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无聊有颜色,那它一定会是红色。
在将药草送到陈平安手中后,并向瑾儿表示了自己能陪她玩后,她就已经带着白于野玩那所谓的过家家好久好久了……那时间甚至长到连给白于野当做头饰的红花都要萎掉了的地步。
身为男生的白于野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对装饰打扮会有一种天然的喜爱,明明年纪还不大,对这方面还一窍不通,可一旦有了足以随意涂抹的对象,那她就绝对收不住手。
刚开始,陈瑾儿还只是单纯的把野花当做发钗插在了白于野的头上,然后渐渐的,小女孩就把杂七杂八,五颜六色的野花野草聚集在一起,捣碎,加入些许水,调成了一滩白于野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胭脂。
至于这是不是真的胭脂,白于野认为还有待商榷,毕竟在涂过后会掉色,还能搞得嘴唇发痒的胭脂,估计也没几个女人会去用。
等到陈瑾儿的兴致终于到了头,白于野的整张脸都已经被涂鸦成了一副京剧丑角的模样。颜料呈流水状从他的脸颊处流下,就像被雨水打湿了的妆颜。白于野找了个借口,用水洗掉了脸上的涂鸦,然后,陈瑾儿就叫着要听他唱之前那首旋律奇怪的歌谣。
白于野说着这是自己瞎编的,想要推脱,可陈瑾儿硬说歌谣好听想要再听一遍。于是,他们你来我往,往复不断,最后在陈瑾儿发挥了女性独有的技能,撒娇后,由白于野败下了阵。
不久后,树荫之下,男孩女孩互相倚靠,由男孩带头,女孩学唱,一段带有儿童稚嫩嗓音的歌谣,就此开始。
到了黄昏,歌谣响起了多少遍,白于野已经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他们之间的游戏,是在陈瑾儿的呼呼大睡中,迎来了结束。
在轻声唤来女孩的母亲后,女孩便由她,带回了房间休息。
而男孩,则是回到了回潮码头的桥上,望着远方的海面和天空,看着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乌云,渐渐和大海紧贴在了一起。
要下雨了,白于野心想,并寻思着明天的冥想会不会随着雨天而中断一下,但转念想到白云江的性子,就又自嘲一笑,想必即使在家中,他也会让自己在床上打坐。
这时,急匆匆的脚步声在他的背后响起。
白于野转过身,看到一个渔民跑过。渔民似乎是看到了男孩,在白于野发问前,主动喊道:“小野,那个昏迷的醒了,你爹正在村长家给他看病,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喊完后,渔民也没有等他的意思,自顾自的继续小跑。
醒了?
一个外来人口的苏醒,对村子里的其他人来说可能确实是个消遣时光的好事情,可对白于野或者白云江来说,并不是。
多亏于穿越的经历,才让白于野没成长成白云江期望的那般懵懂无知。那片城墙,那群士兵,那抹鲜血,白于野全部铭记于心。他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却又因为那些经历来得太快而无法消化完全。十二年过去了,白于野心中满怀的,不是帮家人复仇的仇恨,而是对未来之路的担忧。一出生就丧失了家人的白于野,又怎么会有对家人的亲情呢?相比之下,来自如今皇权的杀意,的确算是足以纠结男孩的巨大心结了。
再比较昨晚白云江所说的话,白于野对这男人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猜疑。
该来的,始终会来……
海风在脸庞吹过,带着点凉意。白于野故意弄散了自己的头发,决定要去村长家看一看。
……
……
白云江放下了把脉的手,轻轻地在男人胸口拍了拍,示意没有大碍后,就站起了身,向后走去。那些原本围观的村民见此,就立马围到了床边,像是男人的亲朋好友一般,询问起了他的身体状况,男人支支吾吾,始终没有说出什么具体的话语。
白云江将村长拉到了门口,问:“他是醒来后就这个说话方式吗?”
“说是也不算是,说不是吧又是。”村长骚了搔掉干净了头发的脑袋,“他刚醒来的时候还叽叽喳喳的很多话,不过当我和他说了几句后,他就不怎么开口了。”
“那您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吗?其实也不算说话吧。”村长回答,“他叽叽喳喳说话的样子和城里那些哑巴嗯嗯呜呜的没什么两样。你说……”他轻声猜疑道:“他不会是个哑巴吧。”
白云江歪了歪了嘴,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吧。”前后的变化太大,可能是蓄意的也说不准。
正当白云江还对男人的身份呈保留态度的时候,他的视线里,一道小巧的身影像个山间的兔子一样,从海岸的那边跑了过来。
“小野。”村长吆喝道,“你也来看那个人啦。”
“对呀,”那个身影除了是白于野,还能有谁?此时的他,头发散乱,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妥妥的刚飞跑过来。到了门口,他喘了口气,继续说:“听人说那个大叔醒了,我就来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过……”看着里面人满为患,白于野心想应该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村长笑道:“你有这心就够了,剩下的我们大人会好好操办的。要不要进去喝杯水?”
“好呀,跑了点路,确实有点口渴了。”无视了白云江你干嘛来这,以及你不回复我回去等着教训的目光后,白于野直直的走进了屋内。
屋子里,人声鼎沸,好似过年走亲访友时。
白于野给自己倒了一点水,借着喝水的动作,微侧过了身体,朝着床上的方向,瞄了过去。
那是一个样貌丑陋的男人,眼睛细小像线,额头宽大如碗,左脸颊上似乎还印有几道青蓝色的纹身,白于野看不出什么,但心里还是对这种纹身没什么好感。而除开他的相貌,最引人出奇的,还是他的发型……虽然此刻男人因为刚醒没有怎么整理头发,但从他头顶中央故意铲掉了头发的区域来看,白于野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个很明显的形象。
大禹没有这种发式,其他周边国家更是如此。那么结果只有一种,在遥远的某片海域,确确实实地存在一个国家,而且它国内的某种发型,还和自己记忆中的一个国家的发型吻合了。
突然,一声暴喝,在男人的那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