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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刘基

刘基,字伯温。元武宗至大四年(1311年)生,明太祖洪武八年(1375年)卒,享年65岁。

刘基出身名门望族,自幼聪明好学,有神童之誉。元至顺四年(1333年),23岁的刘基,一举考中进士,开始步人仕途生涯。他立志报国,但朝廷昏庸腐败,使他二十余年的宦海生涯屡遭磨难贬抑。元至正二十年(1360年)三月,接受朱元璋的邀请,成为参赞军务的谋士,为明王朝的建立和发展,立下汗马功劳。他为人刚直,胆识过人,朱元璋尊其为“吾子房(张良)也”。民间有“上有诸葛孔明,下有刘基伯温”的称道。

原文

蜀贾

蜀①贾三人,皆卖药于市。其一人专取良;计入以为出②,不虚价,亦不过取赢③;一人良不良皆取焉,其价之贱贵,惟买者之欲,而随以其良不良应之;一人不取良,惟其多,卖则贱其价,请益④则益之不较⑤,于是争趋之,其门之限⑥,月一易,岁余而大富。其兼取者⑦趋稍缓,再期亦富。其专取良者,肆日中如宵⑧,旦食而昏不足。

郁离子见而叹曰:“今之为士者亦若是夫!昔楚鄙三县之尹三,其一廉而不获于上官⑨,其去也无矣僦舟⑩,人皆以为痴。其一择可而取之,人不尤其取而称其能贤。其一无所不取,以交于上官,子吏卒而宾富民,则不待三年,举而任诸纲纪之司,虽百姓亦称其善。不亦怪哉!”

注释

①蜀:古地名,今四川成都一带。

②计入以为出:根据所收购药材的价格来确定卖药的价格。

③不过取赢:不赚取过多的利润。

④益:增加。

⑤不较:不计较。

⑥门之限:门槛。

⑦兼取者:指良不良皆取者。

⑧肆日中如宵:即使是白天,店铺中也像晚上一样冷清。

⑨廉而不获于上官:廉洁却得不到上级的信任。

⑩僦舟:雇船。

以交于上官:用搜括来的钱去巴结上官。

子吏卒而宾富民:把手下的吏卒当作儿子,把有钱人当贵宾。

译文

有三个四川商人,都在集市上卖药。其中一个人专门收买好药材,并按照收购进来的价钱考虑卖出的价钱,他既不胡乱要价,也不谋取暴利。另一个商人好的、坏的药材都收进,他的药价是根据买主的要求而定的,买主要好的他就卖好的,买主要差的他就卖给他差的。而第三个人不收购好药材,一心只想多卖些,从来不计较价钱的多少。于是大家都到他的店里买药,把门坎都踏坏了,一个月就要换一次。这样一来,只一年多他就十分富有了。那个好坏药都卖的药店,上门买药的人稍微少些,但过了两年,也富了起来。只有那个专卖好药的药店,白天也像黑夜一样冷冷清清,买药的人很少。卖药的穷得吃了早餐发愁没有晚饭。

郁离子看到这个情况,感叹地说:“如今,做官也不是这样吗!以前在楚国一个小地方有三个县官:一个廉洁奉公,不会讨好上司,被罢了宫,临走时连船也坐不起,被人讥笑为傻子。另外一个看到可以捞一把时才捞一点,人们不责怪他收刮财物,反而称他贤明能干。第三个就贪得无厌,他把搜刮来的钱财用来贿赂上司,讨好下属的小官吏,对当地的豪富也以礼相待。这样干了不到三年,当地乡绅就向上司推举他,便升宫做了掌握实权的大官员了。老百姓虽深受其害却还是称赞他好,这难道不是怪事吗!”

绝妙佳句

其一择可而取之,人不尤其取而称其能贤。其一无所不取,以交于上官,子吏卒而宾富民,则不待三年,举而任诸纲纪之司,虽百姓亦称其善。不亦怪哉!

原文

工之侨献琴

工之侨得良桐①焉,斫②而为琴,弦③而鼓④之,金声而玉应。自以为天下之美也,献之太常⑤。使国工视之,曰:“弗古⑥。”还之。

工之侨以归,谋诸漆工,作断纹焉⑦;又谋诸篆工,作古窾焉⑧。匣而埋诸土,期年出之,抱以适市。贵人过而见之,易之以百金,献诸朝。乐官传视,皆曰:“希世之珍也。”

工之侨闻之,叹曰:“悲哉世也!岂独⑨一琴哉?莫不然矣。”

注释

①桐:桐木,制古琴的材料。

②斫:音(zhuó),砍削

③弦:琴弦。这里作动词用,装上弦。

④鼓:用作动词,弹琴。古代多称“鼓琴”。

⑤太常:太常寺,古代掌管祭祀礼乐的官。

⑥弗古,不古老,琴以古为贵。

⑦作断纹:在琴上漆上许多裂纹。断纹:裂纹。

⑧古窾焉:在琴上题刻了古代的款识。古窾:古代钟鼎彝器上铸刻的文字。窾:同“款”,款识。

⑨岂独:难道只有。

译文

工之侨得到一棵良好的桐树,砍来做成一张琴,装上琴弦弹奏起来,优美的琴声好像金属与玉石相互应和。他自己认为这是天下最好的琴,就把琴献到主管礼乐的官府;官府的乐官让国内最有名的乐师考察它,说:“不古老。”便把琴退还回来。

工之侨拿着琴回到家,跟漆匠商量,在琴身漆上残断不齐的花纹;又跟刻工商量,在琴上雕刻古代文字;把它装了匣子埋在泥土中。过了一年挖出来,抱着它到集市上。有个大官路过集市看到了琴,就用很多钱买去了它,把它献到朝廷上。乐官传递着观赏它,都说:“这琴真是世上少有的珍宝啊!”

之侨听到这种情况,感叹道:“可悲啊,这样的社会!难道仅仅是一张琴吗?整个世风无不如此啊。”

绝妙佳句

工之侨闻之,叹曰:“悲哉世也!岂独一琴哉?莫不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