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西越艺人不慌不忙地从背后的匣子里抽出一把西越金柄弯刀,明晃晃地向李仙崖亮了起来。
“小子,见过这个吗?”
李仙崖没有理他。
西越艺人大怒,恶狠狠地叫嚣道:“哑巴吗?还是吓傻了?”
“你才哑巴呢?你全家都是!”藏在李仙崖身后的柳濡霖探出头来。
西越艺人大怒,“小丫头片子,找死。”
“你想怎样?”李仙崖冷冷地说道。
“哟,看这小兔崽子,还挺怜香惜玉,你们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另一名西越艺人叫嚣道。
李仙崖右手攥拳,内力在他四周凝结,大地似乎在随着他颤抖。原本气势逼人的西越艺人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几人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齐齐看向他们的首领。西越艺人首领也在纳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股压力是眼前这个瘦弱的青年释放出来的。
正犹豫着,突然远处传来一句呐喊声。
“等一下!”
众人齐齐看向来者,柳濡霖不禁眉头一皱,来人正是陆倾安。
“大哥?”李仙崖眼中的凌厉逐渐散去,平静地问候道。
“不好意思啊二弟,和你们走远了。”陆倾安一边赔罪,一边转向了西越艺人,“诸位,请稍安勿躁,都是来讨生活的,俗话说,和气生财。何必剑拔弩张,伤了和气呢?”
一名西越艺人昂首向前,指着李仙崖身后的柳濡霖,振振有词地说道:“这小丫头片子敢辱骂我们,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陆倾安笑笑,“阁下七尺男儿,何必与一个小姑娘计较呢?”
西越艺人中有人大怒道:“臭小子,你又是哪个?”
陆倾安笑着指指李仙崖,说道:“我是他大哥,你有事找我便是。”
西越艺人首领冷笑道:“很好,找你是吧?好,那小丫头辱骂我们,害得我们没法继续赚钱,这损失,是不是该由你们陪?”
柳濡霖叫道:“明明是你们放弃表演,围住了我们,这账为什么要算在我们头上?”
西越艺人首领大怒,当时就要发作,陆倾安及时伸出手打了个止住的手势,说道:“我出,多少钱?”
柳濡霖气得直跺脚,李仙崖呆呆地站着,像一个旁观者。
西越艺人首领张开手心说道:“五十两。”
陆倾安爽快地接到:“好。”
“你……”柳濡霖小脸憋得通红,正要开口,李仙崖连忙拉住了他。
柳濡霖迁怒李仙崖,一把甩开,“你就拜他为大哥啊?”
李仙崖沉默地低下了头。
西越艺人首领见状,狞笑道:“我改主意了,我们要五百两。”
柳濡霖却气得转过身去,李仙崖本来没有任何波动,此时一双眼睛全在柳濡霖身上,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奈何嘴笨,只得继续沉默。
陆倾安笑了笑,“五百两,我拿不出来。”
西越艺人首领将弯刀高高举起,盛气凌人地冷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拿不出来,我没有这么多银两。”
西越艺人首领向前一步,大声喝道:“小子,你先问过它再说话!”
陆倾安微笑着说道:“大哥,您的这柄弯刀是坏的,我问他作甚?”
西域艺人首领大怒,举起弯刀,正想做个劈砍的架势来恐吓陆倾安,陆倾安却随手一弹,一颗石子快速地划过,只听锃的一声,西越艺人一脸迷茫地看着手中那柄弯刀。
空气变得十分安静,西越艺人似乎只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只见弯刀刀刃底部渐渐出现裂纹,西越艺人首领大惊失色,手一抖,刀刃断裂砸到地下。
西越艺人首领节节后退,两腿一软,瘫在地上。
始终带着微笑的陆倾安走向前去,将他扶起,从怀中掏出钱囊取出了五两银锭放在他跟前。
“五两银子赔您这柄刀,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西越艺人首领眼神空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周围的西越艺人赶紧把路让开,陆倾安三人便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离开了这条青石街。
“好功夫,这招叫什么名字?”刚离开人群,李仙崖就耐不住好奇心问道。
“没有什么名字,就是弹石子,是我小时候无聊玩的小把戏。”陆倾安一笑侃侃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二弟,我想起我初到琅琊剑阁入学的时候,曾用这招在课堂上敲打教书先生的字板。”
李仙崖饶有兴趣地问道:“后来呢?”
陆倾安尴尬地一笑,“后来被戒律长老抓到,挨了一顿板子,还罚打扫了一个月的地。”
“代价可不小。”
陆倾安呵呵笑道:“可不是嘛,那糟老头子还向我师父告状,害我晚上又受了一顿训斥,之后再也不敢犯。”
李仙崖笑着,突然注意到身边的柳濡霖像有心事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霖儿,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吗?”
柳濡霖仰起头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不该惹那些西越人。”
李仙崖笑道:“那些就是一些欺软怕硬的喽啰,不必同他们一般见识。”
柳濡霖摇头道:“不是这个,本来我们来这逛集市挺开心的,都被我毁了。”
李仙崖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意,笑着说道:“没什么,我们有幸能观赏到大哥露的这一手绝活,不也是挺开心的嘛。”
“就是就是。”陆倾安连忙笑着附和道:“柳姑娘感兴趣的话,我还有好多绝活没展示呢。”
柳濡霖看看他,随即转悲为喜,莞尔一笑。
李仙崖说道:“我们去找间客栈投宿吧,还要等柳老先生。”
柳濡霖低声叹了口气,“他要是想找到我们,我们自然会见到他,他若不想找我们,我们很难找到他。”
陆倾安笑道:“柳老前辈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知道有一家宽敞的客栈就在附近,我领你们去。”
李仙崖和柳濡霖点点头,跟着陆倾安朝东边走去。
三人又转到一条热闹非凡的街道,映入眼帘的是,是街道东面的一扇气势磅礴的大宅门,宅门两侧是乌黑高耸的大围墙。
李仙崖不禁称赞道:“这客栈,好大。”
陆倾安和柳濡霖同时噗嗤一笑,换来了李仙崖茫然的目光。
“二弟。”陆倾安扶着额头,忍住了笑说道:“你不识字吗?这是间赌坊。”
李仙崖这才注意到,那扇敞开着的朱红铜铃大门上有一块松木牌坊,上面镶着金漆的四个大字,“鸿运赌局”。
李仙崖呆若木鸡,象征性地点点头。片刻后问道:“赌坊是干什么的?”
陆倾安笑笑,“赌坊嘛,自然是吸引客人们来赌的。”
李仙崖不解,“打赌这种事,还要有特定的场地吗?”
“对啊,据说这间赌坊的老板,靠这儿发了大财。”
“可是别人来赌,他发什么财?”
陆倾安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柳濡霖撅起小嘴,气鼓鼓地说道:“木头,你就是不学好,这种事,打听这么清楚干嘛?”
李仙崖更加懵了,“赌坊,不是个好地方吗?”
柳濡霖想敲打一下李仙崖的脑袋,转念想到李仙崖对世事了解甚少,于是又悉心解释道:“当然不是,赌博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有多少人因为染上了赌瘾,不惜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也要赌,最后把一切都输光了。”
李仙崖大惊道:“为何到如此地步?”
陆倾安叹了一口气,“在赌桌上,赢的人想继续赢,输的人还要翻盘,不输个精光,谁也不肯罢休。”
李仙崖又问道:“我听闻朝廷在各地都设有官府来管制,既然这间赌坊这么害人,为何官府不封闭这里?”
陆倾安一笑,“二弟,你不知道,这世间的事,远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李仙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赌坊大门里,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滚滚滚!给老子滚,没钱还想来这儿玩,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快滚!”
只见四名身穿褐色长衫,头戴圆帽的仆人抬着一个大汉走了出来,四人一人抓着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来到街上,将那大汉重重地摔到地上。
那大汉满脸酒气,咬着牙,一边哎呦哎呦地喊疼,一边用哀求的语气祈求道:“拜托你们,行行好,让我再试一次,我一定能赢回来,到时候欠你们的银两,我加倍给。”
家仆们冷笑着,一人朝他身上踹了一脚,其中一人狂笑道:“傻大梁,你可拉倒吧!就你这双臭手,还想翻盘?下辈子吧!”
那大汉闻言,蹭的一下站起,一言不发,脸却憋得通红。
那赌坊仆人见状,大声喝道:“怎么地,还敢瞪眼?傻大梁,你长本事了是吧?”
那大汉丝毫不动,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就这么傻傻地瞪着。
不远处,李仙崖和柳濡霖看热闹似地站在一旁,陆倾安却用那敏锐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这被称作“傻大梁”的落魄大汉。
这大汉身材魁梧,个子足足比陆倾安高出一头,单薄破旧的外衣已经洗得褪色,上面还有几个破窟窿以及刚粘上的一地尘土。外衣下,那尤为壮实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像是来自漢州的北方大汉。
只是这大汉长着一副长长的方脸,容貌实在是说不上俊朗,现在发起火来,像极了漢州森林里发怒的巨熊。可赌坊的仆人们显然是对这大汉甚为了解,丝毫不惧。几人见他迟迟不敢动,知道他是装腔作势,于是你一拳我一脚地朝那大汉身上招呼上了。
那大汉顿时没了气势,抱着头蹲在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地承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