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开运握图——杨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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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废立风波

杨坚有5个儿子,其中杨勇最大。早在北周时,杨勇就因其祖父杨忠的军功被封为博平侯。

杨坚很喜欢这个儿子。在他作北周的辅政大臣时,就拜杨勇为大将军、左司卫,封为长宁郡公,立他为世子。为了锻炼他的才干,树立他的威信,杨坚让他出外作洛州总管、东京小冢宰,总统北齐旧地。当杨勇再一次被征回京城时,已经被进位为上柱国、大司马、领内史御正,总管所有禁卫了。

公元581年,杨坚建隋称帝,杨勇由世子变为太子,也就是说,将来的帝位,要由杨勇来继承。从此,军国政事以及尚书上奏的死罪以下的重大事情的决断,全都有杨勇参与。

在杨坚的有意栽培下,杨勇在政治方面成长很快。隋初,山东(即今河北、河南、山东一带)地区流民很多,杨坚想把这些流民迁徙到北方以充实边境。杨勇劝阻说:“我认为改变百姓的生活习俗应当采取逐渐的方式,不能一下子改变。百姓历来有怀旧恋土的传统,他们的流动离乡,是迫不得已的。山东地区在北齐统治时就主暗时昏,北周平齐后,又虐待百姓,致使他们逃亡,不是他们厌恶本土,愿意羁旅他乡。又加上尉迟迥在去年叛乱,虽然将其平定,但战争给此地造成的创伤还未痊愈。我以为几年以后,随着社会的安定,他们会归还本土。更何况我们的北部边境虽然屡遭突厥侵扰,但城镇峻峙,所在严固,用不着迁徙流民。”杨坚见杨勇对国家大事能有自己成熟的看法,并对形势有正确的认识,非常高兴,便接受了他的意见。从此以后,杨勇见时政有所不善之处,常常提出自己的意见,也常常被杨坚采纳。

史载杨勇“好学,解属词赋,性宽仁和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这似乎是在褒扬杨勇的人品。但杨勇失败就失败在“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上。

杨坚对臣下违礼越制的言行极为敏感。而杨勇在冬至这天,派人去请朝中百官到东宫,祝贺节日,一时东宫鼓乐齐鸣,百官皆贺。杨坚知道这件事后,便问朝臣:“我听说冬至那天,内外百官都到东宫朝拜太子,这是什么礼呀?”

太常少卿辛亶一听话音不对,赶快解释说:“我们到东宫应该说是祝贺节日,不是朝拜。”

“是吗?”杨坚冷冷地说,“祝贺节日,去个三几个、十数个人,不就行了?就是去,也应随各个人的心意,为什么要派专人征召、百官皆至?为什么太子还要穿上礼服,奏乐接待他们?太子这样做,太悖礼制了。”后来,杨坚因此下诏说:

“礼有等差,君臣不杂,爰自近代,圣教渐亏,俯仰逐情,因循成俗。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宫。”

事非典则,宜悉听断。杨坚传下此诏,实际表达了对杨勇的不满和猜疑。

杨勇的母亲独孤皇后非常关心杨勇的婚事,她看中了元家之女,并为杨勇娶为正妃。但杨勇根本不喜欢元氏,另外纳了许多宠妾。在众多的内宠中,尤其喜欢昭训云氏。如果是善矫言饰行之人,对于母后亲自选中的媳妇,即使不喜欢,也要装装样子。而杨勇却“率意任情”,不喜欢就淡而处之。后来元氏得了心脏病,突然死去。这一下引起了独孤皇后的疑心,她怀疑元氏是被人害死的,从此对杨勇也不满起来。

这一切都被杨广看在眼里,多年来觊觎太子之位的居心,使他敏锐地察觉到:取代哥哥地位的机会来了!

杨广取代杨勇,有很多有利条件。

首先,从兄弟行次讲,他是家中的老二,姿仪秀美,机敏聪慧,也好学,尤其擅长诗文。杨坚及独孤氏特别喜爱他。如果将杨勇除掉,太子之位自然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其次,他不像杨勇那样率意任情,而是善于矫情饰行,给人以假相,将真相隐藏得很深。有一次,他知道父皇要到他的住处,特意做了一番布置。他让人把乐器的弦扯断,又在上边撒满尘土。杨坚到来之后,见此荒败景象,不由感慨万千。杨广趁机说:“父皇不必感伤,只不过儿臣终日忙于政务,无声妓之好,所以才致此。”杨坚听了非常高兴,认为他的生活作风很像自己。从此,杨广更加注意装饰自己,每次入宫朝见,“车马侍从,皆为俭素,敬接朝臣,礼极卑屈,声名籍甚,冠于诸王”。他见母后独孤氏不喜欢杨勇姬妾成群,便反其道而行之,与其他姬妾都不接触,只和萧妃住在一起。独孤氏见此,更加喜欢杨广。

第三,杨广很会拢络人心。有一次他带人出去打猎,不料突然下起雨来。左右见此,急忙把雨披拿出来给杨广披上。不料杨广推开雨披,说:“士兵们都在雨地里淋着,我为什么要独自穿雨披呢!”在场的士兵对杨广此举大为感动。开皇八年(公元588年)冬,杨坚派兵大举伐陈,杨广被任为长江下游的行军元帅。隋军攻下建康后,活捉了陈湘州刺史施文庆、散骑常侍沈客卿、市令阳慧朗、刑法监徐析、尚书令暨慧。这几个人都是有名的祸国殃民的奸佞之臣,江南百姓也对他们没有好感。杨广立即宣布将这5个人斩首,以示自己为民除害。然后又将陈朝府库封闭,资财丝毫不取,人们都称他是个贤达之人。

杨广苦心经营,取得了不少政治资本和好名声。如今,太子杨勇失意于父皇母后,这对杨广废兄夺宗的努力无疑是如鱼得水。从此,杨广加快了争位的步伐。

尽管杨坚对杨勇开始怀疑、不满,但废掉杨勇太子之位的决心不是那么容易下的。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得不考虑亲生儿子的前途。杨勇尽管有令他失望之处,但毕竟是他的儿子,毕竟辛辛苦苦地栽培了他这么多年。一旦将他的太子之位取消,政治上的失意,地位的下降,说不定会毁了儿子的终生前途。作为父亲,他又不得不考虑轻易废立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他曾向妻子独孤氏发誓,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母同胞,决不同别的妃妾有孩子。他不但这样说,也这样做了,5个儿子,都是独孤皇后所生。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表明他对独孤氏的钟爱,另一方面是用最亲最近的血缘关系为纽带,将孩子们拢在一起。如果太子在位,别的兄弟妄想自然而绝;如果太子之位虚而待人,那么,兄弟之间为争位而自相残杀之事在历史上可太多了。同胞的血缘纽带在对权力地位的欲望面前,到底会有多大的维系力量呢?

然而,作为一个政治家,他又不得不考虑江山社稷的前途。十几年来,他含辛茹苦将开皇基业创至如此辉煌的程度也不容易。而太子生活奢侈、沉溺姬妾、妄自尊大等毛病,使他对把江山社稷交给这样的人也真感到不放心。

杨坚遇到了巨大的矛盾。这个矛盾是常人的理智难以解决的。于是杨坚想到了神灵。

隋朝有一个能掐会算的人,名叫韦鼎,史书上说他“博涉经史,明阴阳逆刺,尤善相术”。这个人起初生活在南朝,传说他通过望气的方术,预测到陈霸先当代梁建陈;后来又预测到陈朝的灭亡。陈朝被隋灭亡后,韦鼎被迁到隋都长安。

韦鼎到长安后,杨坚听说他通晓占卜,测事如神,便把他召来,授给他上仪同三司之职,对其待遇甚厚。杨坚在废立问题上进退维谷时,又找到韦鼎。他问韦鼎:“我这几个儿子谁可以继承皇位?”

“至尊、皇后所最爱者,即当与之,非臣敢预知也。”韦鼎答道。

杨坚见他答得圆滑,无奈地笑笑说:“先生怕是不肯明告我吧?”

杨坚又把善相者来和找来,让他秘密给诸子相面。来和看过后,对杨坚说:“晋王(指杨广)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

两个人的答复,一个含混,一个明确。来和之所以敢明确回答,是因为他久与杨坚接触,对杨勇与杨广之间势力的消长,以及杨坚的心态了如指掌。

就在杨坚举棋不定时,社会上又风传着这样一件事:在繁昌县(今安徽繁昌附近)有一个叫杨悦的人,一天他到山中采药,忽然看见天空飘来片片白云。白云越积越厚,从白云后面又冒出两只动物,样子很像两只公羊,呈黄色,大小就像刚生下来的小狗。这两只羊一样的东西在天上厮打着,一只掉到地上。杨悦赶紧跑过去抓住,另一只却不见了。他把抓到的那只抱回家去伺养,但几十天后却不见了踪影。这个故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广。当这个故事传到京城时,除了故事本身以外,又加上许多牵强附会的东西。有人说,云体掩蔽,这是邪佞之象。这东西像小狗一样大小,又像公羊一样的形状,是两只羊羔之象。“羊”即暗指一个“杨”字;羊羔,即杨子。这表明两个皇子有一个要从上边落下来。

只要稍加分析,就不难看出这是杨广在利用神学逼迫其父杨坚快下废掉太子的决心。

首先从地点上看。上述传说是从繁昌县传出的。繁昌县的位置离江苏省很近,在当时扬州总管的管辖之内。而在平定江南之乱以后,杨广长期任扬州总管,在扬州植根很深。两羊相斗的传说源于繁昌绝非偶然。

再从时间上看。杨坚问韦鼎谁可继承皇位的时间大约是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隋书·艺术·韦鼎传》记载:时兰陵公主寡,上为之求夫,选亲卫柳述及萧玚等以示于鼎。鼎曰:“玚当封侯,而无贵妻之相。述亦通显,而守位不终。”上曰:“位由我耳。”

遂以主降述。上又问鼎:“诸儿谁得嗣?”答曰:“至尊、皇后所最爱者,即当与之,非臣敢预知也。”上笑曰:“不肯显言乎?”在这段记载中,杨坚向韦鼎询问将公主嫁谁和谁将继承帝位这两件事似乎在同时,起码相距时间不远。因此只要知道杨坚将女儿嫁给柳述的时间,就可以知道杨坚询问继承人的时间。兰陵公主嫁给柳述,时年18岁,死于隋炀帝大业元年(公元605年),时年32岁。可知兰陵公主嫁给柳述的时间正好是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这正是杨坚在废立太子问题上心情极度矛盾的时期,而第二年就出现了两只羊羔相斗,一只羊羔坠地的传说和利用谐音及牵强附会诠释,这难道是偶然巧合吗?

最后再从杨广的处世人品看。前面已经说过,杨广为了坐稳太子的宝座,不惜用方术激怒其父杨坚,以除掉弟弟杨秀。难道他就不能为了登上太子宝座,用方术促进其父废掉哥哥杨勇吗?

杨广这一招的确厉害,他抓住了其父的一个致命弱点:笃信数术。他也抓住了一个非常难得的时机,这就是其父正在企图求助神灵解脱面临的矛盾。

杨广不但知道杨坚笃信数术,还知道杨坚对独孤氏的畏惧。他知道,如果废掉杨勇的事能得到她的支持,那自己登上太子宝座就十拿九稳了。

独孤氏对杨勇虽然不满,但不满到什么程度呢?会不会决定她对废立太子的态度呢?杨广利用进京朝见的机会进行了一次实质性的试探。朝见完毕,在回扬州的前一天,杨广来到后宫向母后辞行。他跪在地上,向皇后行过礼,目光里充满了眷恋之情。

“母后,”杨广无限深情地说:“儿臣镇守地方,归期已被限定。马上又要离开您了,臣子之恋,实结于心。我这一走,又不能侍奉您了,不知什么时候再能见到您。”

说完这番话,杨广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听到这些话,独孤后也说:“你在方镇,我又年老,今天一别,我的恋子之情比往常离别更觉深切。”说到这里,独孤氏也潸然泪下。

母子感情沟通到这种程度,杨广觉得说什么也不为过了,即使母后不爱听,也不会对他有所责怪,便大着胆子说:“儿臣性识愚下,始终恪守兄弟之间的情意。但不知我犯了什么罪过,惹得太子对我如此怨恨,常常对我大发盛怒,欲加陷害屠戮。我常常害怕太子对我进行谗毁,又怕他对我进行毒害。所以勤忧积念,惧履危亡!”

“可不是!”杨广这番话引起了独孤氏的共鸣,“这个觇地伐真让我不能容忍!”觇地伐是杨勇的小名。她见杨广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便继续说:“我好不容易为他娶了元家之女,指望他能兴隆大隋基业。然而他竟不与之作夫妻,却专宠阿云。元氏本无疾病,忽然暴亡,分明是太子派人下药,将其毒死。事已如此,我也不再深究了。怎么现在又想对你下毒?我活着他还这样,我死后他还不把你吃了?我常常想,太子连个正妻都没有,至尊千秋万岁之后,你们兄弟向阿云前拜候问讯,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说到这里,独孤氏伤心得已泣不成声了。

杨广表面装出十分悲伤的样子,心里却得意得很,他已经将独孤氏对杨勇的不满了解得清清楚楚了。一个夺取太子之位的阴谋开始策划并付诸实施。

隋朝有个人叫宇文述,此人在平定尉迟迥时立有战功,平陈战役中,在杨广手下任行军总管,战功卓著。他与杨广关系一直很密切,杨广任扬州总管后,为了拉拢宇文述,举荐他为寿州(治今安徽寿县)刺史总管。杨广决意夺太子位,便向宇文述问计。宇文述说:“皇太子早就不被皇上所喜爱了,也没有什么美德令天下人佩服。而大王您以仁孝著称,才能盖世,多次领军,数立大功。主上与内宫对您很钟爱,四海之望皆归之于您。但是废立是国家的大事,像我们这样处在太子与主上父子关系之间的一般人,要想帮您谋太子之位是很难的。能够使主上改变主意的臣子只有杨素,而杨素所信的谋臣,只有其弟杨约。杨约与我关系很好。请让我进京朝拜,与杨约相见,共同图谋废立之事。”杨广听后大喜,给了宇文述许多金宝,让他以朝拜的名义进京。

宇文述进京后,经常把杨约请到住处,有时与他畅饮,席间将所带宝物出示给他,见他喜欢,就慨然相送。有时又与杨约一起赌博,故意将财宝输给他。渐渐地,杨广让宇文述所带财宝,大多转到杨约手中。

杨约也不是傻子,他见宇文述如此大方,知道其中必有文章。一天,他来到宇文述处,进门就向他道谢。宇文述佯装糊涂,问:“先生为何谢我?”

杨约说:“自然是为了先生所赠珍宝了!”

宇文述说:“先生谬谢了。我哪里有这么多东西送人。实不相瞒,这些都是晋王(指杨广)所赐,他让我带给您的。”

杨约大惊,问:“晋王此举为何?”

宇文述说:“欲与先生图大事,以保先生的终身之安。”

杨约说:“先生之言我不甚明了,我有何危?”

宇文述说:“您的兄长杨素,功名盖世,在朝中长期大权在握,朝中大臣被令兄所得罪的有多少,您能数得过来吗?这是一危也。”

“还有其他危险吗?”

“还有。皇太子因为不能为所欲为,常归罪于您兄弟二人,对您恨得咬牙切齿。您现在虽然受着主上的重视,但欲危害您的人可谓多矣。主上一旦千秋,谁还来庇护您呢?”

杨约听着宇文述的分析,不住点头称是,然后问道:“先生有何见教?”

宇文述说:“如今皇太子失爱于皇后,主上也有废掉太子之意,这您是知道的。如今,请皇上立晋王为太子,就在贤兄的口舌之功。如果您真能在此时立此大功,晋王对您的感激一定会刻骨铭心。这样,您就可以避开累卵之危,成就泰山之安了。”

杨约被宇文述一番话强烈震撼着,他很同意宇文述的分析,决意说服哥哥拥戴杨广为太子。

杨约的哥哥杨素,有大功于朝廷,在隋朝既有高贵地位,又受宠幸待遇。杨约找到杨素,对他说:“如今对于皇后之言,主上没有不听从的,我们应该抓住机会,早点与她交结,这样不但可以长保荣华,还可以遗福于子孙。再说,晋王倾身礼士,声名日盛,躬履节俭,有主上之风。我预料他将来必能安天下。兄若迟疑,万一有变,让现在的太子当政,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杨素虽喜欢结党,对杨约的话一般也很信服,但废立之事毕竟非同一般,他非得亲自知道独孤氏的态度不可。几天以后,杨素入宫内侍奉皇后宴席,他对独孤氏说晋王孝悌恭俭,有当今皇上的风格。杨素表扬杨广,意在揣测皇后态度。一说到杨广,独孤氏又伤心起来,对杨素说:“你说的对。我儿杨广真是个大孝子。他在扬州,每当听到至尊和我派遣的内使将到,便派人前去迎接。每当与我们分别时,总是痛哭流涕。他的媳妇也太可怜了,我常派婢女前去,与她同寝共食。谁像那个觇地伐(即杨勇),整日与阿云坐在一起,酣宴作乐,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之所以更加怜爱阿(杨广的小名),就是怕杨勇派人将他暗杀。”

皇后对太子杨勇的不满已经表示得再清楚不过了,杨素便就着皇后的话,盛言太子不才,不堪承嗣大任。他建议皇后向皇上进言,废掉太子杨勇,立晋王杨广。

杨广通过杨素不断地向独孤氏灌输杨勇是如何不才,再通过独孤氏向杨坚施加影响。杨坚废长立幼的倾向也越来越明显了。

自从杨坚、独孤氏表现出废长立幼的倾向后,太子杨勇所住的东宫即处在各方面的监视之中。

杨素先被派去观察杨勇。杨素来到东宫,故意迟迟不进去。杨勇冠帽束带,恭候许久,仍不见杨素来,不由火起,怒形于色,怨现于言。不料这正中杨素诡计,他赶快回去报告杨坚杨勇如何不满及怨恨。

皇后独孤氏也派人秘密探听杨勇的言行,纤介小事,都被经过加工和夸大报告给杨坚。杨坚听后,对杨勇更加疑心,从玄武门到至德门一线布满密探,随时向他报告杨勇的一言一行。为了提防杨勇,他又下令将东宫的宿卫及侍官归皇宫的卫府管辖,东宫卫队中勇健之士全部换掉。

杨广也开始在东宫内部布置心腹。他派一个叫段达的人找到东宫的幸臣姬威,用大量金宝财货将其收买,让他探听报告太子的消息,并威胁他说:“太子的罪过,主上全都知道了,晋王已经得到皇上的密诏,废立之事已经定局。如果你能告发太子,定能享受富贵。”这样,姬威又成为杨广打入东宫最深的密探。

来自各方面的监视,使杨勇处于“内外谊谤,过失日闻”的境地中。

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九月二十六日,杨坚从仁寿宫回来,第二天在宫中大兴殿召见近臣。杨坚对他们说:“我刚刚回到京师,应该觉得很开心,很高兴,不知为什么,不但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愁苦?”

杨坚说这番话,有他的用意。他以为,他所听到的关于杨勇的罪行朝臣们都知道。他这样问,希望能从朝臣的嘴里听到一些关于杨勇的过失。

不料,吏部尚书牛弘站出来回答:“这全都是由于臣等不称职,故使至尊忧劳。”

对于牛弘的回答,杨坚既不满意,也不爱听。他怒气冲冲地转向东宫太子左庶子唐令则说:“仁寿宫离京城不远,而我每次从那里回来,你们都严备仗卫,使我如入敌国。我近来患痢疾,昨夜睡在后房,因那里去厕所方便。而你们却说为防紧急情况,让我回到前殿。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要坏我国家吗?”说完,便下令将唐令则等人抓起来,严加拷问。

群臣们见皇上今天突然大找起东宫的毛病,有的感到很惊讶。杨坚见此情况,便让杨素把近来太子杨勇的一些不法言行通报给众人。杨素便对众人说:“我奉皇上敕令,回京令皇太子审讯刘居士的余党。不料太子奉诏,大发雷霆,声色俱厉地冲我吼道:‘刘居士之党全都伏法,让我到何处穷讨?你身为右仆射,肩负重任,应当亲自追察,关我何事?’又说:‘当初皇上代周,若大事不成,兄弟中我先被杀。如今他作了天子,竟让我不如诸弟,我感到太不舒服了!’”

杨素这一番话,别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杨坚却早已怒不可遏了。他对众人说:“我早就觉得这个孩子不胜太子之任了。皇后常劝我将他废掉,我一直想他是我为布衣时所生,又是长子,指望他慢慢改掉坏毛病,所以一直隐忍至今。”

他扫了众人一眼,语气里更加愤怒:“谁知他越来越不像话!前不久,他从南兖州来,对他的从弟卫王说:‘阿娘不给我一个好女子,真令人遗憾。’他又指着皇后的侍女们说:‘这些都是我的。’他的媳妇元氏死后,我就怀疑她是被毒死的,曾经责问过他,不料他竟对我说:‘我还要杀她的父亲呢!’这不是欲害我而迁怒于他人吗?”

说到这里,杨坚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停住话头,缓了一下情绪,以免自己因激怒而在众人面前失态。然后,又用较平和的语气继续说:“当初,他的长子长宁王刚生下来时,我和皇后将其抱走抚养。谁知他竟与我们隔心,连连派人来要。况且,他的宠姬阿云,是在外与他私合而生,由此想来,这个孩子也并不一定是杨家血脉。昔日晋太子娶屠家女,其儿即好奢割。如今,这个孩子倘若非类,便乱了宗庙社稷。再有,那个叫刘金驎的,是个谄佞之人,竟敢称呼阿云的父亲为亲家翁,阿云的父亲还真承认,可见他们云氏父女的愚下。我虽没有尧舜之德,但也不能将天下交给不肖之子。这个杨勇,使我常畏其加害,如防大敌,我想把他废了,以保天下之安。”

这是杨坚首次公开向众臣表达他的废太子之意。当时就有人不顾杨坚的盛怒极力劝说,但无济于事。

几天后,杨坚又接到杨勇的近臣姬威揭发杨勇的表文。共有5点:

第一,皇太子意在骄奢,想把从樊川到散关的大片土地划为太子苑囿,并说:“过去,汉武帝准备建上林苑,东方朔谏之。武帝不但接受,还赐他黄金百斤。这多么可笑!我可没有东西赐这种人。如果有人谏我,我就把他杀了,杀他几百个人,劝谏自然会平息。”

第二,苏孝慈被解左卫率之职,皇太子气得奋髯扬肘,说:“大丈夫总有一天会出头,终不忘之。”

第三,东宫领取所须之物,尚书多执法不与。皇太子怒道:“仆射以下,我当杀他一个两个,让他们知道怠慢我的结果。”

第四,皇太子在宫苑内筑一小城,春夏秋冬,作役不辍,营起亭殿,朝造夕改。还常说:“至尊嗔怪我姬妾多,庶子多。北齐的亡国之君高纬,陈朝的亡国之主陈叔宝倒不是庶子,照样断送江山。”

第五,皇太子曾让术士卜吉凶,对我说:“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

杨坚听到这些揭发,更加愤怒,当即下令将杨勇及其诸子禁锢起来。

开皇二十年十月初九日,杨坚戎服陈兵,亲临武德殿,召集百官及所有宗亲。百官站在西厢,宗亲站在东厢。

这个场面,这个规模,预示着杨坚将要决定或者处理重大事情了。

杨坚一声令下,太子杨勇及其诸子被带到殿前,上开府、内史侍郎薛道衡受命宣御制废太子杨勇诏:

“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由此言之,天下安危,系乎上嗣,大业传世,岂不重哉!皇太子勇,地则居长,情所钟爱,初登大位,即建春宫,冀德业日新,隆兹负荷。而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愆衅,难以具纪。但百姓者,天之百姓,朕恭天命,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可废为庶人。顾惟兆庶,事不获已,兴言及此,良深愧叹!”宣诏毕,薛道衡又传皇上言说:“尔之罪恶,人神所弃,欲求不废,其可得耶?”

杨勇初被传入殿中,自以为必死无疑,现只废他为庶人,尚留一条性命,所以只有感恩的份儿。

十一月初三日,杨坚的次子杨广被立为皇太子。

一场废立风波终于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