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弘帝大小也生过点病,连宇文璟雯都说父皇的身子大不如从前。自从有了国师大人之后弘帝甚少召见御医,但凡有点毛病都让国师大人的灵丹给治好了。弘帝被国师和丹贵妃迷了心窍,谁劝谏都不听,而檀桂宫里头的那些龌龊事情亦令宇文璟雯难于启齿,她本来打算再观望两日看看,熟知弘帝这一病来势汹汹,两日就倒下了。宇文璟雯担心母后,亦想看看父皇到底如何,便回宫里头宿了一日。翌日白瑾瑜接她回府,半途竟然躺在白瑾瑜怀里睡着了,眼下黑了一圈,看来弘帝这一病没那么简单。
一回到白府宇文璟雯就哭:“他们竟然不让我见父皇,连母后和大哥都不让见——”
宇文璟雯说的“他们”乃指国师和丹娆二妃一伙,弘帝初病时曾发谕旨由国师全权代理朝政,而国师则以皇上龙体需要静养为由几乎隔绝了一切探访。连皇后、太子和公主探病都如此困难,更别说其他大臣了。
京中诸位大臣面上不言,私下却议论纷纷,只怕是那妖妃一党软禁了皇上,偏偏成王殿下此时又不在京中,只望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
白青蓝感到相当不妙,她好说歹说劝母亲放自己离开,白瑾瑜亦从旁倾力协助,然颜夫人大抵也感觉到了风雨将来,她只想留一双儿女好好待在身边,任谁劝说都不肯再放女儿离家。白青蓝无法,只得一面令云笑天和元柏待在威武将军府周围待命一面继续留在家中。白瑾瑜也无法,只好私下里制造各种机会让妹妹出去,并在母亲面前替妹妹掩盖。
然而才过了两日宫里头又出了桩大事,要命的大事!
宇文皓轩强行入宫探望父皇,却不知何故竟在檀桂宫里与丹贵妃混作一床,弘帝怒发冲天将太子打入大狱!丹贵妃又向弘帝哭诉太子早对她图谋不轨,几次调戏于她不得逞,又道太子早已等得不耐烦想要登基!
这厢弘帝还望着长生不老呢,丹贵妃之话正戳到他的痛处,龙颜暴怒,立即令国师去太子府搜查,谁知国师大人竟然真的在太子府中搜出了龙冠龙袍!而被宇文璟雯寄予厚望的宇文钰轩不知何故竟然对京中此等惊天大事无动于衷,甚至音讯全无,难道宇文钰轩那边也出事了?
“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他们陷害大哥,我要去找母后!”宇文璟雯闻讯哭着立即就要带人进宫,白瑾瑜连忙将她拦住:“公主不可,你现在进宫无异于自投罗网!”
“难道你要我看着大哥遭此横祸吗?夫君,大哥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太子之位本就是他的,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等谋逆之事呢?!”宇文璟雯的陪嫁侍卫只听她一人号令,她见自己的夫君不肯放她进宫便想命自己的陪嫁侍卫前去宫中救太子,白瑾瑜苦劝不听,白青蓝皱了皱眉,抬手就点了嫂嫂的穴道!
“嫂嫂,既然我们都知道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人,那么此举明显就是个陷阱!哥哥说的没错,嫂嫂此时进宫正合国师一党的心意!嫂嫂仔细想想,为何成王殿下一离京皇上就病了,为何太子殿下一去探望皇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嫂嫂此时还觉得成王殿下的离京是偶然吗?”白青蓝敛起平日的随和周身散发出逼人的魄力,宇文璟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晓得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她从未遭受过如此待遇,尤其那人还是自己的小姑,泪水倏地涌上眼眶。
“依我看,前两日若不是他们动作不敢太快以免引起怀疑,嫂嫂现下恐怕想回府也回不来了!”
“那我不进宫了,我去太子府好不好?太子他只有一位世子呀!”宇文璟雯动弹不得,白瑾瑜又解不开妹妹点的穴道,两面着急。然公主与妹妹两人都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白瑾瑜如何都不敢让娘亲再搀和进来,只得一方劝一方安抚,头大如斗。宇文璟雯见夫君说服不了小姑,又哭着恳求道:“我用我的陪嫁侍卫跟白府没有关系,求你了,让我去救太子妃和世子他们!青蓝,我求求你了,求你了,青蓝——”
“嫂嫂错了!既然嫂嫂已经嫁给我哥那么嫂嫂现在就是白府的人,嫂嫂的陪嫁侍卫所做的事情一样会被认为是白府所为!我郑重问嫂嫂一件事情,嫂嫂的那些陪嫁侍卫——嫂嫂从心里面是否真的信任他们?”
闻言宇文璟雯一愣,旋即答道:“这些侍卫都是自去年凤阳阁大火之后三哥亲自为我挑选训练的,出宫时三哥才配给了我,倘若他们都不能相信那我的身边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侍卫了!”
“那好,请嫂嫂坐镇威武将军府,太子府由我前去!”
白瑾瑜一把拽住白青蓝,眼神复杂:“妹妹!”
“哥,嫂嫂,我担心国师下一个矛头就是白府!现下爹爹不在京中,倘若有事威武将军府是不能与国师正面相冲的,唯一能让国师有所忌讳的就是嫂嫂和嫂嫂的陪嫁侍卫!”说罢,白青蓝凌空解了璟雯的穴道,神色凝重地说道:“嫂嫂,我把白府交给你了!”
宇文璟雯郑重点头:“嗯!”
白青蓝回到青秀斋与少雪和小悠各自换了一身夜行衣,三人从后园遁出白府与云笑天和元柏两人汇合,另有白羽卫十人在白府外听命。白羽卫一共才三十人,训练不易,白青蓝很是珍惜。她分出五人分散在白府周围,然后带着其他人火速赶往太子府。
远远地白青蓝望见太子府被火把围了个水泄不通,心道不好,让那死国师抢上前了!细看国师身后之人的服饰,竟是皇宫禁军!
国师果然得势了!
“小姐,怎么办?”
“先看看!”
“国师大人何故带兵擅入太子府?”太子妃夏彤带领太子府侍卫拦住国师等人,双方僵持在太子府门前。
国师大人手中扬起一物道:“擅入?太子妃看好了,这可是圣旨!”多时未见,国师大人依然面白无须,阴阳不辨的声音听在耳里分外怪异。
太子妃柳眉倒竖,寸步不让:“敢问国师大人太子何罪之有?”
“哼,太子偷入丹贵妃寝宫意图不轨,此乃大逆不道之罪!太子府私藏龙袍诅咒圣上,罪加三等!圣上手谕在此,太子已被打入天牢,尔等谋逆之徒还不束手就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妃夏彤上前一步喝道:“有我在此,尔等奸佞之徒休想再踏入太子府半步!”
好个太子妃,巾帼不让须眉!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拿下这些反贼!”
“太子妃在此,谁敢擅入!”
“还不拿下!”
厮杀声起,太子府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少顷白青蓝几人便看出了门道,国师口里说的“拿下”,下手却格杀勿论!好个国师大人,他这是存心要灭了太子一门呀!
太子府众人不敌国师人多势众心狠手辣,死的死伤的伤,少时就失了势头。太子妃见势不妙急令众人退回太子府,紧跟而上的皇宫禁军冲开太子府的朱门就杀了进去,太子府里惨叫连连,整座太子府周围连狗都不敢叫一声!
白青蓝皱着眉吩咐道:“国师人多,我们分头行动!我先进去分散他们,随后笑天同白羽卫牵住国师的主力,元柏雅琴去救太子妃,舒画随我去找小世子!以我信号为准,救到人就撤,绝不可恋战!”
“是!”众人点头。
“待我进入太子府之后舒画再上!”
“是!”
白青蓝随手抓了两把草芥当做暗器飞射出去,在一片惨叫声中如大鹏鸟一样径直飞入太子府,掌风过处瘫倒一片!
国师大人歪了两歪,旁边的人立即护住他躲过白青蓝的掌风。国师大人站稳脚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来人不语,双掌连发荡开太子妃周围的禁军,另一个全身漆黑的人紧随其后,手中两把奇形怪状的弯刀如飞梭一样,所到之处无不惨叫连连!
国师大怒,也不管这两人什么来头,只管喝道:“杀了他们!”
只见国师大人话音刚落府外就传来骚动,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进太子府,见人就砍,身形灵动如蛇,一招得手马上就换下一个!太子府里更加混乱,太子妃定神瞧出那几个黑衣人似是在帮自己,当即喝道:“不要慌,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皇宫禁军让突如其来的白青蓝等人打了个头晕转向,太子府侍卫趁机奋起反击,两方都占不到优势。
“不要乱,不要乱!”国师喝道:“先擒住太子府众人,不要令乱党逃了!”
听到国师大人的喊声白青蓝回头又是几掌与后来冲进来的元柏等人助力,而后与舒画闪身钻进太子府深处!
“追!追!快!”
元柏与雅琴奋力杀到太子妃身前,急急喊道:“太子妃,我们是来救你的,请跟我们走!”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救我?你们可知救我的后果如何?”夏彤并不认识这个说话的声音,然而对方看起来的确是来救她的,她必须要问个明白:“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太子妃!”说话的当儿元柏与雅琴又各自砍到一名皇宫禁军!此时多待一分危险就增加十分,他们不过是趁国师不备才抢了点先机,皇宫禁军不是红莲教那些草包,少时必然反应过来,到时他们的处境必将更加危险!
“太子妃,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请太子妃赶紧随我们出去!”雅琴忍不住说道。
“不行,我不能走!”夏彤见说话的是一男一女,以为是成王府来人,她不想牵连他们,当即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违抗圣旨是大罪,你们快走!”
“我家主人乃江湖中人,路过此地见有些阉人借捉拿之名暗下黑手,我家主人不忍太子府遭此厄运才令我等前来搭救太子妃与世子,请太子妃放下成见与我等离开,我家主人定保太子妃与世子安全!”
“如此请替我多谢你家主人的好意!世子就在后面的书房,恳请你们不要管我去救世子要紧!”夏彤拾起脚下的一把染血的剑道:“我身为太子妃,此等危机关头如舍弃太子府恐被天下人耻笑!苍天不仁,我夏彤誓与太子府共存亡!”
“太子已经下了天牢了,能逃一个是一个,太子妃为何还如此固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你不知道,太子为人忠厚善良,平生从不做亏心事!我若逃了他就坐定了谋逆之名,我决不能逃!求几位侠士救出我的孩儿,将来交给成王好为太子府留一门血脉!”夏彤朝元柏郑重行了一礼,含泪退到太子府侍卫中间,提剑指挥太子府众人浴血奋战。
雅琴也急了:“哥,怎么办?”
“先拖一阵,等那边传来信号我们便撤,她不走也得走!”
国师见突然杀出来的这群人如顽固的牛皮藓一样紧紧咬着他不放,抬手恨声道:“弓箭手——将这群顽固的乱贼逆党格杀勿论!”
“死妖人!”云笑天骂道!这该死的国师竟然在外面藏了弓箭手,云笑天真后悔进来的时候没一剑杀了他!
白青蓝也后悔了,她虽然来过太子府,但太子府颇大,她抓了几个下人婢女都没有问出世子的下落,而皇宫禁军又无穷无尽似的粘着她,早知如此先就该一掌毙了国师!白青蓝不便动用长空,随手夺了把剑打落几根箭矢,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世子的那个书房,稍微辨识了下方位立即纵身飞过去。
也许是小世子命不该绝,那间书房出现在白青蓝眼里时一名皇宫禁军正举剑刺向小世子!几乎与此同时,舒画飞刃出手直取那人脑袋,“哧”,那人脑袋与身子分了家,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小世子满脸!白青蓝飞身上去一脚踢开那具倒向小世子的尸体将小世子抱起来,可怜的孩子第一次见到杀人,双目圆瞪,喉咙咯咯作响连惊叫都发不出来了。
白青蓝替小世子顺过气并点了他的穴道,舒画将信号放上天,夜空中腾起一朵蓝色的焰火,忽闪忽灭,五回后炸开变做一团烟雾。白青蓝从别的尸体上寻了件干净点的衣裳替小世子把脸擦了,并撩起小世子的衣摆遮住他的脸,纵身去与元柏他们汇合。
前院的云笑天见到那朵蓝色的焰火立即喊道:“撤!”
“太子妃,小世子已经救出去了,您快跟我们走吧!”元柏话音刚落,一根箭矢就如流星般飞向夏彤!
“呃!”太子妃夏彤身子晃了晃,一手拄剑一手按着腹部,只见她背后冒出半截箭尖,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衣裙!
“太子妃!”
太子妃夏彤扔了剑艰难地朝元柏挥手:“不必管——我,你们快——快走!”
“太子妃——”
“快——走!”
元柏再看了一眼太子妃,后者一脸决绝,他转过脸去对妹妹道:“撤!”
所有的人都知道,用不了多久太子府就会被屠杀殆尽,即便如此,太子府仍然没有一个人退缩!难道老天真的要绝了太子府吗?
远处奔来焦急的马蹄声,是从成王府的方向过来的!
白青蓝身形在空中一扭,对众人道:“回去!”
“是!”云笑天与元柏等人转身杀了回去,直到那马蹄声到达太子府门前当先杀进来青龙那张熟悉的脸时几人才迅速回撤!白青蓝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倒在血泊里的美丽女子,几下飞纵消失在沉重的夜幕里。
“雅琴舒画依然跟我回白府,其他人回庭院,给我牢牢盯住和国师有关的一切人和事,如有风吹草动马上向我汇报!云笑天,查查宇文钰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
郡主走后宇文璟雯令自己的陪嫁侍卫将白府严密防了起来,郡主去了良久未回,她急得坐立不安。对于白青蓝会武功一事宇文璟雯又惊又怕,然而除了驸马她现在无人可以依靠。宇文璟雯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向驸马问个明白:“夫君,郡主她怎的会武功?”
白瑾瑜比公主更着急,他实在不愿妹妹去冒这么大的危险,然而此时的确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了!况且妹妹在公主面显露了武功,以公主的性子肯定会问起,他正在想该如何向公主解释,果然公主就问了起来。白瑾瑜自然不能如实回答,只听他道:“并非我故意隐瞒公主,而是此事一言难尽,连——”
宇文璟雯追问道:“如何?”
“连成王殿下都无法向公主解释清楚!”白瑾瑜站在窗外紧张地望着外面说道:“不过公主一定要相信郡主!”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黑影从舷窗钻进来,宇文璟雯正要惊呼,但听那人道:“嫂嫂噤声!”
宇文璟雯连忙凑上前小声问道:“怎么样,人救出来了吗?”
白青蓝将怀里抱着的小人交予嫂嫂,道:“小世子是救出来了,但是太子妃——”
“呜呜——”宇文璟雯一看侄儿那幅痴傻的模样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白青蓝连忙捂住她的嘴交待道:“嫂嫂冷静!现在没有人知道小世子藏在白府,请嫂嫂千万要冷静!”
宇文璟雯含泪点点头,待白青蓝松开手又哽咽着问道:“那太子府——”
“我去的时候皇宫禁军已经将太子府围得水泄不通,国师是存心要灭了太子府,他甚至还带了弓箭手!我回来的时候成王府已经来人了,不过——”白青蓝摇摇头,又道:“太子妃本可以走的,但她不肯弃太子府陷太子于不孝,她让我救出小世子日后交给成王,就算是给太子府留了一门血脉!她腹部中箭,按理——是活不了了!”
“我可怜的嫂嫂——”
白青蓝连连阻止道:“嫂嫂千万莫哭!国师等人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小世子,若不出我预料,宫中早已落入国师和丹贵妃一党手中,夏皇后必然也让他们软禁了!国师敢血洗太子府一定做了完全的准备,看来成王殿下真的出事了!”
白瑾瑜接过小世子将他放到榻上,宇文璟雯倒在夫君怀里啜泣不止:“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国师对太子府下手之快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否则太子府也不至于如此措手不及,我猜国师定是想在成王察觉前除掉他所有的眼中之刺好令成王无法回京,国师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成王府和威武将军府中的一个!不过,因华都一事爹爹重掌了大梁西境的兵权,国师暂且应该还不至于明着与威武将军府大动干戈,不过威武将军府也不能随意令人进出了!”
“那母后她——”这大概是宇文璟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候,她思及宫中的情形又想到太子府里的惨案,一口气噎在喉头险些昏阙过去!白瑾瑜又是顺气又掐人中,总算令璟雯恍惚了过来:“夫君——”
“哭吧哭吧,苦出来就好了!”白瑾瑜再也不忍见爱妻痛苦的样子,索性在她虎口上掐了一指令她彻底哭了出来:“大哥——”
“母——后!”
白瑾瑜虎目蕴泪,他与妹妹道:“璟雯这般样子着实令我心中难受,我欲趁国师尚未还宫偷入宫中将夏皇后救出来,妹妹你看如何?”
“胡闹!”白青蓝怒道:“嫂嫂看不懂朝政难道你也看不懂吗?你现在进宫去与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白瑾瑜面色尴尬,白青蓝又道:“且不说你压根儿不知道夏皇后被软禁在哪里,就凭你现在的身份你一出府说不定明日就轮到白府!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威武将军府!”
“你以为太子府是第一遭吗?不是!”白青蓝抬手指着外面道:“还记得去年春后我为何要爹爹将白府大翻一遍吗,就是因为成王府被人陷害谋反篡位!”
闻言,白瑾瑜夫妻俩都抬起头惊讶道:“啊,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