无比认真的点头,“我就是去砸场子的。”
“咳咳。”甘清嘉被酒呛到了,这也太坦然了,甘清嘉朝司徒竖大拇指。
司徒问,“戚剪秋不想嫁?”
“当然,”落荻一脸真诚,“她又没意中人嫁什么嫁?不过说起来右丞相怎么就要她嫁人了,还是以这种方法。”
甘清嘉在一旁端着酒杯意味不明的笑。
“我应该知道原因,”司徒在封落荻期待的眼神中回忆,“昨日早朝后我听到太子向右丞相表达了自己对戚剪秋的仰慕之情,事后右丞相的脸色就变得很难堪,今日我们就收到了瑶妃的帖子。”
封落荻眨眨眼,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甘清嘉挂着无所谓的笑,边道。
“朝中谁人不知右丞相是不支持任何皇子只为皇上做事的,太子分明是想娶戚剪秋得到右丞相的支持,右丞相就怕太子突然上门提亲就赶紧让瑶妃弄个宴会,让哪家公子先把提亲的话说出来,再把戚剪秋嫁出去就不用驳太子的面也不用支持他了。”
“按照右丞相的性子,八成是这样。”司徒也点头。
封落荻却很不高兴,“这样对待剪秋根本不公平,之前七皇子想娶她是因为想到右丞相的支持,现在太子也这样,他们想要的右丞相的势力不是真心爱剪秋,那把她娶回去做什么?现在右丞相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惜随便找个人娶了剪秋不过问剪秋的意思。”
“剪秋明明是个丞相之女,应该可以比常人过得更加幸福,结果因为这些人的私心就与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吗?”封落荻很愤慨也很肯定,“以剪秋的性子,到时她不是逃婚就是自杀,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