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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白府遭难成王急,兴都城破天变色

宇文钰轩面前摆着一壶清酒,他抬起头皱着眉道:“何事如此惊慌?”

青龙将小虎放下,对他道:“快告诉殿下威武将军府到底怎么了!”

小虎擦了把眼睛,瞧得眼前的人确实是成王殿下,当即跪下哭道:“成王殿下,您真的在府里呀!这下糟了,您快救救我家少爷和公主——”

“驸马和公主怎么了?”宇文钰轩本沉浸在太子府的伤痛之中,闻言倏地起身快速走到小虎跟前,凝眉道:“别哭,好好讲!威武将军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虎哽咽着把少爷和公主进宫的事情说了一遍,哭道:“成王殿下,您赶紧救救我家少爷和公主啊!”

宇文钰轩只听了前半段就知道驸马和公主中了国师的圈套,他一边听小虎说后半段一边挥墨疾书,嘴上道:“青龙、白虎、朱雀!”

“属下在!”

“白虎,你速带精卫去追驸马和公主,只要他们没进宫,截也把他们截回来!”

“是!”白虎果断应道,立即转身而去。

“朱雀,你速速去找箫烨,令他派兵护住威武将军府!自此开始,任何人不得带走威武将军府上的一人!事毕之后让他在皇宫的西侧门外与我汇合!”

“是!”朱雀领了宇文钰轩刚刚写就的信也转身离开。

小虎心里惦记白府,见此情景赶紧爬起来,一边抹脸一边急切地恳求道:“成王殿下让他们带上我吧,我要回府!”

宇文钰轩认真看了他两眼,问道:“你叫什么?”

“杜小虎!”

“今年多大?”

“虚岁十三!”

“小虎,威武将军府现在回不去,你暂时就待在在成王府里!青龙,让余总管将老夫人和侧妃她们都接到这里!”宇文钰轩提笔迅速写了另外一封信,交给青龙道:“你把这封信亲自交给程寺卿,然后留在他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那主上您呢?”

“我现在就进宫!你见到程寺卿之后一切听他的安排,不得擅自寻我!”

事已至此,他必须要动了!

“可是主上您不带人去太危险了!”

“我要去接母后,宫里还有箫烨的人,你们在宫外做好接应!”

“是!”

夜风寒凉,变天了。

威武将军府的老管家杜远不敢大意,着人守在门前,一有动静就向他报告。

好事总是令人望眼欲穿,坏事总是——来得那么迅速!

“管家,不好了!巷子里来了好多人,看样子是宫中的禁军,手里都提着刀剑呢!”

“快去禀报夫人,关门!”

门还未关上,外面传来一声长喊:“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威武将军白振霆与苍晤勾结,兵败兴都,使我大梁朝北疆失守,其罪当诛,满门抄斩!”为首的公公尖声令道:“动手!”

一个庄严的女声喝道:“住手!”

那公公被这股凌厉的气势惊了一下,循声望过去,只见颜夫人身着诰命服正气凛然地站在威武将军府正堂的台阶上,柳眉倒竖,目光如剑,气势恢宏!

这公公心虚,一扬手中的圣旨道:“圣旨在此,你想抗旨吗?”

狗屁圣旨!

颜夫人冷笑道:“白将军在外浴血杀敌,我等在府中安分守己,不知威武将军府到底何罪之有?公公要拿威武将军府——做什么?”

蓝绍衣离京之前留下的十名白羽卫此刻已经聚集在白府周围,像狼一样屏气敛声,等待时机挺身而出——

“圣旨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白振霆与苍晤勾结,兵败兴都,使我大梁朝北疆失守,其罪当诛,满门抄斩!”

“敢问公公的圣旨从何而来?”

“既然是圣旨,当然是圣上拟的!”

“早一刻褚公公说皇上病危,驸马和公主都进宫去看望皇上了,此刻皇上何来力气拟定圣旨?”

“哼,他们早就被国师大人拿下了!”这名公公大概以为拿下白府会像拿下太子府那般顺利,一时不查说漏了嘴,颜夫人趁机厉声喝道:“驸马和公主奉皇上的旨意进宫,何以被国师拿下?莫非你传的不是圣旨?还是国师另有阴谋?”

“颜夫人,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动手——”

“慢!”就在这紧要关头威武将军府外快马赶来另一队人,当中为首之人乃京都城的皇城统领箫烨,他的身后还跟着大队皇城禁军!

箫烨翻身下马,笑着问道:“不知前面是哪位公公,深夜到威武将军府有何要紧事?”

“哦,是箫统领!”

“公公怎的不在宫里伺候皇上——反而带着宫中的禁军到威武将军府来了?”

也活该这名公公倒霉,只因他邀功心切,竟忘了皇城禁军与皇宫禁军素来不合!

“箫统领来得正好!”这公公真是个得势之人,瞧得皇城统领也对他客客气气的,便不由得说道:“我奉皇上之命——”

话才开了个头,箫烨挥剑就砍掉了他的脑袋!紧跟在萧烨身后的皇城禁军也与短命公公带来的皇宫禁军厮杀起来!

突如其来的巨变令白府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箫烨还剑入鞘,几步跑到颜夫人跟前行礼道:“卑职箫烨奉成王殿下之命前来保护夫人和威武将军府!卑职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哪里,幸亏箫统领来得及时,不然白府就要重蹈覆辙了!”弄明白了情况,颜夫人也令白府的家将去帮皇城禁军。

箫烨带来的禁军人数众多,白府的家将也骁勇异常,不多时局面就被控制住了。

“颜夫人,我现在要赶去皇宫接应成王殿下,请恕卑职不能留在这里清理场面!”箫烨分了一半人留下来清理皇宫禁军,交待妥当后又快马奔向皇宫。

满门之灾算是躲过了,可接下来呢?她的儿子和儿媳落入奸佞之手,她的女儿不知所踪,她的丈夫——颜夫人透过满地鲜血似乎看到了兴都的鏖战,她闭上眼,泪如雨下。

马车上的白瑾瑜细细思量这一切经过,他毫不迟疑地相信他已经中了国师的阴谋,然而一看怀中璟雯悲伤的模样,又着实不忍令她留下遗憾!就算是刀山火海在等着他,今夜他也要闯了!

“公主和驸马爷,紫宸殿到了!”褚公公的细嗓子在窗外响起,白瑾瑜撩开车帘将璟雯公主扶下马车,还未站定,明晃晃的刀剑就搁到了脖子上!

宇文璟雯怒道:“褚公公,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也投靠国师了吗?”

“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呀!”褚公公一挥手,令道:“拿下他们!”

“褚公公你——”

白虎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他赶到时皇宫的大门已经封闭得严严实实!宇文钰轩不到他不敢硬闯,只得退到暗处焦急地等待着!

再说宇文钰轩,他换了一身玄衣同几名暗卫拐到皇宫的西侧门。西侧门离冷宫最近,如不出意外,此时看守西侧门的人应是箫烨事先安排好的内应。果然,宇文钰轩进宫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宇文钰轩转过一条偏僻的小径,竟然意外地撞见一位小公公!他大口喘着气,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张望着身后,似乎后面有人正在追他!

“啊!”这名小公公不期此处还能撞见人,先是一惊,而后大喜:“成王殿下!”小公公连忙上前,连礼都顾不得行急急说道:“殿下,半个时辰前国师将冷宫洗了一遍,箫统领的那些人全都覆没了!皇后娘娘跟公主和驸马他们一块儿被打入天牢了!”

“你是哪个宫的,你怎么知道的?”

“奴才是檀桂宫的人,国师他们商议的时候奴才亲耳听到了!奴才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溜出来就是想给殿下报信!奴才的命是皇后娘娘给的,殿下一定要相信奴才!皇上他被国师和丹后软禁在檀桂宫里,太子——”

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倏地插进小公公的后背,宇文钰轩抓住小公公倒下的身子急急追问道:“太子在哪儿?”

“在——呃!”小公公两腿一瞪,死了。

“快,成王在宫里!抓住成王者赏银千两!”有人发现了宇文钰轩,箭矢如流星般朝宇文钰轩追去,那人又连连喊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国师大人要活的!”

几名暗卫赶紧护着宇文钰轩回撤,其中一人朝天拉开一只铜管,璀璨的光芒在夜空中格外刺眼!

一轮火红的日头在道路的斜前方一寸一寸爬上来,一行人快马疾驰而过,身后扬起冲天的尘土,引得早行的路人停步侧目。明明是一轮朝阳,然蓝绍衣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和暖意,他的心仿佛那西沉的暮霭,极力维持着即将变凉的温度。

赶了两日两夜,沿途根本就找不到马匹让蓝绍衣他们更换,再好的马儿都疲惫不堪!

再多走一点,再多走一点!蓝绍衣不断在心中跟马儿说话,只要马儿多跑一步他就离兴都更近一步!

尽管蓝绍衣恨不得插翅飞到兴都,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以内力运转来补充精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离兴都越近,这种感觉就越明显,它就是——恐惧!

蓝绍衣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元柏,我记得前面有个湖,我们在那里稍作休息!”

“是,公子!”

前方两里处地方的确有个大湖,元柏和云笑天记得他们赶往京都的时候并未经过这个地方,何以公子会知道此处有个湖呢?

群山之下一汪碧蓝的湖水映入众人眼帘,马儿和人都得到短暂的休憩。湖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草什海”三个字,蓝绍衣矗在这块石头前想得入神。

初见此湖她才五岁,那是她师从方九天之后第一次下山,不期在这里遇见了爹爹!后来才知道是娘亲思念她太甚,哭着闹着央求白将军来寻女儿见上一面!父女俩清早起来在湖畔看日出,早饭后钓鱼划船捞水草,午后小憩一番又去登高望远,及至傍晚又回到湖畔看日落。没有练不完的武功,没有打不完的江湖,没有斗不完的朝廷,只有头顶的灿烂日头,湖边的开怀笑声,和那双粗糙又温暖的大手。

而今,十几年风雨过去,这块石头上的朱红大字变得暗沉而斑驳,而草什海,一如往昔。

就在蓝绍衣发愣的当儿,湖对岸的林子里钻出互相搀扶着的两人,看样子受了伤,大概想到湖边找点水。

“公子,对面有人!”元柏与云笑天同时唤道,对岸的两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转身就往林子里躲。

“公子,我去看看!”云笑天飞身去追那两人,才追了一半就见那两人又钻出了林子,但听他们张口喊道:“公子!”

周围这么一惊动,蓝绍衣也回过神来。他目力惊人,瞧得那两人的脸庞,大惊:“十六十七?”

云笑天也认出了两人,迎上去道:“你二人不是在白将军身边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们为何受了伤,兴都城战事如何?”

“云教头,请容我们禀报公子!”羽十六按着腹部虚弱地应道,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珠,看样子受伤已经有些时日了。

草什海宽约二十多丈,羽十六和羽十七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蓝绍衣等得焦急,一拂袖如长虹般堪堪飞越了草什海的整个湖面!

羽十六和羽十七扑通跪下:“公子!”

“兴都出什么事了?”若非出了极大的变故,他们二人绝不会擅自离岗——蓝绍衣对此清楚无比,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公子,您走后的第五日大金向兴都城发起了全面进击!”意外与公子相遇令羽十六和羽十七两人欣喜万分,同时二人又羞愧无比,心头激荡之下羽十六“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蓝绍衣迅速点了羽十六的穴道,喂他吃下一颗丹药,羽十七将头伏在地上,哽咽着道出蓝绍衣走后的所有经过。

“公子,属下失职,愧对公子和将军——”

兴都城已破,白将军他——

蓝绍衣抬手止住羽十七的话,低声道:“笑天,替他二人治伤。所有人都退下,我一个人静会儿。”

谁人都看得出蓝绍衣在强忍悲痛,羽十六和羽十七越发难过和羞愧,两人伏地不起,连头不敢抬起来。纵然公子要他们死他们也不会犹豫半分,可是公子什么都没有做,连责骂他们半句都没有!与这比起来,他们宁愿战死沙场!

“那是将军自己的选择,不怪你们,都下去吧!”蓝绍衣挥挥手,转过身,泪水无声无息奔涌而出。湖边的山峰依然苍翠,可是那人却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爹爹啊爹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古往今来多少沙场名将,有几个一生毫无败绩?即使兴都兵败,其罪也不在您呀,爹爹!

然而这些话白将军听不到了,直到他咽气的最后一刻他也不知道那个蓝护卫就是他的女儿白青蓝!

偌大的草什海如一块平镜,水面上倒映着天上的云朵,平静而美好。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色下,蓝绍衣像根木头一样,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动不动,仿佛被天地和人间遗弃,留给众人的背影显现出前所未有的纤弱和单薄。

人前他是潇洒倜傥无所不能的蓝公子,人后她是大梁尊贵的夕颜郡主;他灭苍晤国红莲教又大闹南闽国巫教,他进出几国皇宫的如入无人之境;她从小占尽多少人间优势,连上天都特别垂爱于她,令她以稚嫩之龄身负奇功;他把多少人在心中盘算,他左右了多少人的生死,他运筹帷幄费尽心机——却无法做个能在爹娘跟前尽孝的乖女儿!

苍天啊,你意欲待我如何?

元柏、雅琴和舒画三人都经历过家破人亡之痛,他们对公子的心情感同身受,俱都无语凝噎。不管那人是玲珑剔透的蓝公子,还是冰雪聪慧的夕颜郡主,云笑天觉得那人身上始终有一种最为简单纯粹的善良,然而那人此刻的背影竟然让他想到了“苍凉”二字。师兄,你要是在该多好!

风起,蓝绍衣倏地随风飘上湖面,衣袂翻飞,双掌击起千斤重浪,炸开漫天冷雨!进而长空出鞘,堪堪将近前一座山峰的山尖削平,其狂乱之势令退后了几十丈的众人都觉胆战心惊!

冰冷的湖水将蓝绍衣浇了个透彻,他泪流满面。

爹爹,女儿不孝!

浪静,风平。

蓝绍衣用内力烤干全身,转身回到一直在等候他的众人身旁,冷静地吩咐道:“十六十七,你二人能从千军万马当中杀出来给我报信,我感到欣慰!但你二人的伤势不宜再跟我下兴都,现令你二人自行择地疗伤,不日返回京都与其他人汇合!京都的事情,你们两个可明白?”

白将军出事,威武将军府岌岌可危,蓝绍衣不能再输了!

羽十六和羽十七伏在地上,重重应道:“属下明白!属下愿为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元柏等人心潮澎湃,齐齐跪地喊道:“属下愿为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走吧!”风干了眼泪,他又是那个一往无前的蓝绍衣!

草什海水肥草美,牧牛人每日都要赶着牛群到草什海喝水,顺便掏掏周围的水草丛。昨儿掏到的野鸭蛋娃儿可喜欢吃了,他盼望着今儿还能掏到几只。牧牛人路过这湖百千回了,湖周围的景象他太熟悉不过了,可是今儿心里竟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牧牛人也说不上来,只把两眼四处打量。

突然,牧牛人瞅到了那被削平的山巅,惊得双腿一软,立刻明白了心中的感觉——雷神显灵了!牧牛人倒头便拜:“雷神阿翁保佑!雷神阿翁保佑!”

待蓝绍衣等人赶到兴都城外,马儿倒下再而已没有起来。

兴都城果然已经被金军占领,金耀杰在南城门之上挂了一排梁军将领的尸体,以向大梁朝耀武扬威。那里面许多张脸蓝绍衣都认识,那个是硬要拉他比试的黄都尉,那个是处处怕他为难的徐都尉,那个是一直都温文尔雅的何副官——

这些曾经那么生动的脸此刻泛着青白和死气,他们确实已经死了,然他们的声音却还回荡在蓝绍衣的耳畔——

“蓝护卫!”

“蓝护卫——”

“蓝护卫!”

这里面并没有白将军!

爹爹还活着?

蓝绍衣心中不由得燃起一丝希望!他深知爹爹的秉性,爹爹绝不可能降了金耀杰,既然城门上并没有爹爹,那就是说——爹爹可能还活着!

纵然兴都布下了天罗地网蓝绍衣也要闯一闯!

兴都城里巡逻的金兵一茬接一茬,蓝绍衣等人干掉两支金兵的小分队,换了行头,名正言顺地在兴都城里穿行。

城外尸横遍野,城内虽见硝烟却无甚重大损坏,不消说,定是有人打开城门让这帮金军进来的!

此人不灭,断不能消蓝绍衣心头之恨!

兴都府衙自行金军入城后就成了金耀杰的临时行宫,守备最为严密,不过蓝绍衣自有办法。

府衙内洒扫一新,屋内摆着翠竹、碧荷,屋中的雕花矮几上摆着各种时令鲜果,屋内弥漫着一股甜香。大金太子金耀杰望着右首一人,悠悠地问道:“赵大人,我该如何奖赏你呢?”

兴都之战,大金虽胜,然伤亡超半,战利品不过才一座城池而已。金耀杰既要褒扬自己的战功,又要向武英帝解释为何会有如此重大的伤亡,心中着实开心不起来。眼皮底下姓赵的这厮根本就不是大梁人,他既然能背叛白振霆当然也能背叛他,金耀杰可不愿在自己身边埋下这么大一个隐患。不过,这厮眼下还有些用处!

赵督府知道大金国太子爷恼怒他动作太慢,令大金国折损了许多兵力,然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赵督府谦卑地躬下身子,道:“卑职不要封赏,但望能以这具躯体为殿下的千秋大业搬砖添瓦!”

一丝明显的笑意挑上金耀杰的嘴角,他道:“那赵大人以为——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能掌控大梁自北往西的局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