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就是国师,只不过事发时凑巧让我发现了,因此才没有让他阴谋得逞!”白青蓝平日甚少发怒,然而这回她毫不留情地训斥了哥哥一顿。成王现下踪迹不明生死未卜,其他大臣都指望着威武将军府能撑起大局,白瑾瑜如何能在这个时候为私情乱了阵脚?!
“京都腥风血雨既起就不可能轻易灭得了,哥哥还没醒悟吗?”
白瑾瑜让妹妹一骂也冷静了下来,他思索片刻,道:“妹妹说的有理,方才是我冲动了!小世子就藏在毓秀园里,公主可着一位心腹侍女照看,然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日起,威武将军府里闭门谢客,如有人问就说我病了,只要我和公主威胁不到国师一党的利益威武将军府的情势也就可以缓一缓!钰轩一定不会丢下京都不管的,我相信他,我们一定要撑到他回来!”
“嗯!”白青蓝点点头以示赞许,又道:“府里的大小事务面上仍由远叔操办,然内府之事需由嫂嫂暗中把持,嫂嫂务必要沉着!”
宇文璟雯此刻也权衡清了利弊,当即点头应道:“嗯,妹妹放心,家国大事在前,我不会再慌乱了的!”
“嫂嫂如此明理太好不过了,不过我会武功一事——”
“妹妹放心,我不会与任何人吐露的!”
“嗯!”白青蓝又安抚了兄嫂一阵便回了青秀斋,少雪与小悠二人还在等候她。
“小姐将夜行衣换了吧!”
白青蓝换下夜行衣交由少雪处理掉,又与二人道:“赶紧休息吧,不知道天亮之后还有怎样的事情!”
“是,小姐!”
白瑾瑜夫妻俩想必一宿未眠,天亮之后瑾瑜将颜夫人请到毓秀园,将太子府一事与母亲说了,颜夫人大惊失色。宇文璟雯唯恐颜夫人不同意他们小世子留在白府,肿着双眼望着颜夫人道:“母亲——”
颜夫人望着仍在昏睡中的小世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们白府也不能独善其身,小世子暂时就藏在毓秀园里吧,等成王回京再行商议!外面人多口杂,你们务必要小心看管,千万不能跑出毓秀园!”
“多谢母亲!”
小世子昏睡了大半日总算醒了过来,不过他受了巨大的惊吓,醒来之后竟然失了言语,神情呆滞,连水都喂不进去。白府又不能明着去请大夫,把宇文璟雯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又请白青蓝来看。然而白青蓝对小孩子也束手无策,思量再三,只能让小悠乔装了溜出白府让她到谪仙楼去请公孙老爷子半夜来一趟。
太子府的惨案震惊了整个京都城,据悉成王府众人与国师一直僵持到天亮,尽管如此,太子府也死伤了五分有四。太子被打入天牢,太子妃夏彤不幸香消玉损,小世子则被无名人士救走下落不明——消息传到夏府,夏太常经不住打击猝然倒地!
青龙拿着御赐丹书金券死守太子府,循声而来的傅将军和冬将军带着府中精卫赶来,目睹太子府的惨状后都对国师起了恨心,但他们自然是不敢一剑斩了国师而逼宫的,他们既无法令国师退兵,也无法劝退成王府,还几乎反被国师抓了把柄。
冬将军怒了:“国师大人奉旨拿人不错,但太子府此景哪里是拿人,分明是就地处斩!”
“皇上圣旨在此,冬将军要违抗圣命吗?”
“我要进宫面圣!”
国师带来的皇宫禁军也死伤过半,三府来人加在一块儿亦有百多人,且个个面带愤慨,倘若厮杀起来国师大人不一定还占得了上风。如今是国师一方让四府包围在内,国师大人稍稍权衡,神色略有松缓,傅将军见此立即劝道:“两位大人息怒,息怒!”
在傅将军力劝之下成王府与冬将军府退后一步允许国师将太子府余下众人收监,但必须要傅将军亲自将他们送入大牢。
兔死狐悲,京中部分官员惶恐不安,唯恐厄运明日就降临到自己头上。然也有一些暗自欢腾的,指望明日就能升官发财。京都城里就像遭遇了瘟疫一样,路上行人门可罗雀,即便有几个也是低着头快快走过,生怕撞见什么不能见的东西,大春光里竟然呈现出了秋日才有的萧条。
黄昏时分傅将军带着两名亲卫来了威武将军府,他听说白瑾瑜抱病便过来探望探望,顺便与他说了今日朝堂上的混乱。今日朝堂上好几位大臣指责国师做得太过火,夏太尉头系白布身披重孝要面圣,然而只有皇上跟前的褚公公出来宣布圣上有恙休朝三日便退了朝。夏太尉见不到皇上就要见皇后,结果差点被禁军以扰乱朝堂之名关押起来。傅将军嘱咐瑾瑜好好养病,哀叹了几声就走了。
入夜后公孙老爷子果然来了白府。
“老爷子,小世子如何?”
“孩童不比大人,其心智尚未长成就陡然受此巨大刺激,恐怕将来会留下后遗啊!”公孙老爷子看过之后沉重地与白青蓝说道。
“老爷子,您给想想办法先把他弄醒吧,他这么痴痴傻傻的下去恐怕会更坏,我怕他挺不过这一关!”
“我尽力!”公孙老爷子给小世子施了针,又写了副静心安神的药交予白青蓝,道:“待他醒来后给他服下,再缓和一两日就会渐渐好起来,不过他醒来后可能会失忆,若是如此于他来说再好不过了!业火将起,你自己要好生小心!”
“嗯,多谢公孙伯伯!”送走老爷子,白青蓝将药方交予小悠,让她趁夜将药材弄来。不知为何,白青蓝心中始终有一处不安,讲不清也道不明。颜夫人一早就吩咐威武将军府上下少爷病了,无事莫要惊扰少爷休息,傅将军还好,可难保会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上门探病。白青蓝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连夜弄了一种药让白瑾瑜涂便全身,又施针将其脉象打乱,令其看起来不仅病了而且病得还不清,连宇文璟雯见了都信以为真。
没想到未雨绸缪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国师大人听说驸马病了,竟然亲自前来探望!白瑾瑜躺在榻上,面色萎顿,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惨白惨白的。他慢腾腾地挣扎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国师大人前来探望——本应下地迎接,然而身染沉疴——”
“驸马躺着就好!听说驸马病了,我心里焦急无比,唯恐驸马让外面那些庸医误了身子,特地从宫里头带了几位御医前来为驸马诊治!”国师指着驸马对身后的三位御医道:“你们要好生为驸马诊治,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多谢——国师大人!”
“国师!”璟雯公主与国师大人哭道:“驸马他怎么样了?外面的大夫看过了,可是驸马不仅没有好起来还越来越坏了,国师一定要救救驸马呀——”璟雯公主涕泪纵横,手中帕子完全不管用,还险些将眼泪蹭到国师大人的手上,看起来茫然不知所措。
国师大人好言安慰道:“公主先别难过,让御医看看再说!”
“嗯!”璟雯公主点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祈求地望着那三位御医。熟知三位御医都拿捏了许久,神色吞吐,像是很为难的样子,宇文璟雯急了:“御医,驸马到底怎么了?”
“公主,驸马的病下官不敢妄断,还需仔细研究研究!”
“你们这都研究大半晌了,你们倒是快点呀!”
“是!是!”三位御医将头凑到一块儿小声讨论着什么,白瑾瑜见状神色更加黯淡,他勉强劝道:“公主不要责怪御医了,我自己的病我知道!原本只是大婚前夕受了点风寒,也就没往心里去,然而我这身子一日比一日坏才知道当初大意了!这病想来是好不了了,苦了公主了——”说着说着,白瑾瑜也泣不成声。
三位御医推来攘去总算推出一人来交差,那人弓着腰道:“驸马的病实属罕见,下官也不敢妄自论断!下官先给殿下开些药服着,我等速回御医苑与诸位御医研讨驸马的病症,一想到好的方法就来为驸马诊治!”
“这么说驸马的病岂不是——”璟雯公主拽着国师大人的胳膊不依不饶:“国师,难道驸马不能救了吗?”
“公主放心,本国师一定会让御医苑倾尽全力来救驸马的!”国师大人信誓旦旦地说道:“驸马就安心在府里养病吧,朝中之事暂且放下,等养好了身子再归朝不迟!”
“不能为吾皇分忧备感惭愧啊——”
璟雯公主扑倒白瑾瑜身上哭道:“驸马——”
“公主,是我——耽误你了!”
国师大人装模作样劝慰了几句便要告辞,璟雯公主见状立即从白瑾瑜身上爬起来去拉国师,口里喊道:“国师大人,你不能走啊,你答应我要救驸马的!”
“公主,驸马的病急不得,要慢慢治才行!公主放心,本国师一言九鼎,驸马一定会有救的!”
颜夫人抹着泪道:“多谢国师大人了!我送大人出去——”
走着走着,颜夫人又忍不住掉起泪来:“这才多久,好端端的人怎么就——”
“娘,哥哥他不会有事的!”白青蓝扶着娘亲,泪湿衣襟。
那几位御医也劝慰道:“颜夫人,驸马吉人自有天相,只要细心调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好起来了!”
“你们一定要尽快想到办法呀——”
“是,是,下官一定会想办法的!”
颜夫人哭着同老管家将国师大人送出府,掩面回到堂前。老管家拿衣袖擦擦泪,凄苦地把威武将军府的大门缓缓关上,国师大人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门缝里颜夫人仍与郡主站在台阶下相拥而泣。
“走!”国师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坐进马车与那三位御医问道:“驸马到底得的什么病?”
“回国师大人,驸马的病看起来像是坏死病的一种,不过下官也不敢断定!”
“何为坏死病?”
“回国师大人,人的骨头里面有一种东西可以造血,一旦骨头失去这项造血功能人的外表看起来就如驸马这般!患了这种病的人全身的肌肉将会逐渐坏死,死时就像干尸一样!这种病并不多见,然一旦患了就无法医治,只有死路一条!不过,驸马的病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匮乏症,这种病休养得当也能恢复过来,不过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三五年都很难说!驸马脉象混乱身体大亏,就算是后一种——”
“如何?”
“也凶多吉少!”
“今日公主半句都不曾问起太子,一门心思只关心自己的丈夫,可见妇人心性凉薄!哼,太子已除,成王被困在珵都,驸马又病,京中还有谁能阻碍我?”
“是,没有人能阻挡国师大人了!”
“哼!”
小虎一溜儿从威武将军府前院的一棵大树上梭下来,与自己的亲伯父、威武将军府的老管家杜远道:“国师走了!”
“你看清楚了?”
“看得可清楚了,总共十八人,都走了!”小虎愤愤不平道:“那国师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瞧他只差哈哈大笑了!”
杜远一巴掌拍过去,训道:“小孩儿不许乱说话,知道吗?万一被人听了去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嘶——”小虎肿泡着眼睛捂着头道:“记得了!”
那厢暗中观察国师等人的小悠也回来与白青蓝禀报:“国师走了!”
“嗯!”白青蓝望了望母亲,母女俩相视一笑。
“娘,您回房休息吧,我去看看哥哥和嫂嫂!”
“唉,我这颗心哪里放得下!我要与杜远商量商量府中的事情,你去吧!”
“是,娘亲!”
白青蓝回到毓秀园,白瑾瑜仍还躺在床上,那模样真心令人心疼,璟雯公主迎上来问道:“如何?”
“走了!”
白瑾瑜躺在床上搓搓手,喜道:“妹妹,你给涂的这东西还真管用!”
“这药配置起来极不容易,哥哥还是多留几日吧!”
“啊?”那药其实有一股奇怪的馊味儿,虽然很淡,但白瑾瑜生性爱洁,听到妹妹的话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宇文璟雯也作势扇着鼻子嫌弃道:“驸马还是在自己的房里好好休息吧!”
“哥哥放心,这药随着时间推移会自行消失的,就像生了病之后自然好起来的一样,到时候哥哥也无需再另找说法!”白青蓝叹了口气,道:“看来国师大人也不想让你上朝呢,听他的口气巴不得你多病几日,最好是好不起来他就放心了!”
“也不知父皇和母后怎么样了,还有三哥他——”宇文璟雯想起近日来的天变地裂就不禁悲从中来,如今看国师这般行为,那日她若真的进了宫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白青蓝凝眉思索片刻,道:“看情形,国师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到手,否则他不会这么客气!我猜皇上和皇后应该只是被软禁了,暂时也许没有性命之忧!”
“那怎么办?”
“如果只是软禁的话倒不必太过担忧,何况宫中还有成王殿下的人。太子虽在天牢,但国师若明着用刑傅将军和夏太尉等老臣肯定会加以阻拦,对太子现在的处境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倒是成王殿下令人堪忧,他从离京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越发证实了国师对太子府蓄谋已久!”
白瑾瑜接过妹妹的话道:“国师嘴上说等我养好了身子再归朝,其实就是不让我进宫,这样一来我也没有办法探听到皇上和皇后的消息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不解——”
“妹妹所言何事?”
“珵都乃齐王的封地,成王在珵都出事齐王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妹妹错怪齐王了!”宇文璟雯替夫君答道:“二哥他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为德妃娘娘守陵一个月,这期间大小事务他都不过问,只潜心陪着德妃娘娘,不到时间他是不会出德妃陵的!”
“原来如此!”后面的话白青蓝没有说出口,她不想让兄嫂太过担忧。那日在太子府青龙拿着丹书铁劵与国师对峙,想必事先曾得到宇文钰轩的授意,成王府已然与国师对立,恐怕——宇文钰轩一旦脱困就要与国师翻脸了!
在各种惴惴不安的情绪中白青蓝正思索着要不要将白羽卫调进威武将军府,云笑天传来消息,说宇文钰轩有动静了!
白青蓝喜上眉梢:“快说!”
“小姐料得没错,成王刚到珵都就被人困住断了京中的消息!那些围困成王的人并非草莽之徒,我师兄那边有人与他们交过手,他们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而且,他们似乎知道成王的弱点,将成王压得死死的!彼时成王刚刚脱困,不过,他已经损失了一半人马了!”
“何时的消息?”
“已有两日!”
唉,宇文钰轩命中注定多舛!
“笑天,你说珵都所为会不会是国师和大金在捣鬼?”
“有小姐在,西元和东燕两国自然不会添乱;南闽若还敢乱动燕皇一定会给他教训;乌孙小国,自保尚不足以,虽有野心但还不敢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倒是苍晤记恨公子先前毁了红莲圣教,少不得暗中捣鬼,大金过对大梁朝更是虎视已久,属下以为这两国嫌疑最大!”
“继续盯住!”
“是!”
三日的休朝过去,弘帝终于归了朝。不过,接下来皇帝的举动再次震惊朝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宇文皓轩谋逆不轨,现剥夺太子封号贬为庶人,其母夏皇后贬入冷宫;朕之九子宇文锦轩者,含明珠而出,乃大梁盛世之瑞兆,现封九皇子宇文锦轩为太子,其母丹贵妃为皇后,十日后举行册封大典,钦此!”
“皇上,此举不妥啊!”
“皇上,臣以为此举有违祖制!”
“皇上,此事万万不能!”
“皇上,太子府尸骨未寒太子还在天牢中,皇上怎可现在就册封新太子和新后?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
弘帝窝在龙椅里,神情萎靡。他呆呆地望着底下争论的群臣,半晌才眨了下眼睛,那随立身旁的褚公公立即靠到跟前,将耳朵凑到弘帝耳边连连点头,然后抬起头来唱到:“皇上累了,退朝!”
“令人发指啊!令人发指啊——”
此时距离太子府惨案尚不过七日,太子府血迹未干弘帝就废太子和夏皇后立九皇子为太子妖妃为后,如何叫人不寒心!
满朝忠诚文武的怒气尚未下去,大梁北疆传来快报——兴都起了战事!
大金派人暗中去烧兴都的兵马库,恰被白振霆将军发现,大金索性亮出五十万铁甲兵,白将军连忙召集各方兵力,然不过才十五万而已!白瑾瑜由威武将军府的下人抬着连夜入宫求见皇上恳请朝廷增添兵力,却遭丹贵妃挡了回去:“驸马何须急躁,白将军不是还有十五万大军吗?我大梁朝何须畏惧金国呢,难道驸马对白将军没有信心?”
“大金国五十万大军岂是一夜就能聚齐的,必是蓄谋已久——”
“即是蓄谋已久,那白将军为何没有事先察觉到呢?”
“这——”
“驸马,皇上已经安歇,我看驸马还是请回吧!”
白瑾瑜无法,只得回头去求傅将军,他当头给傅将军跪下:“傅伯伯!”
“贤侄快快起来!”傅将军赶忙将白瑾瑜扶起来,口中说道:“我知道你为何事而来!现下几位将军在京中只相当于闲职,京中的兵力凭我们几位将军之力是调不出来的,要想调兵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调动京中兵力要有龙符,国师既然能调动皇宫禁军想必龙符已落入他之手;调动地方兵力要有虎符,然虎符一半在圣上手里另一半——在成王手里,两边——我都使不上力啊!”
在府里焦急等候着的白青蓝一见哥哥回来就迎上去问道:“哥,怎么样?”白瑾瑜摇摇头,将经过讲了,白青蓝顿知从京中要兵无望。傅将军还告诉白瑾瑜,要从别处调兵除了要有虎符之外还要有御诏。御诏倒是不难,虎符的话——如果宇文钰轩能够及时回京,如果她能够盗出另一半虎符,那么一切尚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