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六,他不用到公司去坐班。早上起来简单吃了点早餐之后,就上网和那些想要出国的网友们交流经验。自从靖宜出国之后,他的生活极其乏味。除了和徐有元、齐龙威、齐兵等人斗智斗勇之外,就是琢磨出国的事情。
九点多钟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金良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齐龙威的办公室电话号码。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看来徐有元、齐龙威他们沉不住气了。
金良按下接听键。马上,齐龙威亲切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好啊,金董事。”
金良对齐龙威的某一特点非常的困惑,他始终不知道齐龙威恨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齐龙威给所有人的印象总是永远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即便是明白对方刚刚做了一件伤害自己的事情,他依然会对他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现在在电话中,齐龙威对他就是如此。尽管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金良还是装出友好的腔调打着招呼道:“你好,董事长。”
齐龙威说;“本来周末休息时间,不好打扰你的,可是见你前两天催得紧,所以还是打电话告诉你一声。徐副省长抽出周末时间视察我们为三监狱建设的工地,他正好想起你两天前催得急,要我为你安排和徐副省长见上一面,你要是不嫌仓促,我叫人过去接你。”
金良听齐龙威说要他见缝插针地见徐有元,心里老大不高兴。正当他犹豫着是否推掉这个草率的见面时,齐龙威接着说道:“我知道这样安排有点不正式,但是你知道徐副省长是公职人员,整天忙得几乎没有个人时间,所以……”
金良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应当早做打算。他目前和齐兵两人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稍一疏忽,就有可能堕入这个家伙的毂中。于是对着话筒说道:“那好,我去。”
齐龙威喜形于色地道:“那你在家等着,我现在就派人过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金良举着手机呆坐了许久。徐有元利用周末视察三监狱的施工工地?这几天来,自己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这些家伙痛了,怕了,要坐下来重新和他谈了。但是对那个齐兵,他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恐惧。齐兵是一个不安规矩出牌的家伙,骨子里具有赌徒的特质,在节骨眼上不惜孤注一掷。
半个小时之后他下楼,公司的那辆商务车已经停在楼下。司机不是齐兵的人,他像是在公司里面见到过。
司机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专心致志地开自己的车。金良没有和陌生人东拉西扯的兴趣,一路上他欣赏着车窗外道路两旁的景致,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从市里到金城县省三监狱新址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可能是周末的缘故,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工地。
商务车在工地大门处停下,司机和门卫交流了几句,一个门卫拉开车门坐到了司机旁边的座位上,车子重新启动,顺着满是尘土的道路向众多正在建设的建筑物里面驶去。
透过商务舱的窗户望出去,一眼望不到边的工地里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金良心下暗忖,为了迎接徐有元的视察,怎么整个工程都停了下来?
正当他胡乱猜想的时候,商务车已经在一栋办公楼模样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他从商务车里钻了出来,抬头望着面前的这座建筑。这栋有十几层高的办公楼主体已经建好,但内部装修还没有开始,外墙也裸露着灰色的水泥和同它差不多颜色的空心砖处,显得斑斑驳驳难看至极。和周围正在建设的建筑物比起来,这栋办公楼算是接近完工的了。和其他地方一样,除了他和车上的两个人,他见不到其他人。楼的前面停放着两辆车,一辆是齐兵的本田,另一辆挂的是本地牌照,非常普通的北京吉普,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在观察周围建筑的时候,商务车和它上面的司机以及年轻的门卫,已经顺着来时的道路,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当地。他心里诧异,面前的两辆车显然不是徐有元的。即便是徐有元微服出行,这两辆车显然也太寒酸了些。
下车已经站了一分多钟,没有人过来招呼他。于是他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正准备给齐龙威去电话时,从建筑物上没有安装窗框的二楼窗台露出一张脸,向他招手喊他上去。
那张脸他像是在哪里见过,他猜想那应该是徐有元的随员。于是进到了大楼。楼里的地面到处都是没有清理的建筑垃圾,金良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艰难地走到楼梯口,沿着还没有安装扶梯的楼道向上走去。
到了二楼,那个招呼他上去的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正等在那里。这个人有着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和一张不轻易暴露情感的脸。他尖利的目光在金良的脸上扫过,马上就又转移到其他地方。金良这次看清楚了,这人是个警察,在龙腾公司抓捕王勇的现场,就是这个人带队。他还从报纸上面看到过有关此人的报道,在抓捕杀害黑子的逃犯的行动中接连击毙了三个罪犯的,正是此人。关于此事,当时的报纸上连篇累牍地给予过报道。这个警察是作为副省长的保卫人员跟着来的吗?对此,金良有些困惑。
那人让过他之后,用下巴示意金良继续往上一层楼走。
金良紧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都有谁在上面?”
那人面无表情地回答:“上去不就知道了。”
金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心想:面前的这个家伙适合做警察,连说话都比一般人乏味。于是不再跟他废话,闷着头往上面爬去。
一路爬上去,金良听到的只有自己和身后这个人的脚步声,他的心里有点起疑。扭头看看这个正低头跟着他的人,他停住了脚步,靠在楼梯右边粗糙的墙壁上,喘息着问道:“还要上几层啊?”
那人抬头看了看不住喘息的金良,尽管爬了有七八层楼,他竟然气息一如平常。那人说:“在最上面一层。”接着又催了一句:“走吧,就到了。”
此时金良从心里不自觉地感到了一丝寒意,周围的一切都给他一种不安全感。于是说:“我……我喘得厉害,你先上吧,我在后面慢慢爬。”一边说,一边给了对方一个讨好的笑容。
那个家伙说:“那样不太好吧,安排我接你的,怎么可以把你扔在半道。我来帮你。”说着话,他伸出一只手来,抓住金良的一只胳膊。
金良赶忙说道:“不用,不用。”转身无奈地往上面爬去。
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最高一层,向开阔的四外看去,心突然往下一沉,人差一点没有坐倒在地。整个顶层,根本没有徐有元和齐龙威的身影。空旷的场地中央,站着齐兵。他的两只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一双眯缝起来的眼睛中,透出两道阴毒的目光,有如两柄利剑一般盯在他的身上,金良整个人定在当地,整个人犹如置身冰窖,寒意从心底产生,刹那间冷遍了全身。他回过头来,目光寻求着身后那个警察的帮助。孰料,那人将目光投向四周,故意躲避着他的视线。金良此刻明白过来,这个警察和齐兵是一伙的,他踏进了徐有元、齐龙威等人为他设置的陷阱。绝望像是一道道绳索,把他紧紧地束缚住,让他一动也不能动。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齐兵盯着金良足足有一分钟,在他的注视下,这个一度令他万分头痛的家伙面色犹如死人般苍白,两条大腿不停地抖动着,虚弱得像是马上就要不支倒地。对方在自己面前的不堪表现,让他的心里得到了些许满足。他讥讽地说道:“最初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表现得还像个汉子,我甚至还挺佩服你的别出心裁,一个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竟然把一个省级高官搞得狼狈不堪,不得不乖乖地听从你的摆布。可是你不自量力,你也不他妈想想,你祖宗八代加起来也不值他妈的两千万!你有没有想过,人要是太过贪婪,往往没有好下场。这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
齐兵开始围着金良转起了圈,就像是猎人欣赏他的猎物。他接着说:“你的第二个错误就是不应该得罪我。你靠着一点小聪明,骗那个傻警察从我的电脑里偷走了录像,返回头来就出卖他,然后乘乱把录像从洗手间里转移。你很能干啊,你害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人耻笑。最可恨的是,你把从我这里偷走的,买进中精高科股票的消息捅到了网上,害我损失了上亿的收入。你知道我是如何对付害我的人的吗?我告诉你,害我的人,我一定要让他死得很难看!”齐兵越说越压抑不住愤怒的情绪,想到受到影响的中精高科的股票,他简直是怒不可遏。
金良呆呆地立在当地,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冷的时候,嘴里的两排牙齿碰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两条大腿抖得厉害;热的时候他的整个头都涨得厉害,像是被放在蒸笼上蒸。最让他感到无望的是,他的头脑发木,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齐兵大声说道:“上来的时候你一定看到了,这个楼里没有安装扶梯,你,龙腾公司的董事,在检查工作的过程中不小心摔了下去,当场死亡,血肉模糊,死得很难看!也许你会说,我的手里还有徐副省长的录像,我放在了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如果我不出现,录像就会曝光。你这套小把戏现在已经骗不了人了,我们不再受你威胁,你手里的那些东西我们已经可以应付了,你就安心地上路吧,只要你一死,就天下太平。”齐兵把脸转向一旁的康明桥,道:“动手吧!”
金良身上有一阵热浪涌遍全身。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从容不迫,可惜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细弱,而且还颤抖不已:“你知道……你知道现场直播吗?”
齐兵冷笑道:“临死之前你还想玩花样。”接着又对站在楼梯口处的康明桥催促道:“赶紧推他下去。”
听到齐兵的命令,康明桥把视线从远处收回,开始向金良站的地方走来。
金良觉得自己的全身每一个毛孔眼都在向外冒着汗水,力量也开始一点一点回到了体内。他拼足力气大声向齐兵喊了一句:“我身上带着摄像机,现在正在工作着,我的朋友正在某个地方接收,我可以给你看。”
金良的这几句话齐兵和康明桥都听到了。康明桥停住脚步,睁大两眼望着眼前的一切。
齐兵被金良的话惊得呆在原地,脑子急速地转动着,思考着应对这一令人匪夷所思的突发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