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闭上眼,在月色下,小青看到自己的小姐竟哭了!小姐是很少哭的。
“小青,我从未像现在这般讨厌我自己。为什么,我只看到自己的痛苦,将这种痛苦扩大化。现在我在想,如不是我的逞强、我的自以为聪明,我爹是不会死的,所以一切罪魁祸首是我!”是的,杀爹的凶手就是自己,捂面长哭着,一切以哭为终结吧!
第二天,天刚微白,唐荣就串到了客栈,拉着小青,不由分说就往外跑。
马匹停在外面,看见唐荣发出嘶嘶的叫声,两人骑马慌忙出城。
“唐公子,你干什么跑这么急?”小青问。
唐荣呵呵一阵傻笑,原来爹那么精明,早猜到衙门的毒是自己所施。昨晚回去受了一夜的训,还将他关在屋里,说从此不再准他出府。那怎么行,所以就逃跑了。
见他用笑来搪塞自己,只摇了摇头,不再问。
终于出了成都了,扶小青下马,道,“离开这儿,不会悲伤吧!”
小青回头遥远了城门,摇了摇头,道,“唐公子,昨天小姐来找过我了。她说,她不再想报仇了,她说她有着满身的罪孽,她要去赎罪!小姐,说的话好深奥噢,我有些不懂。但我知道,小姐一定有她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且她应该是离开这儿了吧!所以,我也不要留在这儿了!或许能遇着小姐。”
衙门。
赵师爷拿着一把含信的小刀给吴天载。
取下信,一看是张狂的几行字,“辛府所收财产,望吴大人发善心散给川峡受灾深重的百姓。如果私自敛财于家中,随时小心项上人头!”落款正是辛怡笑。
啪!拍了拍桌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将邛州、益州的灾情上报于朝廷,朝廷倒是答复了,说是现在国库较紧,让地方筹银去!自己有气还没处发呢,又受这辛怡笑的威胁,可谓是七窍生烟了。她,找死么?可是要她死,似乎又不太容易。
“吴大人,外面百姓将官府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手里都提成袋子。说是官府开仓拯灾!”一个小衙役跑了进来道。
“把他们哄走!”吴天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且慢,这些刁民不好对付,若逼急了,恐生事变!”赵师爷道,“不如,先解燃眉之急,然后将粮商都召集来,嗯!”赵师爷道,意思是将这些米摊在那些粮商身上。
“呵呵,还是师爷高见啦!就依师爷所说!开仓救灾!”
“开仓救灾啦!”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大伙儿都向前挤去!
一个黑衣在人群里一闪,轻压斗笠,逆流而去……
今冬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原野,茫茫玉色,只有高处的几根树枝向天无力地伸展着干秃的枝条,一眼望不见半点绿意。
有一少年牵着马,身着粗布蓝袄在雪风里瑟瑟地颤行。望望天边那和雪一样的灰白,叹了口气,又快天黑了,难道又要在雪地里行走一夜么?
猛朝手心里呵了一口气,使劲搓了搓,然后用双手去温冻得通红的面颊。这该死的天气,好冷!拉了拉僵绳,还是继续赶路得实在。不知还要往前走多久,才能离开这雪原?
远远地看见有缕烟升起,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也有人家?少年一阵惊喜,牵着马快带前行着。
雪堆旁,有一矮坳,栽有一排矮松,透出雪色,露出它翠绿的肌肤!三五户人家稀疏地坐落在这矮松间。
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只见柴门轻掩着,透过门看见一个村姑正在做饭。
不由得大喜,欲知在雪地里走了一天一夜,饥寒交迫着的他早就累得疲惫不堪。
轻敲着柴门,那个村姑从里面走了出来。青蓝的碎花布袄,衬得她安静温和。
村姑走出门,见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十七八岁般模样。如玉般温润的皮肤被雪风吹得有些微微皴裂了,但却丝毫不减他的丰神俊朗。
少年淡笑着看向村姑,“姑娘,可否方便,让在下借宿一舍么?”
“嗯!”似乎是在考虑,但看这少年并无恶意,那村姑点了点头,“公子,请进吧!寒舍简陋,还望公子见谅!”
“呵呵!多谢姑娘。”少年轻笑着,将马拴在屋檐下。
村姑端来一碗热汤,“公子喝点姜汤,好暖暖身子!”
“谢谢!”少年毫不客气地接过碗,一口气将它喝了下去。在雪地里行久了,这么点温热的东西可真觉得珍惜。
“就你一个姑娘住在这儿么?”少年感到有些奇怪,荒效野外,她一人不怕么?
村姑微微一笑,“我还有一个弟弟,前些天去了成都府,过些时日才会回!我刚做好饭你就随意着吃些吧!”
“嗯!”少年点了点头,因着饿的关系,这顿也吃得香甜。
“公子!”
“忘了告诉你了,我姓莫,单名一个问字。你就直称我莫问好了,不知姑娘姓什名谁?”莫问道。
“我姓李名英娘,我弟弟姓李名顺!我们都是种茶为生的,这里原本大片都是茶树,只是现在被雪覆盖了,所以感觉很是冷清!”李英娘道,“对了,莫……莫问,今晚你就睡我弟弟的床吧!”
“好,谢谢!”
夜卷着狂风,在屋外,呜咽着、咆哮着。蒙紧被盖,好让自己更温和一些。
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丝冷气侵入,再次蜷紧了身子,但马上就有冰冷的身躯躺了过来。
莫问猛的清醒,一腿踹向侵入者。
只听得咚的一声,和莫名的“哎哟!”声。
这怎么回事儿,自己床上竟然有人?
“谁!”
“你是谁!”
黑暗中,莫问熟练地摸向来人,两人在黑暗中打斗了起来。
李英娘听到声音,忙点灯,从隔壁房间里赶了来。
火光照耀下,便见得那个如玉将自己弟弟抵到墙角,左手正卡住自己的弟弟的脖子,等待他的答话。
“弟弟,你回来了!”李英娘道,“莫公子,这是我弟弟!”
莫问闻言,立即松了手。一眼愧疚地对着李顺道,“李兄弟,对不起!”
“哼!”揉了揉肩,不满地李顺望了李英娘一眼,“姐,他是谁?”
“他叫莫问,今夜借宿我们家,明天就走!我原想你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谁知……”李英娘道。
“真是抱歉得很,李兄弟!我不知是你回来了,怕是贼人来袭,所以……”这大半年来,他一直都很谨慎,夜里睡觉总睡的不沉,保持着一定的谨觉。
“算了,也没多大事儿的。我可要睡了,跑了几天的路,困都困死了!”打了个呵欠,大仰八叉的躺在了床上。
“呵!没事儿了,睡吧!啊……”李英娘指了指床,意思是床还宽敞着。
看向那床,莫问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常独来独往,不习惯与人同睡。
“怎么了?”见他站在哪儿迟迟未动,李英娘问。
“噢!你去睡吧。我现在突然睡不着了,想在外面走走!”莫问笑道,“可否把这火借我!”
“好!”
莫问轻开了门,来到屋外。捡了些干柴火,点燃了起来。此时,拴在柱头上的马也被这温暖所吸引,似乎对莫问将它的禁锢而感到不满,朝雪地跺着蹄子。莫问轻笑着,将它的僵绳解开,牵到火堆旁。它乖巧地搭下前腿,趴在雪地里。莫问轻抚着马头,“黑电,现在就只有你陪着我了!”理了理他的鬃毛,莫问轻声道。
马似乎通人性般,蹭了蹭莫问的手。莫问蹲下身,蜷在马肚下。熊熊的火、嵬然的马,驱走了黑暗也驱走了少许寒冷。
火焰跳动着,映在那黑黝灵活的大眼上,天宇间似乎就只有这一山雪色,一人一马一火堆而巳。
第二天,天微亮。李英娘开门,便见着屋前有一堆燃尽了的灰烬,人早巳不见。转过身,桌子上放有一绽银子,正默默地泛着银光。
他走了,那个如玉的少年。不知为何,心底涌起淡淡的忧伤。
走了几天的山路,今日下了山,骑着马畅行着。
前面就是客栈,满街的人在他眼里如同虚设,他的目标很目标,吃、睡。好些天没有吃好、睡好了,在这一站上给自己补足。
骑马奔至悦心客栈,莫问一个漂亮的侧身,翻身下马,将僵绳丢给迎他的小厮,“小二,去,把马喂好!”
“是,客官!”那小厮道。
另又有人伸手迎他,“公子,这边请!”
莫问,淡淡一笑,大摇大摆地走进客栈。
“小二,来壶上好的龙井,要今年新采的茶叶。对了,你们这儿拿手的菜是什么?”莫问问道。
“我们这儿的招牌菜,有口水鸡、手撕羊肉了、卤牛肉、清蒸黄鱼、烂炖猪手……”一连报了十多样菜名,报完后,问道,“客官,对什么感兴趣?”
莫问点了点头,“嗯,就口水鸡和清蒸黄鱼吧!动作快点啊。”
“好咧!马上就到。”
“嘿,听说镇上黄员外又要纳小妾了。”
“是啊!听说那姑娘长得挺水灵的,十六七岁的模样,可惜啊!”
“就是,黄员外四五十岁了,家里已经有十七房姨太太了还不知足,现在还要纳妾。”
隔壁桌有两人正吃着饭,聊着磕。这些花边新闻可正是下饭的好佐料,经他俩一传播,整个客栈都议论起这件事来。
“哎,那黄员外着实可恶。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前些天在天桥唱小曲儿的那祖孙俩。”
“嗯!记得,那小姑娘人长得不赖,叫什么水灵,对叫水灵!她的曲子也唱得挺好,莫非!”
“对呀!被黄员外相中,硬逼着要娶她。那老爹不许,竟派人打断了老爹的腿。扬言,若不把这姑娘嫁过去,还要他们的命。那姑娘被吓倒了,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又有何稀奇,他的那房太太不是这样强抢了去的。娶了养在家里就算运气好的,运气背的,强要了就往青楼里卖。那稷香楼里面的小玉姑娘不就是个运气背的那号么?”
“客官,你的菜上齐了。”小二看着正若无其事地喝着茶的莫问道。
天空用晚霞来装点他的妖娇,一顶轿子也在四个大汉的抬护下进了一个小偏门。
没有吹鼓打锣的送行,没有鞭炮迎喜,一切冷冷清清。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顶轿子抬了进去,这就是黄员外家迎第二十二房小妾!
院内便不似外面那般冷清,黄员外二十来个老婆,娉娉婷婷地一字排开。而屋内又有不少亲戚好友,前来贺喜。
但见黄员外,绸缎裹身,一根大红绸子斜挂,正翘盼等待着这个新娘子。
终于迎进来了,院内响起了稀疏的鞭炮声。鞭炮声后,一顶轿子便抵达院内。黄员外喜极,搓了搓手。
喜婆笑着将喜棍递给黄员外,黄员外走近轿用脚踢了下轿门,用喜棍捞开帘布,便见一妖俏的女儿遮着红盖头坐在轿中。
“呵呵!水灵,可真是想死我了。”黄员外色迷迷地伸手想去捞新娘子的头盖,被喜婆止住了,“黄员外,着什么急呀!待会儿有的是时间。”
“呵呵!”被喜婆说得不好意思,不再去揭头盖,便是握住那白嫩的小手,趁扶她下轿时轻轻摸了不知多少回。
行礼之后,黄员外则被拉着灌酒。新郎今晚不醉不放,这是当地的惯例。他一边心氧难耐,想着早日洞房,但一边也不好拂了这亲戚的盛情,不舍地轻揉新娘子的小手,道,“等我啊!”
新娘子被喜婆带下,他的二十多个老婆没有一个面带妒色,反而一脸同情地看向这个柔弱的女子。因为她们和她一样都是被强抢而来的!对于他们的夫君黄员外,心里只有恨没有爱,只是怨却不敢住声罢了!
新娘子被带到一间房里,不知爷爷怎么样了?今夜之后,他是否会得到好的照顾?这一切使她感到无力,不由得嘤嘤唔唔地哭了起来。
“美人儿!哭什么?”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浮起,透过喜帕下缘,只见一双蓝色的靴子停在她的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听声音很是轻浮,怎么办?轻绞着手帕,想借此遏止住心里的害怕。
“呵呵!”那男子笑道,揭开她的盖头。
是谁,竟这么大胆,她张嘴就要大叫救命。但当看到这男子的相貌时便硬生生的将这救命吞进肚子里了。
这男子身着蓝衣,有着如玉的肌肤,有着一双善意的眼睛。虽然那眼浅笑着一直盯着她看,却丝毫不生冒犯、猥獬之意。
“姑娘!你的爷爷我已经送到一里外的三星桥,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他哪儿。”男子张开手伸向水灵。
不知为何,只是第一次见面却如此信赖于他,点点头,伸出手,在他的带领下从后门飞出。
他的手虽不厚实却很暖,他的胸膛虽不宽阔却让人感到踏实,月光轻镀在他衣上,如同月仙般飘逸、俊雅。轻倚在他的身上,水灵不由得思绪乱飞。若是这样跟着他一辈子,多好……
带着水灵骑上黑电,两人急驰在小路上。
路的尽头,停放着一辆马车。
水灵的祖父半躺在马车里,看到水灵来,老远就朝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