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在炕梢的箱子里找到了属于孟繁西的两个包袱,一包是衣物,一包是食物。衣服没有补丁,一个旧荷包里鼓鼓囊囊塞了二百多块钱,还有五十市斤黑龙江省粮票、十五市斤全国粮票。食物很多,有饼干、肉干、地瓜干、奶粉、麦乳精、大白兔奶糖,还有十个咸鸡蛋。
沈梦昔有些疑惑,她的印象中1960年应该是困难时期,怎么一个孩子手上会有这么多吃的呢,还有那么多的钱和粮票?
关秀琴下了夜班看到沈梦昔不再哭闹,整个人半钻到箱子里翻找,就说:“这个箱子给你用了,东西是你奶走前儿放进去的。”
沈梦昔退出来扣上箱盖,伸手:“把我箱子钥匙都给我!”
连声妈也不叫,关秀琴气得瞪眼:“我看你像个钥匙!”
沈梦昔扑哧笑了,心说我怎么就像把钥匙了。
她一笑,关秀琴倒没再说什么,去南屋翻了一把钥匙出来:“呐,就一把,不要拉倒!”当啷的一声扔炕上了,“跟谁惦记你那点破玩意儿似的!”
沈梦昔也不吱声,捡起了钥匙。
她重新打开箱子,拿出五根地瓜干,然后锁了箱子,把钥匙贴身放好。这一顿接一顿的喝粥,喝得人直突突。她知道不是不给病号吃好的,是月底家里啥吃的也没有了,所以小东要去供销社买郭大夫特批的鸡蛋和挂面的事情,让沈梦昔无比期待。
她把地瓜干分了分,关秀琴没要,反骂她就知道吃吃吃。小南接了地瓜干,但是依然没有好脸色,小东和小北都很开心,慢慢地咬慢慢地咀嚼。地瓜干又干又硬,指头粗的一条,够啃半个小时的。
沈梦昔把北屋打扫了一遍,房间很小,除了炕,房间里也就是一米半的空地,铺着红砖,屋角有个小桌子,大概是平时小南写作业用的。
炕梢两个大木箱,上面摞着两床被褥,小西的那个箱子在炕里,拿东西的时候要爬到炕上。
沈梦昔分析了一下,平时小东住客厅,小北跟着父母,大概这个北屋就是小南自己的闺房,自己一回来,变成了女生宿舍,大概这也是她总是恶声恶气的原因吧。
沈梦昔现在觉得头脑清醒,身体轻盈,之前的混乱、哭泣都已经成为过去。至于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今天早上醒来后,只是缥缈地思考了一秒,就丢到脑后去了,再也没有记起。
孟繁西即使在这困难时期的两年也基本没有挨饿,体质很好,个子跟大她三岁的小南只差了一点点。
沈梦昔有些无奈的是,她总是忍不住要跑,要跳,根本坐不住。
更别提冥想,安坐一分钟,就开始胡思乱想,一收回心思,马上又抓心挠肝,心里胃里有团火往上拱,忍不住要跳起来,要喊叫。只好作罢,不再打坐。
上午十点十五分,小北喊她到客厅去听“小喇叭”。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对学龄前儿童开始广播!”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的女声说。
接着一个童声清脆地说:“小朋友们,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答滴答,答滴答,答滴答—滴—答!
小北跟着答滴答的声音手舞足蹈摇头晃脑。
沈梦昔感叹,这档小时候就收听的节目,原来这么早就有了啊!
这个客厅其实不算客厅,是小东的卧室,兼饭厅。
靠着火墙放了一张单人床,贴着床脚放了一张书桌,
放了一张单人床,地下就没多大空地了,吃饭的时候圆桌被支起来,再摆上一圈凳子,整个屋子就转不开了。
墙上挂着一个座钟,逢整点半点就会当当的敲响,半点敲一下,整点则是几点就敲几下,声音还老大,半夜十二点简直是敲不完的敲啊。但是除了沈梦昔,不见其他人有过任何抱怨,包括跟座钟住一个房间的小东。
钟的左边是一个相框,一尺见方的玻璃,外面是木框,里面夹着几张照片,有一张是他们五口的全家福。钟的右边是很多奖状,有孟父的,有小东的,最多的居然是关秀琴的。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等等。
钟的下面是一个边柜,跟沈梦昔家的鞋柜差不多,柜面左边放着一个竹壳暖壶、一个圆托盘里面放着几个玻璃杯和凉水杯,其中一个杯子倒扣在凉水杯口,上面又蒙了一个白色的钩织的盖布。右边就是这个又大又笨的红星牌收音机,木头壳子,小北正轻轻旋转着左边的一个大旋钮,将声音调大了一些,连小南也拿着劳保手套坐过来,一边拆一边津津有味地跟着听故事爷爷讲老革命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