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便看着自己的三子有些难过,“玉夫人当年……”
郁桐打断了郁王,只忽然郑重地跪下,“桐儿知道宫中早有流言是非,但桐儿所闻华妃娘娘丧女之痛绝不是伪装,娘娘恐怕另有苦衷,不该是如此阴狠之人,而父王既然已经将娘娘废弃,早年的恩怨便已经都做尘烟……桐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父王可否应允?”
郁王示意他先起来,“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不如出说来,父王与你也可解开心结。”
“不,桐儿只是想……想认华妃娘娘为母妃……”
这倒是稀奇事情,平日若是过继子女也不会这般认一个冷宫中的妃子为母。
郁王一时愣住,想了三量却突然笑起过来拍了拍郁桐的肩膀,“好孩子,你不顾忌宫中传言,相信自己有这个明辨是非的本事?”
郁桐坚定地颔首,“桐儿只知娘娘为女伤心过甚,如此仁母绝不会是滥杀阴险之人……”
那满身明黄的人慢慢地踱步到窗边,“当年的事情便都过去了,华妃啊……也在冷宫中受了这么久的苦,父王也是心里不忍了,尤其是近年身子愈发不好,反而便不愿再见人受折难,你若想认她为母,也好。”
郁桐再进一步,“父王放心,桐儿待其比同亲母,我娘在天之灵看到我能有此善行也必会赞同我此举,何况……父王,桐儿当真明白失去亲人之苦,娘娘不易啊!”
越说越感人至深,郁王花白了的鬓边突然淡了眼色,他远远地顺着窗缝向外远眺,极西的地方山脉起伏,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好似还能影绰地觉出了最最飘渺的一抹亮色纯白。
晃得人心下不定。
“好,父王便准了你所请之事,以后你便认华妃为母妃。”
这事情刚刚宣布出去瞬间宫中哗然一片,还不待入夜,却忽然又听着太极殿中传说了话,“吾王感念华妃多年困居冷宫,反省自身罪孽以积功德,且近年为人良和……特准复其华妃之位,尊信成侯之母,准其复居华蓝宫……”
公公拖长了的声音洋洋洒洒伴着那皇城暮鼓忽地就碎了金玉。
一旦信成侯认华妃为母,于情于理侯爷的母妃不可能再委屈在冷宫之所了,何况郁王如今渐渐老去,心态愈发不比当年。
老去的人就很容易想起旧事来,也更加容易觉得世事难料,而往昔轻微的恩情都被放大。
当年东宫临窗捧卷伴读的小小侍妾……她过到了如此地步,无论如何他也有了些释然,便都算了吧。
长长的佛珠坠落在地,中宫之主听着那后宫来往收拾细软的声响轻蔑地抬了唇角,“她可是盼到了今日啊……”
略略地有了些疏忽,却让她算准了郁王心里的隐痛。
华蓝宫终于又挑起了灯盏,女人耐心地沐浴更衣,她已经太久忘记这样荣华的日子了……
点点桃花随水而动,白玉池中的人抬首看着顶上的雕梁氤氲开了湿气,“沐安容素,是你逼我的。”
若不是五公主的事情……也许她还没有被逼到了不斗到天翻地覆便无法活下去的地步,她也许会安然地祈祷她的五儿一切平安就好。
可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捧起一泓热水浣过脸面,“想用一只畜生来警告我?”华妃牢牢地记住了那只早已死去数年的鹩哥。
“若是当真有一日这江山须得以母为祭,只是这母……究竟是你还是我便未可知了!”她猛地叩击水面却见那涟漪顿起,金银曳地的池子正中生死相拼的前因,早晚都要结出怨毒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