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分工,区呈秀与冯四圃率山庄人,返回卧虎山庄,寻找区彪及掩埋遇难的山庄人。他们返回山庄,庄内狼藉一片。他们不断见到遇难的山庄人。众人相继将遇难人员抬到议事大堂,很快,议事大堂内排满了遇难的山庄人。
金兵已将战死的金兵的尸体运回了益都城。
山庄人搜找庄主区彪。终于,在山脚荆棘丛中,他们找到了区彪和金武士完颜龙江的尸体,他们将两具尸体抬回了庄里,然后将区彪的尸体抬到议事大堂内,将完颜龙江的尸体扔在议事大堂外。
区呈秀见到区彪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她在众人的劝说下,方止住了哭声。
冯四圃与区呈秀商议,在山庄里就地埋葬山庄人;活着的山庄人不再居住在山庄里,不管男女老少都上仰天山参加起义军;焚烧金武士的尸体,以祭奠遇难的山庄人。山庄人均同意他们的建议,之后,大家一齐动手,埋葬亲人,焚烧仇敌。
一弯眉月挂在了苍穹上,月光洒下来照在众坟头上,给坟头抹上了一层惨白惨白的颜色。山庄人祭拜完毕,在区呈秀和冯四圃的带领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山庄。
赵文辉一夜未眠,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杨妙真的影像,杨妙真的一举一动让他心动。吃早饭的时候,他来到杨妙真住的房间门前,想叫杨妙真一起吃早饭。他静静地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稳住怦怦直跳的心,然后轻轻地敲了敲房门。房内没有动静,他不知为什么。他不敢推门而人,就又返回自己的房间等待。午后,还不见杨妙真的动静,他估计杨妙真已经离开或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让店小二去打开杨妙真住的房间。房间门虚掩着。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在炕上发现了一张纸条,在那张纸条上,用蜡烛油滴着“等我”两个字。他明白了,杨妙真已离开客栈,并要求自己在客栈里等待。于是,他返回自己住的房间,痴痴地等待。
杨妙真从仰天山启程,直奔云门客栈。根据分工,她要到益都城赵文辉家,动员赵文辉的父亲赵布仁员外捐款捐物。她回到云门客栈,径直走向赵文辉住宿的房间。
“杨姑娘,”赵文辉听到敲门声,快速打开了房门,见杨妙真回来了,遂问道,“你上哪儿去了?”“我出去一趟。”“这么久?”“事急!”“什么事?”“一言难尽!”杨妙真确实难以用一句话,将她离开云门客栈后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快进来坐吧!”赵文辉见杨妙真面有难言之色,就不再问了。
两个人坐下后,杨妙真耐心地将所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赵文辉叙说一遍。最后,她请赵文辉和她一起,动员赵布仁员外捐款捐物,以支持起义军。赵文辉已对她心有所动,故对她的请求满口答应。
赵布仁员外住在益都城南门里路东,他的大门上悬挂着“赵宅”两个大字。益都城的南门称阜财门,阜财即是多财的意思。赵宅紧靠阜财门,赵员外的生意正如此门的名字一样兴隆。赵员外开着一家名叫“福禄染坊”的大染坊,经营着一家名叫“元宝贸易行”的贸易行,在益都城南还拥有两千余亩良田……
赵布仁异常痛恨金兵。金兵为了做士兵服,多次向他索要布匹,其中一次就索要了五万匹布。金兵征粮,一次就向他征了三千斗……他敢怒不敢言。
傍晚时分,赵文辉领着杨妙真从益都城南门入城,回到了赵宅。回家后,赵文辉先领着杨妙真,走向赵布仁员外的书房。赵布仁经常在书房里读书、习字、绘画。
“爹!”赵文辉称呼书房中的赵布仁。
赵布仁正在习字,听到儿子的声音,头也没有抬起来。他只是有些嗔怪地信口应了一句:“回来了,又到哪里浪荡去了?整天不务正业!”“大叔!”杨妙真亲切地称呼赵布仁。
赵布仁听到杨妙真的称呼声,立即抬起头来,望了望儿子身后的这位姑娘。这是一位鲜花一样美丽的少女,或者说是一朵仙女一样美丽的鲜花。他没想到儿子出去几天,竟然领回一位美丽的姑娘。他不知道这位姑娘有什么来历,也不知道儿子是怎样认识的这位姑娘,他认为不管怎样都不能怠慢了这位姑娘。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笔,离开书桌,走向书房内的一对圈椅边,然后向杨妙真邀请道:“姑娘,请坐!”“谢谢大叔!大叔请坐!”杨妙真走向圈椅边,但她并没有先坐下,而是用双手示意,请赵布仁先坐下。
俟赵布仁坐下,杨妙真又请赵文辉到另一把圈椅上坐,她指了指圈椅,说道:“赵大哥,你坐这儿!”“你坐吧,我站着就行。”“还是你坐,我坐凳子。”杨妙真瞥见书桌边有一只凳子,快速走过去搬起来,搬至两把圈椅的对面,将凳子轻轻放下,之后自己站在凳子边,想等赵文辉坐下后,自己再坐下。赵文辉还站着不动,她就用眼神示意。
赵文辉见到杨妙真的眼神示意,方走向圈椅,坐了下来。杨妙真见赵文辉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赵布仁一直在观察着杨妙真。杨妙真走起路来脚步矫健轻盈,说话铿锵有力,双目炯炯有神,其气度神采有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力量。他见面前坐着这样一位姑娘,觉得爽快无比,如沐春风。他想,如果这位姑娘能够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么该有多好!可是,如此美丽干练的姑娘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吗?
“姑娘,”赵布仁待杨妙真坐下后,向杨妙真问道,“请问你贵姓大名?”“大叔,我姓杨,名叫妙真,叫我妙真好了!”“好!妙真,这名字好,这是你爹给你起的?”“不是,我出生时,我爹已被金兵杀害了。”“噢。那,又是谁给你起的?”“普济寺心然主持,我在普济寺出生。”“原来如此,难怪你的名字中透着一种佛家理念。”
“也许我与佛有缘。”“也许。”赵布仁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我研究过周易,看过相书,从你脸相上看,你面慈心善;从你的眼神中,我感觉到你有普济众生的能力;从你的举止上看,你是习武之人。”“大叔夸奖了,我确实练武,但我却没有普济众生的能力。”“姑娘,非老夫虚夸你,你有非凡的能力。”“大叔夸大了!”“不,日后定会显示。说吧,你来我府上,并非只是闲来,你肯定有事,只要我能帮上你,我一定尽力!”“大叔何以晓得我会有事相求?”杨妙真十分佩服赵布仁的洞察力。
“因为你和文辉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你不会无缘无故到我府上来的。”“大叔,赵大哥并不差。”“知子莫若父。说吧,有什么事让老夫帮你?”杨妙真没想到赵布仁不仅有极强的洞察力,还异常豪爽,于是,她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叔,我还真有急事求你!”“什么事?”“我想,先请问大叔,你恨金兵吗?”“恨!恨之入骨!他们为所欲为,坏事做尽。”“那好,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要把金兵赶出去,让老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我们准备起义,组织一支抗金起义军。现在,我们分头行动,我的任务是想请大叔捐点钱物,以备军需。”“好!我一定尽力支持你们!”赵布仁未假思索即答应下来。
“谢谢大叔!””不谢!”赵布仁停顿了一下,徐徐说道,“我家在城南有两千多亩地,那儿有一处庄园,庄园里有一个铁匠铺,可以打制兵器。我安排铁匠铺给你们打制兵器。另外,在庄园里,我还有三个粮库。为了不让金兵知道,我的粮库设在地下,我将其中两个粮库的粮食送给你们。再就是,我府上还有些银两,我送给你们三万两。够了吧?”“够了,大叔,你太慷慨了!”杨妙真异常高兴。
“不要说外话,我和你们一样,也要抗金!只要用得着我,你们尽管说!”“谢谢!”杨妙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入夜,赵布仁安排杨妙真在赵宅的一间客房里住宿。
最初出现在天幕上的星儿,遥远地发射着壮健而充溢的光亮,并且互相鼓励着,激动着,发出了誓言似的,要用那光亮来延续已经过去的白昼,渡过这个夜晚,以抵达明日的晨晓。这个活跃而生动的挣扎,使夜幕改变了黄昏的衰颓,而沉进了更深的黑暗。
杨妙真从赵布仁员外书房借了几本书,然后回到客房。她坐在桌子前秉烛夜读。她先翻开《易经》,细读《系辞上传》篇。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
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杨妙真连续读了此文三遍,最后一遍竟然读出声来。她一字一句地读下来,再三体会其中涵义,颇有所悟。
由于赵布仁慷慨解囊,杨妙真异常感动,故夜不能寐。她又信手打开其他几本书,选了几篇文章读了起来。她先后读了《郑伯克段于鄢》、《齐鲁长勺之战》等。
在读了几篇有关战争、战役的文章后,杨妙真浮想联翩,继而激动不已。深夜,她又突发奇想,她想夜探益都府。她想到做到,她从包裹里取出一身黑色服装穿上,又将一方黑色布巾蒙在脸上,拎起梨花枪,即走出房间门,将房门虚掩,飞身越墙而出。
天上的星斗鲜亮,星光放射到地面上,将路上的白色沙砾在黑暗中显现出来。因为星光,那路泛出了河水一样的油光色。杨妙真踏着白色的沙砾路奔向益都府。
益都府位于益都城东部,府衙面积跟将军府差不多。益都府分前后两个院,前院及大堂是处理事务的地方,后院是住宿生活的地方。后院有一个小花园,地面用太湖石堆砌,玲珑剔透;中间一方水塘,俯见石罅中有几尾赤色金鲤游来游去;修竹碍人,狂花迎面。完颜霆住在正房里,卫士及仆人住在西厢房里,客人住在花园东侧的客房里。
当一队金兵从益都府衙后院后路上巡逻过去后,杨妙真爬上墙根的一棵柳树,在树冠里俯视益都府衙后院内的情况。院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房间内透出亮光。杨妙真目测了一下树与围墙之间的距离,纵身一跃,跃至墙上,然后轻轻跳入院内。
在益都府衙后院客房的一间堂屋里,完颜金铃子与兴安、长白二老及众武士尚在饮酒庆功。在剿灭反民的战斗中,他们立下了头功,故益都府尹完颜霆奖励了他们十个金元宝、五十个银元宝。
“完颜府尹就是大气,他一下子就奖给我们这么多元宝。”爱新觉罗·长白赞叹道,“山东人刁蛮,很难治理,完颜府尹还将山东治理得井井有条,真不简单!”“就是!”兴安阿鲁达接过话来说道,“我们跟郡主到过好几个行省,就是山东最大度。”“好是好,”完颜金铃子有些哀伤地说道,“不幸的是,完颜龙江不在了。作为补偿,山东拿几个元宝给我们是应该的。我听说,黄掴大将军在他的将军府,找到了当年赵王的一个地下仓库,仓库里藏了不少金银财宝。所以,他们给我们这几个元宝,对他们来说,仅是九牛一毛。”“这么说,”兴安阿鲁达又接过话来说道,“完颜府尹并非大度,只是山东财大气粗罢了。”“不说这些了,总之,给了我们这么多元宝总是好事。”完颜金铃子想到放在自己房中的元宝,说道,“不行,我把元宝放在炕上,别让盗贼偷了去。我得藏起来。”“这里是在益都府衙,哪有这么大胆的盗贼?”努尔拉齐说道,“郡主,没有必要这么担心。”“不行!我还是回去藏起来好。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完颜金铃子说着即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杨妙真躲在门外,静静地听里面的对话,她听不懂女真语言,但从金武士的神情上看,他们得到了奖励。她见完颜金铃子朝房门走来,即闪身躲到一棵梧桐树下。她见完颜金铃子走进这排客房最西边的房间,之后点燃了蜡烛。她悄悄地走到完颜金铃子房间的窗前,看到了金铃子包裹元宝并将之藏至铺盖下的举动。
完颜金铃子藏好元宝后,就吹灭了蜡烛,走出房门,复将门锁上。
杨妙真立时闪到另一棵梧桐树下。
完颜金铃子重新返回堂屋,复与武士们共饮庆功酒。
杨妙真看到了元宝,想到了募捐的任务,径直走向完颜金铃子的房间,用从头上取下的金簪子将锁撬开,推门人室,直奔放置在炕上的铺盖,尔后从铺盖底下取出完颜金铃子藏起来的元宝。完颜金铃子已将这些元宝包裹好,杨妙真提起包裹就走。
半个时辰后,金武士酒足饭饱,完颜金铃子挂记着元宝,便宣布撤宴。
完颜金铃子走到自己的房门前,见门虚掩着,即感觉不妙。她急忙跑进房内,发现炕上的铺盖被移动过,马上伸手去摸铺盖底,铺盖下的元宝不翼而飞了。
“兴安大叔,元宝不见了!”完颜金铃子慌忙走向兴安阿鲁达的房间,对刚刚点燃蜡烛的兴安阿鲁达说道,“进来盗贼了!”她尽管是郡主,但她依然尊称兴安阿鲁达为大叔。
“怎么回事?”兴安阿鲁达有些不相信盗贼真的敢闯进府衙。
“我回房间,门锁被撬了,进去一看,元宝不见了。”“我去看看!”兴安阿鲁达说完,便和完颜金铃子一起走向完颜金铃子的房间。
“看来,”兴安阿鲁达察看了门锁,然后说道,“真的进来盗贼了!”“怎么办?”
“不知盗贼何时来的,权当盗贼刚刚进来,叫弟兄们四处找找。”“行!你快安排!”“好!”金武士在益都府衙四处寻找,却见不着丝毫盗贼的踪影,反而将正在巡逻的金兵惊动了。金兵获悉发生的情况后,加入了搜寻盗贼的行列,并且将搜寻范围扩而大之,直闹得益都城内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