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同样无奈摇首,眼望着被堵在城门下的想要入郡的队伍冗长无边,更觉头疼,“罢了,这不是已经派出重兵搜捕郡城四野了么,恐怕吾王也知道还是城外的郊野更有可能。”
话音未落那一队拉着粮车的商贩队伍已经混着百姓一路走远,为首那人有些谨慎地回身四下打量,通缉布告上俱是只有重犯二人画像,恐怕那宫里也着实不清楚夏重城到底带了什么人来此,而且这经年通商的事情是前朝太子应下的,南北通商之口一旦打开实难清算这往来之人的来历了,眼下再不好彻查,只能揪紧了他们二人。
王副将终于松了一口气。
夜晚昏惑,信成郡中远离皇城兀自繁华,红泪未央之时城北一方枯井处一前一后有人踉跄而来,月光之下明晃晃的刀口架在一名医者模样的老人颈侧,那人早被吓得傻了,更是被堵住了唇齿绑住双手。
枯井之下竟是别有洞天,那老者更是慌张无比,却眼见着有人横刀威胁,不得不放缓了所有声响,突然便被人用绳子系在腰上,四侧暗影之中竟是有数人突然出现,各个本是寻常装扮,却全都带了利刃,他们合力将人吊了下去,轻叩井壁三声,不急不缓,井中终究亮起了一线火光。
谁都想不到这样一方枯井下别有洞天。
王副将满脸怒火守在井下,只看着上方到底寻了大夫来,心下满是不悦,用刀架着那人向内走去,两侧被人故意开凿而出的浑圆通道只容人躬着脊背行进,走了数米忽然开阔起来,竟是在底下建了一方石屋。
“二皇子,大夫寻来了。”
屋子里只有简陋的木头桌椅,歪歪斜斜的一张床榻简直便不成样子,上边却好似有人,榻边公子装扮的人一抬眼却满是生杀之气,更是迫人,那医者被人松开手下唇齿立时就想呼喊,夏重城只一个蹙眉的动作,王副将即刻举刀相向,“命你来看诊,若是再敢开口多说一句……你也知道后果!”
那来人颈上立时见了血丝,“不……不要!你们到底是谁?我只是替人看病……”
夏重城一个噤声的动作却充满了威胁,那人即刻收声,腿抖得止不住,看着这人分明是儒雅装扮却全不合体,而且棱角本不似本国人,更加心里害怕。
“想法让她退了高热!”他微微让开一些,榻上的女子昏迷不醒,早已烧得不辨人事,大夫只一眼便瞧见她手臂上有伤,医者仁心本能的先行过去,探看三两只是摇首,“这姑娘伤口该是感染数日有余……手臂尚还是内伤,但是恐怕她身上也伤了多处……”便说便蹙眉诊脉,看着落芙年纪尚轻,却衣裳残破弄得遍体鳞伤极是凄惨,心下不忍,抬首只看着夏重城,“如何怎么弄到此般地步?她裙上血迹凝结,恐怕早就受了伤啊!”
夏重城咬着牙举起火把靠过来,果然看着落芙群上都是暗沉了的血迹,他干脆伸出手去将她裙子下方掀起露出腿来,原本白皙的小腿上伤口遍布,该是前几日摔打之间早就伤得厉害了,她竟然真的这么狠了心的只字不提?
现下一行环境极其恶劣,林中赶路更是湿气上浮,那伤口青紫完全溃烂开来,夏重城却也第一次心生不忍,慌乱地又给她掩上,只厉声命令那人想法诊治。
王副将再也忍不住,终究开口,“二皇子!这前朝公主伤至如此定是活不成了,若不是为了她,皇子何须犯险入郡!”
他们这一行人几乎豁出命去护卫他来到江畔,原本是决计不能入信成郡的,可是夏重城眼看着她高热不散,早已只剩一口气硬是拖着精神不肯睡去的样子,竟是今日疯了一般下了令,晨起只带了他们一队人混入了郡城之中,命其他人悉数先行赶往江畔再行集结。
“这里四下都是郁桐旧有驻军,二皇子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此刻我部分散,若是二皇子在信成郡出了些许差错都是必死境地!为了一个女人……”
“闭嘴!”夏重城心下大乱,只不断试探的想唤醒她,落芙原是半梦半醒之间听着人说话还有反应,咬着牙搬成了青楼女子混在画舫众人之间,没想到精神一松下来一刻也再忍不了,如今早已毫无反应,他突然就觉得有些恐惧,再也不能等,这一路上最近的可能寻到大夫的地方便是信成郡了。
所以他忽然改道入郡。
当时野外,王副将等人只差横剑拿命相阻,却知道二皇子定下的事情天塌了他也要放手一搏。
但是这一次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个负累的公主?
“为了她我们已经忍让再三!二皇子可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可是信成郡啊!”
夏重城却努力平定下心神,沉吟一刻将那火把递过去,“不,如此虽为冒险,但我想得清楚,副将可知这最危险的地方才最有希望……郁桐死都想不到我竟敢入了他旧年属地,恐怕这城里几乎全部兵力都急于外出搜寻四野,如此我们虽然走了险棋,但也不一定便是必死之势。”
话虽如此,但恐怕如果不是这小公主真的伤势不能再拖,他也不会下这个狠心。
大夫慢慢褪下她衣裳,给她用些尚且干净的布来包扎伤口,好在都是外伤,一时并不打紧。夏重城明明知道这小小女子不过是他为了自己筹谋偶然带走的人,落芙是生是死原都是同他毫无关系,可是他眼看着她只剩一口气再也忍受不了。
他不能再看着这样兰一般的人被斩落根茎,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所以他必须要给她寻大夫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