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爷……”我喊他,身子被压得动弹不得,头上的发冠重的很,更是让我难以行动。我再喊,却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想来只是睡了过去。
“小……小姐?”听见碧云在外面的声音,许是听得这屋里的声音不对。
我本想让碧云过来搭把手,转念一想,既然王爷这么不欢迎我这位御赐的王妃,那想必这王府上下知道我的必定不少,若我这主母新婚之夜就被王爷冷落,从今往后我祁琼莹岂不是无法在王府立足吗?更何况,哪家的奴才不是狗眼看人低的?若真如此,我恐怕连生活的机会都没有。我屏住一口气,忙说:“碧云,没什么,你回去睡吧。”
听得窗外碧云的声音远去,我伸手摘下发冠上沉甸甸的步摇金凤,一时间,我那满头秀发如瀑布般洒在喜被上。我努力翻个身,慕容漓顺势躺在床上。
鲜红的嫁衣,精致的红花,只可惜这鲜红之中的人儿,相顾无言,心却早隔了千山万水,我不由苦笑。坐在床边,慕容漓就那样躺在床上,时不时皱皱眉头,梦中不知做这些什么。我盯着他的脸,那一日殿选之日,我原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果然面冠如玉,一脸英气。秀眉入鬓,一双美目镶着厚重的睫毛,看上去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怨不得成为京中少女们思春的对象。本以为我是如此幸运,能成为这肃王府的王妃。
今日的事情却着实让我心中的梦瞬间破碎。我看着他,不由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大红的喜被绣着鸳鸯戏水,床上的大枣核桃还没有收起来,一派幸福祥和的样子。桌上的喜烛燃的久了,烛泪留下来,是红色的泪。“秋夜床前蜡烛微,铜壶滴尽晓钟迟。”王建的诗倒是应景。窗外这无边春景早已如残秋寒鸦一般让人伤情了。
我静静地靠在床边,呆呆看着墙上大红的喜字,烛泪滴落,满屋的喜庆如同鬼魅般措手不及,心坠入冰窖,冷的我牙齿打颤。蜡烛噗噗跳过最后的舞蹈,瞬间燃尽最后一缕火苗,我坠入无边黑暗之中,许久才缓过神来。月光流瀑,泻过窗棱,银光泻地如同囚笼,望着地上的窗棱边时不时飞过的几只调皮的鸟儿,聆听着远处若有若无的犬吠,我抚摸着厚厚的嫁衣,龙凤呈祥,无边的牡丹绣边,这是我祁琼莹无边的荣耀,却是我如昙花般最后的绚丽。未来像是漆黑的无底洞,踉跄前行,看不到一丝光明。我不由酸楚轻笑,“娘!你看到女儿了吗?”
不知何时入眠,醒来时华丽的新房里只有我独自一人。我靠在床边,华丽的裙裾拖在地上,床上那个人早已不见了。一切具是寂然,东方的一道曙光洒进来,耀花了我的眼睛。伸开麻木的双腿,我舒展一下僵硬的筋骨,而今的嫁衣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我解开繁复的衣扣,瞥见梳妆台上一张薄薄的信笺。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我轻笑,却悲从心中来,不觉红了眼眶。说什么“有情痴”?说什么“人间”与“相思”?慕容漓啊慕容漓,你可曾想要了解我祁琼莹的点点滴滴。不错,对于及笄之年的我,对于器宇轩昂的你的确有着小女孩的情思种种,就算你不想不愿也不能了解我,可曾想过给我一星半点与你相处的机会?我又何曾会想到选秀之日便会阴差阳错的成为你肃亲王的王妃呢?不过是一场游戏,只是游戏中的你我,又何尝不是别人的玩物?眼泪滂沱,身子不由颤栗,却发不出一点哭音。我不想哭,不能哭!我是皇帝御赐的肃王妃,不论慕容漓愿不愿意,从我进入王府的那天起,就注定我与他的命运。就算只是个一进门就失宠的王妃,我也要让你看到我!
揉碎手中薄薄的信笺,我拼命呼吸着温暖中有几分寒意的空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门外的声响渐渐多了,像是丫鬟仆从们具以恭候在外面,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平常般缓缓喊出:“碧云!”
碧云推开门,后面跟着几个丫鬟。我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几个女孩儿,其中一个生的颜色俏丽,眼睛顾盼生辉,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年纪比我要长几岁,她悄悄低着头,但微斜的眼角却露出几分好奇,看穿着打扮,神情步态,应该是这几个女孩儿中身份比较特殊的。其余的都是年纪十二三的样子,还没有梳头,垂下总角的小辫,低眉顺目,很是乖巧。
还没等我发话,就看到一个身着深蓝色丝绸夹袄的中年男子躬身上来,恭恭敬敬打了个千,我微微颔首,看这情形,这应该是肃王府的管家。
“管家刘成,给王妃请安。”刘成站的很是恭敬。
我微笑,忙说:“刘管家不必多礼!”
刘成依然恭敬,忙指着刚才的女孩向我介绍,“这是彩鸢,是王爷自小留在身边的,王爷不喜欢身边丫鬟成群,这几个粗使丫头是前几日太后从宫里指过来特意留给王妃的。王爷走时又吩咐,府里有什么不舒心的,王妃尽管告诉我。”
我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几个人,“那就有劳刘管家了。”
一帮人伺候我更衣梳头,忙不迭的已经日上三竿。慕容漓已经离开王府,刘成说以王爷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这也等于告诉全王府的人,我是这王府中不受欢迎的人物。碧云帮我挽一个望仙髻,我挑了一支碧玉的发簪,两支金钗,高高的发髻更突出我秀丽的身姿。一袭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削肩细腰,宛若亭亭玉竹,略施粉黛,眉宇间一颗朱砂痣更显得我肤如凝脂,顾盼神飞。
“小姐……”碧云吃吃看着我,自从翠烟离开我,父亲便派了碧云过来。这碧云虽不如翠烟来的干脆利落,又深知我脾气性格,但人还算机灵,性子也随和许多,更重要的是,她和府里的厨子走得近,学得一手好菜。这几日的相处,也是颇得我心的。我回头看她,她红了脸,忙说:“小姐,你今天真好看,像是仙女似的。”
我轻笑,从不曾如此盛装,还真不认识铜镜中的自己。却听门口的珠帘响动,温婉的声音响起。“那可不是,要不怎么能成为这肃王府的女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