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绍衣巡视着剩下的三人,冷声问道:“知道的人转一下眼睛!”
有一人转了转眼珠,蓝绍衣拍开他的穴道,孰知他讲了一句“我不知道”就咬舌自尽了,倒也硬气!
还剩最后两名俘虏,蓝绍衣用他精光四射的眼睛打量了两人一圈,道:“最后一个问题,说了留你们全尸,不说就自寻死路的话我会把你们的尸体连同你们所说的话一起送给你们的太子爷!”
“暴雨梨花针是谁给你们的?”
“太子!”两人几乎同时答道!
不必蓝绍衣动手,说完两人亦自尽了。
活着与死了,不过就是谁站着与谁倒下,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正如成者王败者寇一样,诋毁不过是失败者的借口。这个道理蓝绍衣明白,金耀杰也明白。如果只是刺杀白将军,需要用得上暴雨梨花针这样的绝世暗器吗?还是,对方已经知道白将军身边有个蓝绍衣?
在梁军营中,除了白将军,对蓝绍衣底细最为清楚的人——蓝绍衣真不希望是他!
蓝绍衣令云笑天与元柏仔细查看山谷周围,他则谨慎地在乱石堆里翻出暴雨梨花针的针匣,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已经没有梨花针可以发射,遂撕了块布仔细裹了绑在小腿上。云笑天与元柏两人将方圆半里都搜查了一遍,确信没有其他埋伏,方回到这桃花盛开的山谷中与公子会合。
前一刻这里还是人间天堂,而此刻入目之处叫人胆战心惊。那一簇簇娇嫩的粉红花朵依然迎风起舞,其上的斑斑血迹竟使其看起来更加娇媚了。
“公子,这里如何处置?”
“元柏,你暂时先隐匿在这附近,少时我会叫白将军派人来将这里掩埋!在此期间如果有其他人寻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属下知道!”
“自己小心!”
“是!”
白将军回到营中,责令众亲卫不得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半分,以恐惑乱军心!蓝绍衣回营之后径直去找白将军,开门见山地说道:“将军,在下有话要对您说!”
“你们都下去!”白将军对左右的人说道。
帐中只剩下白将军和蓝绍衣二人,白将军道:“蓝护卫,可以说了!”
“再等等!”
少时,云笑天掀开帐门,先朝白将军施了一礼,然后走近蓝绍衣低声说了两句话,蓝绍衣点点头,云笑天便退了出去。
“白将军,请恕在下擅自把将您帐外的侍卫都换成在下的人,因为在下此时此刻着实无法再相信将军身边的其他任何人!”
“蓝护卫言下之意是——今日之事并非偶然?”
“在下先给将军看样东西!”蓝绍衣从小腿上解下一物,打开外面包裹的布露出里面的匣子,道:“将军可认识此物?”
“未曾见过!”
“这是一个秘银打造的机簧匣,唤作暴雨梨花针,可同时发射七十二枚梨花针,在暗器榜上排名第一!”
“此物竟有这般厉害?”白将军将暴雨梨花针的匣子拿过来在手中翻转,问道:“此物我军工匠能够仿制吗?”
“不能!”蓝绍衣摇头道:“江湖中常常有些身怀异才的怪人,打造此物的那人就是其中一位。那人凭着此物在江湖上结怨太多,终有一日被他的仇家们联手杀了。因此物堪称暗器之王,谁都想得到它,争夺中此物下落不明。没想到十几年之后此物再现江湖,竟然让在下和白将军遇上了!”
“难道在山谷里起先攻击我们的就是此物?”
“正是!此物出必见血,若非我曾有奇遇,否则此刻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与将军说话了!不知将军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大金太子的为人处事我亦有所听闻,这群刺客当时他派来的无疑!不过此物却令我有些疑惑,倘若只是为了杀我,那此物就太大材小用了!”
“将军猜对了一半!那些刺客的确是大金国的,不过并不是大金太子亲自派来的,而是金军中一位姓冯的副将军!因他们在将军您手下吃了败仗,如果讨不回这个脸大金太子绝对不会饶恕他们,于是那冯副将军就想出了这么个阴招!”蓝绍衣将暴雨梨花针复包起来,继续说道:“白将军是梁军的主帅,倘若将军有所差池势必会对我军的军心造成巨大影响,而众所周知朝廷一时也派不出合适的人再来领军!届时倘军心动荡,人人岌岌自危,还没交战就已经败了五分!而之所以用上此物,恐怕——他们已经知道在下的存在了!”
“这么说来是我连累了蓝护卫!”
“非也,是在下连累了将军!如果没有在下,他们兴许不会用上这般歹毒的东西!”
“既然这暴雨梨花针如蓝护卫所说是那般厉害的暗器,想必迟早也会被人用来害人!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此物必是落在了大金国!大金国虎视我朝已久,此物迟早会被他们用上,于我来说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蓝护卫不必自责!”白将军缓缓踱着步子,仿佛说的是别人的生死,蓝绍衣心中酸楚,眼眶也跟着发起热来。他垂下头假装思索着别的什么事情,暗暗将泪水忍了回去,原来爹爹是这般的不容易!然而当下的形势令蓝绍衣更加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他只能藏起自己的感情,牢牢地守护在爹爹身边!
“但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呢?”白将军并未注意到蓝绍衣的异样,他仍然沉浸在对今日遇袭的思考中:“看他们的来势,似是预先埋伏在那里等着我们过去,然而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会去谷中赏花呢?”
蓝绍衣稍稍平定了一下情绪,抬起头问道:“将军要去那片山谷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营外有处山谷谷里有几株桃树的事儿我近旁的好几个人都知道!早间赵副官与我说这会儿京中的桃花应该开了,我便想起那处山谷,算算这里的桃树也应该开花了!想你原本在江湖中自由自在,此刻闷在我这军营里要多无趣有多无趣,遂想叫你一同过去看看!这期间我并未对任何人提起我要去山谷,就连蓝护卫不也是到了才知晓的么!”白将军的脸上涌现出失望的神色,蓝绍衣一看即知,他接过白将军的话问道:“那将军是对赵副官起疑了?”
“我这军中大部分都是些只会打仗杀敌的莽汉,没几个真正会赏花吟诗的,其他人是不会与我说起这等无关紧要之事的!况且金军就在贺雁山那边蠢蠢欲动,何副官若知道我要出营纵是背着军法也要拦住我的!只是先前我心中有事并未想到这层,现下经蓝护卫你这么一提醒才发觉其中有问题!”
“那赵副官跟着将军您有多少时日了?”
“不长,才大半年而已!他是别人荐过来的,入我麾下以来表现得一直中规中矩!”
“请问将军赵副官究竟是何人荐过来的?”
白将军看了看蓝绍衣,缓缓吐出两个字:“皇上!”
皇上?
蓝绍衣愣住了,他万没想到替赵副官做引荐的人竟然是那稀里糊涂的弘帝!然而换位一想,如果不是皇上亲点白将军又岂会接受赵副官入他麾下?且观白将军身边的几员大将,哪个不是跟着他东征西战出生入死多年的?
“将军,事已至此我就不瞒您了,那些刺客招供的确是有人将您的行踪透露给了他们!而且,他们还有将军您的画像!”
“劳烦蓝护卫替我将何副官唤来!”
蓝绍衣嘴巴朝外面无声地动了动,而后对白将军道:“将军,何副官稍后就来!”
白将军并未见到蓝绍衣将帐外的人唤进来下令,他疑惑地望着蓝绍衣,好奇他如何将何副官找过来。蓝绍衣似乎也知道白将军的疑问,他淡淡笑了笑,道:“在下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既然是人家的功夫白将军也不多问,两人就等着何副官过来。
没过多时,帐外进来两人,其中一个是云笑天,另一个正是何副官!
“将军有何吩咐?”
“去将赵副官找来,不要惊动了他!”
何副官闻言愣了愣,由于白将军不准透露他遇袭之事,而他又一直在营中忙着其他的事情,是以还不知道将军今日已经遭遇过了生死!
“按我的吩咐去做吧!”
“是,将军!”
“笑天你同何副官一起去!”蓝绍衣也对云笑天说道,他恐赵副官做困兽之斗,遂让云笑天去助何副官一臂之力。
何副官领命之后立即做了布置,他在将军身边时日已久,当知“不要惊动”是何意思,但他找遍整座军营也未见赵副官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也起了疑。他唤来几个人吩咐道:“今日有谁见到过赵副官的,带来见我!”
“是!”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一会儿之后有人来了:“报告!我见到赵副官出营去了!”
“何时?”
“大约申时初!”
“你回去吧!”
“是!”
何副官与云笑天找到营门值守,经过仔细询问,赵副官果然已经出营了,而且与白将军回营的时辰只是前脚与后脚之隔!
“谁放赵副官过去的,他往哪边去了?”
一名兵士答道:“赵副官有将军的出营令牌,他往城内的方向去的!”
这么算来赵副官出营已有大半个时辰了,两人速速回去禀报白将军得知。
“何副官——”
“末将在!”
“我怀疑赵副官有通敌的嫌疑,责你将其捉拿回来,不得惊动军中其他人!”
“末将遵命!”何副官调头就准备离去,蓝绍衣出言阻拦道:“何副官等等!将军,赵副官之所以进城大抵是因为城中人多且有他们的内应,何副官这一身打扮在城里走动太过明显,不如换在下过去!”
白将军首先不同意:“蓝护卫,这不妥!”
“将军放心,这追人之事由在下来做最合适不过了!有何副官在将军身边将军就多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况且山中的尸体还需何副官善后,所以追踪赵副官一事还是由在下来吧!”
“尸体?什么尸体?”何副官拽住蓝绍衣急急问道。
“何副官别着急,相信将军会告诉你事情进过的!云笑天,你将他们四人唤进来!”
“是,公子!”云笑天从帐外唤进来四名白羽卫,蓝绍衣看着他们,眼里光华涌动,只听他道:“你们四人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从即刻起,我把白将军的性命安危交给你们了!”
四人刷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插在地上,同时朝蓝绍衣单膝跪地,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誓不辱命!”
蓝绍衣并不打算回避何副官,他亦想将云笑天和元柏当中的一人留下来保护爹爹,然而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望着蓝绍衣和云笑天离去的身影,白将军不禁感叹道:“何副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如果不是这样的战乱蓝护卫就不会入这繁乱俗世!”
“将军,像蓝护卫这样超凡脱俗的人愿意入世定然有他的理由,将军坦然便好,只是将军不令我知道的今日之事——一定很严重!”
白将军缓缓踱了几步,道:“肃方啊,你可知今日我出营之后遭遇了什么?”
“将军久未唤我的名字,连我自己都生疏了!既然蓝护卫提到尸体,定是将军在营外遇到刺杀了!”
“嗯!”白将军点点头,将谷中赏花遇刺一事与何副官说了,惊得何副官连忙拽着将军上下打量:“将军,您没有受伤吧?”
白将军摆摆手,道:“多亏了蓝护卫才安然无恙!肃方,你着人去将那山谷料理一下以暂时蒙蔽金军争取些时间!”
“是,将军,我这就去!”何副官立即召集得力手下找到将军说的那处山谷,果然尸横遍野!他查看了下周遭的地形,挑出几个软土覆盖的地方道:“动作要快,一定要在天黑前做完!”
“是!”众军士分散开来,搬石头的搬石头,掘土的掘土,何副官又叮嘱道:“地上有毒针,要小心!”
“是!”
何副官站在那座仿佛被雷劈过的山峰前,心里捉摸不定。忽地,他瞧见这座残缺的山峰和另一座山峰间似乎有条间隙,地上还露出一角衣物。何副官捡起一块小石子朝那片衣角打过去,没有人出来,却听到石子翻滚了几下没声音了。他小心地将剑伸过去一拨,原来只是块碎布!
但见两座山峰之间有条人宽的缝隙,可容一人通过,隙缝的另一头不知是何景象,从这头看起来很是明亮。何副官唤来两名兵士守着,自己则低头钻进隙缝里,虽不甚宽敞,倒也通行无阻。
越道隙缝中间光线越暗,幸得头顶还有一线天光。何副官将剑横在胸前,在另一头的出口前稍作停留,让眼睛适应了下外面的光亮才轻轻地走了出去。
一潭幽碧的水如绿石般映入眼帘,潭边全是沙石,一株草木也没有。何副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莫非这水里有什么古怪?他正想找个东西试一试,忽闻头顶有人唤他:“何副官!”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着实将何副官吓了一跳,手中的剑几乎就要出手,幸而听出这声音很是熟悉,他脚下迅速跳开几步抬头一望,只见一人在约莫四丈来高的山顶上一跃而下!
这人是——
“元柏兄弟,你为何在这里?”
“何副官还是唤我元柏吧,‘兄弟’二字我实在不敢当!”元柏笑了笑,还了一礼,道:“奉我家公子之命守在此处,以防那些黑衣人的同伙再寻过来!”
“那你可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周围我已经查看过了,山顶有条蚕道可以下到潭水这里,不过能通往外面山谷的只此一条通路,那些黑衣人想必就是通过它埋伏在山谷里的!”元柏指着何副官刚刚过来的这条隐蔽的小道说道:“那面的出口原本有块石壁挡住,不易被人发现,因那石壁已破我才发现这里!我在那头的地面上留了块布做记号,不知何副官是否留意到?”
闻言何副官从衣袖里掏出先前捡的那块碎布道:“我正是被它引了过来!”
在元柏的引领下何副官亦将这个奇怪的山谷转了一圈,除了他们两人,的确没有其他活物,何副官遂决定待回营之后再把这事与白将军和蓝护卫仔细说说,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又穿回去了。
蓝绍衣带着余下的十六名白羽卫和云笑天进了兴都城,分别在四座城门附近各留下一名白羽卫,然后令其他人分散查看兴都城里的大小妓院、赌坊、茶楼酒楼,但凡能够藏污纳垢的地方都不放过。
先不说这个赵副官到底是何来路,就冲他逃进城这一点就见其沉不住气。倘若赵副官先与那袭击蓝绍衣他们的黑衣人串通,随便点出白将军身边的一人都足以令白将军添上新的烦乱!再者,白将军并无确凿证据证明赵副官就是那通敌之人,即便被拿住了,只要他一口咬定绝对不知此事,白将军多少也还要留他一条性命,毕竟皇上还在!
这赵副官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恐怕是对那暴雨梨花针太过相信了!
夜一寸一寸加深,蓝绍衣坐在临街的茶楼里望着路上三五结伴少得可怜的行人,亏他耳朵尖,愣是听到那行人说要不要去看什么焰火。叫来茶博士一问,原来是一位王姓的富商,包了城里最大的酒楼给新收的小妾庆生,不仅请了戏班子还要放烟花呢!
战乱弄得人心惶惶,好多有钱人家都搬走了,那王大老板却怎的也不肯离开兴都城,说什么祖祖辈辈打下来的家业岂能这般舍去,况且威武将军的大军还驻在城外呢,堂堂大梁朝怎会那般容易就让大金国给打下了!于是他不仅不肯走,还要大肆庆祝!
人们只知道今儿夜里会放烟花,却不知道何时才放。等了良久也不见王大老板有所反应,人群正要三三两两散去,忽地一处宽阔的大院中平地拔起一颗亮闪闪的明珠,还拖着一条蚯蚓般的尾巴!
“啪!”
夜空中绽放出一朵灿烂的金菊!
“哇——”
“快看快看!”
翘首期待了许久的人们又重新聚集回来,一个个睁大眼睛望着深深的夜空,愁苦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欢愉。
又是几颗亮亮的珠子爬上夜空,噼里啪啦爆炸开来,真个儿火树银花,绚烂无比。
“哇,真好看!”
忽闪忽闪的火光也映得蓝绍衣的脸庞忽明忽暗,他静静看了半晌,然后对坐在对面的云笑天道:“好久没看到这样的景象了,你听那些呼声,多开心呀——”
“是啊,简单大多时候都是幸福!”
蓝绍衣大概没有想到云笑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盯着他看了两眼,道:“回头查一查这个王老板,他这手笔——可不小了!”
“是!”
听说那王大老板还给梁军捐献了两千担粮食,除了色字当头外平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恶名,不过有钱人十个有九个半怕死,这王大老板为何待在这战火横飞的兴都城呢?
人们看得正尽兴,一颗蓝盈盈的明珠升上半空,忽闪忽灭五回后炸成一团烟雾。
“唉——”
“哑炮,可惜了!”
茶楼上的两人见到这颗奄然熄灭的蓝色焰火,眼中陡然一亮。
“走!”蓝绍衣随手丢了片金叶子在茶桌上,如猫一样翻上屋顶,云笑天紧随其后,两人似魅影一般朝那蓝色烟火爆发的地方追过去。
然而当两人赶到时却只发现了白羽卫留下来的记号,循着记号找过去,很快蓝绍衣就听到一处院落中传来猛烈打斗声!
但见院中有七八个人灰衣人正与四名白羽卫斗在一起,地上已经躺了两三个灰衣的家伙!那几个灰衣人当中的一个看到墙头飘来的蓝绍衣拔腿就欲走,紧随蓝绍衣而来的云笑天岂肯给他机会,当即身如猎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断其退路!此人见遁走无望,索性拔剑与云笑天狠狠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