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母后幸福……母后如今不幸福么?”她认真地看着郁檀,却见他的笑容竟带了些黯然,“不,这也许并不是幸福与否的问题,而是母后放不下。”
郁檀抱着她哼起淡淡的芄兰歌,微微靠在妹妹肩上闭上眼睛,黑暗里沉醉在这样的吟唱中突然就觉得其实是值得的。
重重叠叠黑暗无光,记忆显得逃过遥远,却又过于清楚。
有女人的声音疯狂而又濒临崩溃,暗赤色的光影几乎是狠历地掐着他的脖颈,疯了一般地命他跪在佛前。
“你是我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儿子你便只能记得一件事情……”那个时侯他又才有多大?七岁……八岁?孩子被惊得跪倒,却只看着自己的母后几乎无法控制的悲伤。
她死死地握紧了腕子上的碧玉镯,“你必要继位,必要夺天下,必要保落芙一世!除非你死,否则她不能离开你一步。”
那深重的怨恨和几近魔障的心结扰得女子深夜无眠,每每突然命绣娘拉了长子过来。
无从排解的烦闷统统撒在幼小的孩子身上,那个白日母仪天下优雅仁善的中宫之主,夜晚狰狞而颓然的样子只有她的儿子见到过。
时常是让他不断不断地重复发誓,折磨别人,同时也在折磨自己。
一跪便跪上整整一夜。
郁檀甚至记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寻找到自己,唯一缠绕着幼年时候的记忆便是太子,东宫,日后继位,天下,要做三国霸主。
要……报复。
可是他根本便不知道仇恨的源头是哪里,他唯一喜欢的只是吹笛,为了有片刻空白的喘息时间能够安静地研习音律,他愈发淡然地随着母后的安排忍耐所有。
淡然出尘一袭白衣,虽然郁檀容貌并没有太多异域人的特征,但是宫里的人都说,吾王长子优雅绝伦,那安静又不争分毫的性子却是像极了王后的。
唯一的安慰便是他有了她,那一夜皇城之前的芙蕖落尽,本能的,人性之初的良善,郁檀扣住她的手心。
落芙靠在那锦榻上原是想说自己醒了无事了,想让兄长不用担心,却只觉得拥住自己的人竟然一直都在颤抖。
“哥哥?”
突如其来陷入无边沉默的人只是拥着她不松手,“落芙……哥哥唯一真心想要答应母后的事情,便是保你一世。我不会害你……我不会……”
“哥哥!”
暗红色的血如同和一道深紫色了勒痕死死地箍住了周身,泽宫之中压抑人口鼻的熏香气味更像是诅咒一般。
“沐安容伽负我,郁景程欺我,郁国上下千万人都欠了我!”谁的尖厉声音刺破宁静的午后,恍然就回到了当年无法回望的夜里,母后撕心裂肺般地恨意让他无法逃脱。
极致的深渊之中忽然有人笑颜明媚,竟是那最最妍丽的兰妆婀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