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西游散记
60088500000011

第11章 绿化的城市

上午游湖,意犹未尽;下午驱车在日内瓦市内观光。日内瓦是一个滨湖城市,因此我们还是时时在湖边进出。日内瓦有极古老的宫殿式的古屋,也有新式的摩天大厦。在这些建筑物之间总是留着相当宽阔的空地,有极其平展的绿茵般的草地,点缀着花坛和树木。这的确是一个漂亮的花园城市,到处都是幽雅的楼台和五彩缤纷的花园,不说湖滨是接连不断的带状湖滨公园,就是街头巷尾,也总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空地加以绿化,并且在园林花木掩映之处,设了许多舒适的坐椅,供游人休憩玩赏。甚至还有一种椅子是连在一起而座位相对,那是极便于情人们的叽哝细语和相亲相偎的,想得真周到。

在日内瓦以及我后来在英、法、瑞典等国发现,在城市里一切空隙地带,培植草地已成为他们西方人一致的嗜好。这几个国家纬度是很高的,大约相当于我国华北和东北,瑞典就更在其北。可是由于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气候温和而湿润,草地是终年常绿的,那草地的草是加意选择和培植的,时常推剪,都一般高,真如绿色绒地毯一般。很多草地都插上“keep off”(不准入内)的牌子。大家也自觉爱护,宁可绕道而行,不象我们有些人只求捷径,哪管绿地,硬要践踏出一条新道来的作风。

我最奇怪的是在我们首善之区的北京,除公园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绿地。公共住宅区的院子里除几棵稀疏零落、树皮已被刮剥得百孔千疮十分丑陋的白杨等一般树木外,便是坎坷不平的碎石、沙子和泥土地。风乍起,满院尘土飞扬,象荒凉的沙漠一般。更可怪的是有些人似乎对于拔草有种特别的嗜好,我常见有的老人在努力和院子里这儿那儿冒出土的小草进行斗争,非拔尽斩绝不可,以为这样才看起来院子很光顺似的。你说北京不能培植草地吗?不见得,在公园里不是有绿色草地吗?即使冬天枯黄了,一到春夏,又呈现出一片希望的绿色。我总觉得,我们城市的居民很不注意庭院绿化,也无人管理绿化,和与绿化为敌的顽童进行斗争。你说我们的工人、市民只喜“革命”,不爱花草吗?未见得,文化大革命初期,消灭盆景成风,压力不可谓不大矣,然而才几何时,你到无论哪个城市的工人住宅区看看,窗台上不是又大盆小盆地放满了吗?一片灰色的地皮和一片红色的墙壁之外,居然看到这些星星点点清新的绿色,不能不使人精神一爽。可见不准养花草,不给人以希望的绿色,是不得人心的。然而我们城市的绿化工作和西欧的城市比起来,似乎差得很远。这个印象倒是很深的。

我们沿湖边大街走过去,远远看到一个喷泉从湖中冲天而起,直指九霄,远远望去,的确用得上“疑是银河落九天”这句诗来形容。这喷泉据说有一百四十五米高,经常在空中的水珠有七吨重,是以十多个大气压的压力压上去的。走到附近,便觉雨雾纷纷,一会身上便湿了。这种喷泉说穿了,并不稀奇,可是当它成为湖上的一景后,便吸引了许多外国游人在那里照相。

我们走过一个小湖,到了卢梭岛,这是以那里立有卢梭的雕像为名。我们拜访了这个世界名人。小时候读过他的《民约论》,对于他的民主思想是很崇拜的。还读过他的一部《忏悔录》,对于他率直解剖自己灵魂的勇气,也是很佩服的。现在到他的故乡来参拜他,却并不感到多么庄严,甚至在他的铜像头顶上站着两支白鸽,而且不客气地在他的头上拉屎,这未免有点大煞风景,败坏我的崇敬肃穆之情。在黝黑色铜头上滴淋白色的鸟屎,叫这位老人狼狈不堪,这是对这位巨人的大不敬了。但是没有人去驱赶白鸽,大概卢梭虽然给人们带来民权,白鸽却给人们带来和平和安宁,因而可以原谅吧。然而我的心是悲凉的。许多英雄,在世时功名显赫,生前死后,崇拜他们的人为他们立上雕像,立上丰碑。可是谁会可怜他们长年立在雨露风霜里受罪?谁会为他们洗净脸上的灰尘?更糟的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的脖子上还会套上绞索,拉了下来,粉身碎骨,落个骂名呢。卢梭头上着了白鸽鸟粪又算什么?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把他的头作为一个艺术品加以欣赏。

我没有想到日内瓦湖边的夜色比白天更为好看。我们沿湖边林荫大道和湖边公园缓步前去。没有想到夜游的人几乎和白天一样兴致勃勃。花鸟看不到了,沿湖缀着成串的华灯,象万千花树大放光明,连树丛中也缀上无数的彩色灯泡,一眼望去,象一条彩色的游龙正沿着湖滨游过去。湖边的旅游餐馆和旅馆正是热闹时刻,霓虹灯五光十色,闪闪发亮,招徕顾客。什么地方传来歌声和琴声?寻声走去,在那湖边花丛里,正坐着一对一对的青年情侣,倾吐最美好的语言,享受最幸福的时光。湖上慢慢升起了夜雾,多么奇怪的淡蓝色的雾,乳白色的雾,还有粉红色的雾,象轻纱一样,罩在这个静谧的城市上。我们走了好一阵,不想离去,直到夜深人静,我们才离开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