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发觉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连忙掩饰的松开手臂,却仍切着他的身上的伤:“受伤了?”
水溶道:“几处划伤,不碍事。倒是你,怎么没睡,眼睛都是红的,昨夜我不是安顿你睡下才走的吗?”
“别说这些。”黛玉顾左右言他,嗔道:“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进来换衣服洗洗,回头叫人家看到,还以为他们的王爷变成花子了。”
水溶便将目光转向雪雁,雪雁会意,连忙屈了屈膝道:“王爷,昨儿王爷去了未久,王妃就醒了,然后就是一夜。”
“雪雁!”黛玉连忙责道:“还不快叫他们烧热水来,在这里罗唣什么!”
“是,王妃!”雪雁吐吐舌头,躬身而去。
黛玉次而回头,就对上了水溶深邃柔和的眼波,心中一漪:“快去歇歇。等下去洗洗,伤口上药,再过一个时辰,又该上朝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转身不期却被水溶箍紧在了怀里,他的声音有点不悦:“黛儿,你支吾我,装作睡着的样子,是不是。”
黛玉不得已,低低的嗯了一声,水溶深叹一声吻上她的额头:“不听话!”
“你不在,我怎么睡得着。”黛玉抚着他略带疲惫的轮廓,纤细的手指滑落在他的脖颈间的血痕上,痛楚透过指尖,感同身受。
“傻丫头。”水溶长叹一声,心中却道我不过一夜未归,你就夜不能寐,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又当如何,这样一想,目光里便带出了少见的犹豫不定和难以割舍的挣扎。
“怎么了?”黛玉讶然的读懂了他的目光。
“没什么。我的黛儿也太不会照顾自己。”水溶将她的小手从自己的脖颈上挪下来,放在自己的胸口道:“自己身体那么弱,还要这么折腾。你这样,还不如在我身上剐上几刀来的痛快。”
“你又胡说。”黛玉蹙蹙烟眉,微微翘起樱唇。
“好,好,我胡说。”百炼钢早已做绕指之柔,水溶还能说什么,爱怜的将她拥在怀中,眷恋着那温软,一个念头在心底悄然滋长,不要她去,凭自己的力量好好保护她,这样,会不会更好,若要和她分卡,恐怕她也受不了。
“好了,快去洗洗。”黛玉感觉到他越拥越紧,连忙用手肘轻轻一抵道:“快去了,仔细一会儿上朝要迟了。”
水溶知道她提醒的是,便轻轻的松开他,果然,已经有人来催促,他便匆匆的洗了洗,上了创药,换上了朝服,虽然劳心劳力了一夜,这一来却惫色全无,又恢复成了那个谪仙般清隽的北静王。
一切妥当,水溶将黛玉再次拉在怀里,俯身亲了亲她的侧颊道:“黛儿,白日可以小憩一会儿,不能再硬撑了,嗯?让他们煮些安神的汤来。”
“好了,都知道了!”黛玉见众目睽睽,唇角撩起一个赧然的轻笑:“去吧。”
一直目送着他出去,那白衣飞扬,在晨曦中近乎透明,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是羽化成仙而去,黛玉的目光里却涌上一股突如其来的忧伤,然后就是轻轻一叹。
“王妃,好好的叹什么。”雪雁见黛玉突然忡然,不觉讶然。
“没什么。”黛玉摇了摇头,笑了笑:“焚上香,我想抚琴了。”
“王爷才说不许王妃劳神的。”雪雁咕哝着道。
“偏你这丫头,就听他的,不听我的?”黛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王爷说的都是对姑娘好的,是好的,当然要听。”雪雁理直气壮:“要么姑娘也总是不经心自己。”
“把你的嘴乖的。”黛玉蹙蹙眉:“你若不去,我叫人去了。”
“是是是,雪雁去就是了。”雪雁连忙讨饶。
琴取来,黛玉安坐,袖摆轻轻一扬,琴声随之而起。葬花吟幽咽音律百转千回,引人泫然,黛玉却是一脸的平静。
然后就要到水溶为她续下的那一段,原本平静的心绪却突然被什么拧住了一般,隐隐的起了痛苦,琴为心音,跟着手上的调子就随之转急,转悲,接着,琴弦绷的一声断开了。
琴声随之而止。黛玉僵在那里,半日瞅着那断掉的琴弦,没有出声,只是那么看着,眼眶全没来由的一阵酸涩,泪滴便迸溅了下来。
“王妃,这是怎么了?”雪雁听见琴声忽然止住,就进来看究竟,这一看不要紧,吓了一跳:“好好的,王妃哭什么。”
黛玉似乎是茫然无所觉的,此时听见雪雁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轻轻的摸了摸脸,脸颊上果然是两道湿漉漉的痕迹,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很陌生,也很突兀。
黛玉拿帕子擦掉泪水,心里的痛苦没有因此而缓解,只是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因见这琴弦断掉,触景生情而已。”
雪雁道:“那我还是把琴拿去吧,免得王妃看着难受。”
黛玉不置可否,站起身来,卷起珠帘,自眺望外面的。夏日渐渐近末,浓郁的翠色里渐渐的沉淀着、酝酿着了萧索。
为何突然会生出这些想法。黛玉觉得有点莫名,不觉黛眉深蹙,仍不忘回头叮嘱雪雁一句:“别告诉王爷。”
雪雁其实原是没想到这一层,她自幼跟着黛玉,黛玉的伤心痛苦她都是知道的,也了解她那份细密玲珑的心思,伤春悲秋的忧郁,所以今日见黛玉莫名落泪,虽然觉得意外,但也没太吃惊,可是黛玉偏生又嘱咐了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她,想了想,笑道:“果真呢。若是给王爷知道了,定然是以为有谁招惹了王妃,让王妃生气,肯定不高兴……打从在这里,不曾见王妃哭过呢……我把这琴拿到外面,叫何总管找人去把弦续上。”
“哪里就用人了。”黛玉摆摆手:“先收起来吧。不必惊动了别人。”
这话才说完,便听见宁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雪雁也就不在说这件事。一时宁心进来,黛玉才知道宫里传旨,因宁心不日要下嫁西域少王,鄢太后遣人来要接她回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