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咬着满口银牙,双眸像是喷出火来,横着一双冷眉直瞪着他,而他却将身子藏在了成堆的书简之后,全当没这回事一样,对我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全然不看一眼。
我心头憋了一团火,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心说,行,你狠,本姑娘今天还就跟你耗上了,看谁玩的过谁!
将心里的火气收起,舒展开冷眉,换上一副献媚的表情,迈着细细的碎步,莲步款款走到他的书案前,弯下身子,一头染了水汽的柔丝倾泻而下,铺在他手中的书简上,声音带着娇羞和妩媚,轻声道:“来,你闻闻,看香不香。”
他拿着书简的手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惊愕的眸光看向我含情脉脉的眉眼,清秀颀长的眉弯又是狠狠一抖。
很快,他惊愕的表情迅速收敛,露出一丝狡邪的笑容,轻轻的将手中书简放下,然后捻起我一缕青丝,微微闭上眼,身子缓缓探过来,拿向鼻尖,还真他妈有模有样的闻了闻。
“香,不仅香,还挺醉人……”
我一把将青丝抢过来,身子一个飞退退出去老远,一股羞意瞬间把脸憋得通红,脱口大骂:“你死去!”
妈的,不玩了,这人有毒。
他见我退开,抿着唇露出胜利的笑容,随后捡起放在书案上的书简,瞥了一眼惊慌无措又羞有恼的我,说了一声:“还来吗?”
我喘着大气,怒目瞪着他,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怒火,刚拿起的书简又放了下来,轻声道:“你要是觉得生气就打我一顿,别气坏了身子,给我留口气就行,私人恩怨,不犯王法。”
我没好气的说道:“王上离都在即,燕地虽非恶土,但也绝非善地,我在这时候把你打个半死不活,王上还不活剐了我!”
“那这顿打就先记下。”他再次拿起书简,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等燕国这事一了,我便来领你的王法。”顿了一会儿,似想起些什么,谨慎又认真的看向我,怯怯道:“你下手重不重?”
我看着一本正经又有些发怯的模样,这样子实在太过有趣,心里的羞恼一下消失大半,差点没笑出来,就道:“还好吧,不至于要了你的命。”
听了我的回答,他悬着的心似乎放了下来,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他这幅模样,压在心底的那阵笑意再也按耐不住,大笑不止,良久才拢了拢袖子道:“没想到堂堂燕云鬼骑之主,大秦战无不胜的勇将,竟会怕打,哈哈……”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马嘶,一个浑厚的声音赫然响起:“我大秦鬼骑将众可进龙潭,敢探虎穴,刀林剑雨从不言惧,谁敢说鬼骑一个怕字,我王翦第一个不答应!”
声音刚落,就听到帐外看守的兵卫齐齐跪地的窸窣声,声音高亢,带着兴奋和发至肺腑的崇拜,拜道:“参见上将军!”
声音激昂,尊敬摩拜之情毫不掩饰,就这一声将军,声音振奋,浑厚如鼓,听的人心头热血一震,感觉一身的毫毛都立了起来,而刚刚从帐外传来的声音无比浑厚,带着战无不胜的英勇和不惧一切的豪情,便不难知晓此人骁勇无双。
幔帐被人挑开,一身黑色重甲的男子走了进来,浓黑如墨色的重甲似将帐内所有的光都吞噬了,发出摄人心魄的沉重杀气,立在帐门,凌厉如刀的眼神扫过我和黍羽,眉宇之间散发出的冰冷孤傲之气令帐内的空气都降下来几分。
这凌厉的眼神直逼人心魄,不知见过了多少尸山血海,厚重的黑色重甲不知浸染过多少鲜血,他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感觉身在地狱,而这种感觉即便修为如我,也难以承受。
这人给我的感觉比秦王还要可怕,秦王给我的感觉只是深如幽潭琢磨不透,而这人给我的感觉却是恐惧和淋漓的鲜血!
这让我想起一人,杀神白起!
那个在长平一役坑杀四十万赵军的人屠,骁勇无敌,一生戎马厮杀,身经百战未尝一败的战神,一生杀人过百万,一身的杀伐之气连鬼见了都得叫声爷爷的人物,令九州天下无不闻之色变的绝代英豪。
而我之所以会想起这个死了已近百年的人,是因为我听过一个传说,传说中白起也有一副重甲,一副用无数人的鲜血染过的重甲!
这副重甲有个名字,叫千屠万魂甲,传说中还有一杆枪,叫冥海混元枪,这冥海混元枪和千屠万魂甲跟随白起杀伐一生,染了无数的血气凶气,经年累月,已成了一等一的凶戾之器。
若常年将这样的东西伴随左右,或者还穿在身上,后果不说暴虐成魔,但至少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所有性情。
白起的后半生过的并不自在,悲戚的暮年与他叱咤风云风光无限的戎马生涯极不相称,征战的将军回归朝堂,那些克敌制胜决胜千里的手段与朝堂里玩弄权术的阴谋诡计比起来,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他没死在刀林剑雨万马驰骋的疆场,却倒在了权贵的刀下,突然就想起昨夜秦王感慨的韩非,他主张刑不避大夫,赏善不遗匹夫,正如秦王现在推行的国策,有点叹息白起和韩非都未能生在个好时候,若是不然,身着千屠万魂甲手持冥海混元枪的白起在这苍茫九州谁能匹敌?
若这两个人都能为秦王所用,他想要的那个天下,那份安宁,那个再也没有狼烟的世界,又有谁能阻挡半分?
白起死后,那副重甲和长枪留了下来,世人都惧怕它们,没有人愿意再使用,而如今现在我眼前的上将军王翦,他虽也是杀伐一生,但他这副重甲即便每天都拿血喂它,须臾十余年下来也绝养不出如此强大的凶戾之气。
我有种感觉,他身上这副重甲就是白起留下来的千屠万魂甲,但这种感觉又不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