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问题。五年来曾与外商签订协定289项,现在履约的只有134项。三资企业之所以站不住脚,主要是我们的政策多变。中央11号文件给予海南具有进出口物资和三资企业的审批许可权,免征关税,出口创汇留成等优惠,均被主管部门陆续收回去了。进出口都要凭配额或许可证,优惠政策比不上大陆沿海的开放城市,使海南产品出口出不了,必需的原材料进口进不成,有些产品出岛也受到限制,优势无法发挥,宝岛几乎变成睡岛。外商看到这种状况掉头就走了。在对外贸易方面,也是把海南卡得紧紧的,海南乳猪质量冠全国,年产能力30万头,1982年出口26万头,而今年只许出口4万头。每年12月至翌年3月销往香港返季节瓜菜,如冬天的西瓜等,海南要求每年出口1万吨,而只让出口5000吨,还规定4月开始不能出口,让给其他地方出口。海南的土特产出口,长期是上调原料给省,海南自己不能出口。如质量上乘,在国际市场享有盛誉的海南茶叶,每年要上调5000吨给省茶叶公司,经他们拼过其他地方质量低劣的茶叶后出口,按平均价格算给海南。中央给经济特区的优惠政策,如特区自用的生产资料免税进口,海南不能实行,而限制经济特区的规定,海南也包括在内。
体制问题。现在名义上是副省级的海南行政区,自主权甚少,原说海南享有类似经济特区的许可权,实际并不兑现。“婆婆”过多,互相牵制。岛内八大企业都是直属中央和省管理的。三中全会以前,盈利企业每年上缴利润达2亿元,全部归省所有。三中全会以后才开始实行利润留成,海南仅得7%-15%。而亏损企业下放给海南管理,仅三大林场每年约补1200万元,由海南背包袱。海南内部体制矛盾也不少,两个地级州市设立中级人民法院,而行政区也只设立中级人民法院,难以实施领导。行政区对汉族地区直接管辖到县,而对少数民族地区则只管到地级,容易给人一个对少数民族不够平等的错觉,不利于处理好与少数民族的关系,形成不了全岛统一的强有力的指挥系统。这对于海南的开发建设极为不利。
人才问题。解放以来,国家分配到海南工作的15000名大专毕业生中,已流失了12000人,现在留下来的加上本岛培养成长的约只有10000名知识分子,全岛每600人中,才有一名知识分子,低于全国水平。人才奇缺,是制约海南经济起飞的一大因素。
三、加快海南开发建设的几点建议
加速开发建设海南,还是要坚持“以改革促开发”,实行开放、改革、开发的方针。指导思想是:以党的十三大精神为指导,以大陆为依托,充分发挥海南的天然优势,大搞外引内联,以国际市场为导向,积极发展商品经济,逐步建立起石油、化工、轻纺、食品工业和旅游度假基地,不断提高面向东南亚国家和港澳地区的出口创汇能力。到本世纪末,力争把海南建成工农业先进、工贸技结合、旅游业兴旺、社会经济协调发展、物质文明建设与精神文明建设比翼齐飞的社会主义新琼崖。
1、要实行更加优惠的政策,允许海南实行类似自由港的某些政策。中央已确定厦门为自由港。海南更具有实行类似自由港的某些政策的优越条件。它“孤悬海外”,便于执行更加开放的政策:它在地理上靠近东南亚国家和港澳地区,便于发展对外经济文化活动;它资源丰富,经济发展潜力很大。海南经济迅猛腾飞,对于开展两个大岛、两种社会制度的经济竞赛,促进台湾回归,实现“一国两制”的战略构想,为1997年收回香港主权作好准备,都有着深远的意义。建议国务院允许海南岛实行类似自由港的某些政策,如对进口生产用的物资和出口海南生产的产品免征关税,资金自由进出,外商往来方便。在步骤上,则可先恢复和落实中共中央[1983]11号文件所给予海南的优惠政策,然后逐步实行上述政策。
2、要扩大自主权,把海南升格为省一级的体制。海南本身在地理上是一个完整的岛屿,为利于实现对全岛的统一领导,建议海南行政区人民政府按省一级政权进行组建,并行使宪法规定的省级许可权,直属国务院领导。其理由:一是目前全岛在总人口、工农业总产值、财政收入等方面虽远远比不上先进省份,但亦相当于青海、宁夏、西藏等省(区)的水平,给予海南行使省级许可权,让其比较独立自主地组织领导全岛的开发建设,有利于沟通同各省、市、自治区以及海外的经济联系、科技文化交流,加快海南经济发展的速度。二是海南岛目前有两个地级州市,又有一批省厅级的企(事)业单位,还有正军级的驻岛部队领导机关,给予海南行使省级许可权,有利于实现全岛的统一规划,统一领导。三是海南是一个对外开放的地区,给予它行使省级许可权,才能按宪法的规定行使立法权,制定和通过地方性法规,以保障外来投资者的合法权益,维护我国的主权。四是实践已证明了现行体制不适应海南的开发建设。五是历史上海南也曾作过丁级省的管理。让海南单独成为一个省建制,有利于海南的开发,无损于广东的建设。
还要理顺海南内合的关系。海南成为省一级体制后,可以考虑以地域经济联系密切程度为界限,切成东南西北中“五大块”,分成五个地级市,即加积市、三亚市、那大市、海口市和通什黎族苗族自治州,由海南直接管辖,各县由地级市管辖。
3、当前要突出抓好交通能源电信建设,创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交通方面,成立地方民航公司,大力发展民用航空事业;兴建国际机场,把现有军用机场改为军民两用;新建扩建深水港口;建成四通八达的公路网络。能源方面,抓紧兴建天然气发电站、火力发电厂和水电站,迅速提高供电能力。电信方面,大幅度地提高电话线路,尽快实现全岛各市镇自动电话,并能对全国各大城市和港澳地区以及一些其他国家自动拨号,使电讯网络内外沟通。交通、能源、电信建设的项目,海南早已上报,希望国务院有关部门尽快批准,以便及早动工。
与此同时,要充分发挥海南得天独厚、风景优美的自然优势,优先发展热带经济作物的种植和加工,海水养殖、捕捞和加工,积极建立橡胶、南药、咖啡、胡椒、茶叶、腰果、可可、凤梨、花卉盆景、早春瓜菜、对虾、石斑鱼等农副产品出口生产体系,走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的道路。要盯着本地丰富的资源,引进新技术、新工艺、新设备,积极发展冶金、矿业、建材、橡胶制品、食品加工、石油化工等工业。还要把旅游业作为加快开发建设的一大产业来抓,先在三亚周围建立起一批具有海南特点的避寒、冬泳、度假、观光的旅游胜地。
海南的开发建设要作好规划,突出重点,逐步铺开。近期应该着重开发海口市、三亚市和通什市。
当前最大的困难是缺乏建设资金。资金的来源,一是实行财政包干,开源节流;二是积极引进外资;三是大胆利用银行贷款,建议中央近期每年给予海南低息贷款1亿至2亿元,以支援海南建设;四是发行开发股票债券,向社会集资;五是加强横向联系,某些企业采用国家地方联合经营,利益均分,通过大力发展内联企业的办法,来筹集资金。
4、充实调整各级领导班子。政策确定之后,关键在于领导班子。加快海南开发,进一步开放、改革,搞活,需要更多能正确贯彻执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懂得商品经济,善于与国际资本打交道的干部。海南升格为省一级体制后,行政区的领导班子先要加强。鉴于海南基础差,人才缺,各级领导班子要任人唯贤,唯才是举,搞五湖四海。要把一批符合干部“四化”条件的、真正有献身精神、有胆识、有才干并能团结同志一道工作的干部,提拔到各级领导岗位上来。可从广东省商品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抽调一批优秀干部支援海南建设,也可到全国各地去公开招聘一批干部,以调整充实海南各级领导班子。
最后,建议中央成立一个加快海南开发建设领导小组,以实行强有力的领导,提高工作效率。
以上看法,不一定成熟和准确,供领导同志参考。
谨致
敬礼!
梁湘
1986年11月22日
五千字的报告,有见地、有论据,既客观地分析了问题,又科学地提出了办法。一句话,海南设省,实行类似自由港的政策,建成一个类似自由港的海南。王震看到报告,非常高兴,认为梁湘的意见很好,既高瞻远瞩,又脚踏实地,既适应改革开放的潮流,又符合海南的实际情况,便立即把报告分别送给邓小平、赵紫阳同志阅示。中央领导也欣赏梁湘的报告。
起初中央计划成立一个进一步开发海南的集团公司,像王光英任董事长的光大实业公司那样规模的开发公司,用企业形式来开发海南,挂靠在荣毅仁当董事长的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之中,委任梁湘当副董事长,让他在深圳找一些人手来筹划此事。后来大概考虑到用企业形式来开发海南,工作难以开展,阻力甚大,那才作罢。事隔不久,即1987年2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关于将海南行政区所辖区域从广东省划出来,单独设立海南省的议案,并授权国务院成立海南省建省筹备组,开展筹备工作。这是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一件大喜事!
海南建省筹备组谁是合适的人选呢?
1987年“五一”劳动节的前夕,中央办公厅给梁湘打来长途电话,说赵紫阳要跟他谈话,要他立即飞赴沈阳。
这时候,梁湘正出发到甘肃、新疆参观考察。他第一次领略祖国大西北黄土高原的浑厚凝重,嘉峪关的雄伟峻拔,大漠戈壁的浩瀚宽广,雪山草原的旖旎迷人,不觉心旷神怡,胸怀舒畅。到达乌鲁木齐市时,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顾问委员会办公厅派人来宾馆告知他:深圳市委办公厅来电转告了中央办公厅电话内容,梁湘明白事情的重要,立即停止参观考察行程,匆匆赶去沈阳。
5月2日,沈阳市仍充满着一派节日气氛,赵紫阳总书记在沈阳宾馆住处接见了梁湘。询问过梁湘的健康状况,听过了梁湘简明扼要的汇报之后,赵紫阳肃然地对梁湘说:
“你已经名声在外了,是否还到海南工作呀?你是急流勇退还是继续干呢?”在海南进一步开发的道路上,有许许多多难题,夸张地说是前途未卜。显然,总书记是在跟老相识、老部下推心置腹地商谈。赵紫阳是了解梁湘的,他在广东主持工作时,遇上广州市的棘手事情,常常是想到梁湘并调遣梁湘去冲锋陷阵的。而梁湘每一次的冲刺,都没有辜负省委领导的重托和期望。
“听从中央的意见,服从中央的派遣,我只是为了社会主义事业!”梁湘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对开发海南省有多大的把握呢?”
“只要国家能给海南以特殊的政策和灵活的措施,我对加快开发建设海南的前景是乐观的,我满怀信心!”
赵紫阳听了梁湘的话后微微点了点头,对他的赤子之心和骁勇之气不减当年感到满意,深情地凝望着梁湘,莞尔而笑。
梁湘这个信心是来自深圳特区这几年道路越走越宽的实践,来自对珠江三角洲这几年所发生的深刻变化的了解,来自对神州大地自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一日千里发展的认识。事实已经雄辩地证明,改革就能进步,开放就有出路。改革开放政策顺乎历史潮流,合乎人民意愿,是中华振兴的希望所在!
中央领导原先是打算让梁湘到海南去,省委书记与省长一肩挑。传闻这时恰巧广州市市委书记许士杰跟随广东省省长刘田夫、梁灵光去东北三省考察,路过北京时,进入中南海看望赵紫阳,得悉海南建省需要人才,许士杰就给赵紫阳写了一封言词恳切的信,主动请缨到海南去工作。大概是北京有人不喜欢梁湘,为了平衡各方面意见,又见许士杰曾在海南工作过,比较熟悉当地情况,在广州工作时以稳健见长,故中央终于批准许士杰担任建省筹备组组长,梁湘只任副组长。不久,海南省正式挂牌时,许士杰任省委书记,梁湘任省长。
1987年9月,梁湘肩负着党和国家的重托,肩负着海南人民的期望,又风尘仆仆地跨过琼州海峡,来到海南这个山、荒、小、贫的地方上任了。他又踏上了新的征途,去开创新的业绩,走向生活的巅峰。
不久,周鼎也被上级任命为副省级的新华社澳门分社社长。
梁湘东山再起,而且是荣任一省之长,这无疑是对他在深圳工作的最大肯定!
几番风雨,起落沉浮,他都泰然置之。这时,他又想起国画大师刘海粟于1982年给他说过的联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