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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沈起凤

沈起凤,字桐威,号赘渔,又号红心词客,苏州人。生于1741年,清高宗乾隆六年,卒年不详,年28岁。举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乡试。后会试屡不第,抑郁无聊,放情词曲自娱。所作戏曲,不下三四十种,风行大江南北。高宗南巡,官绅所备迎銮供御大戏,皆出其手笔。妻张云,亦工诗文,颇享唱随之乐。尝为祁昌教官。晚年以选人客死都门。起凤所作曲,今仅见其友石韫玉所刻之四种,为《报恩缘》《才人福》《文星榜》《伏虎韬》。此外名目之可考者,有《千金笑》《泥金带》《黄金屋》三种,《曲谐》又有杂记小说《谐铎》十二卷,流传尤盛。

原文

壮夫缚虎

沂州①,山峻险,故多猛虎。邑宰②时令猎户捕之,往往反为所噬③。

有焦奇者,陕人,投亲不值④,流寓于沂。素神勇,曾携千佛寺前石鼎,飞腾大雄殿左脊,故人呼为焦石鼎云。知沂岭多虎,日徙步入山,遇虎则手格毙之,负以归。如是为常。一日入山,遇两虎帅一小虎至。焦性起,连毙两虎,左右肩负之,而以小虎生擒而返。众皆辟易⑤,焦笑语自若。

富家某,钦其勇,设筵款之。焦于座上,自述其平昔缚虎状,听者俱色变。而焦张大其词,口讲指画,意气自豪。倏⑥有一猫,登筵攫食⑦,腥汁淋漓满座上,焦以为主人之猫也,听其大嚼而去。主人曰:“邻人孽畜,可厌乃尔⑧!”亡何,猫又来,焦起奋拳击之,座上肴核⑨尽倾碎,而猫已跃伏窗隅⑩。焦怒,又逐击之,窗棂尽裂。猫一跃登屋角,目耽耽视焦。焦愈怒,张臂做擒缚伏,而猫嗥然一声,曳尾徐步,过邻墙而去。焦计无所施,面墙呆望而已。主人抚掌笑,焦大惭而退。

夫能缚虎而不能缚猫,岂真大敌勇小敌怯哉?亦分量不相当耳。函牛之鼎,不可以烹小鲜;千金之弩,不可以中鼷鼠。怀材者宜知,用材者益宜知也。

注释

①沂州:今山东临沂。

②邑宰:县令或知州。

③噬:音侍,咬,吃。

④投亲不值:投奔亲戚而没有遇到。

⑤辟易:因害怕而退却。

⑥倏:音shū,突然之间。

⑦攫食:用爪去抓取食物。

⑧乃尔:如此。

⑨肴核:肉某里品这类。

⑩窗隅:窗的角落里。

嗥:音háo,野兽怒吼声。

鼷鼠:一种很小的鼠类动物。

怀材:是有一定本领才干的人。

译文

在沂州,山势非常险峻,所以有许多凶猛的老虎。县令经常叫猎人去捕杀,但往往反被老虎吞吃了。

有个叫焦奇的陕西人,因投亲不遇,便流浪到沂州住下了。他一向十分勇猛,曾经提起千佛寺前的石鼎,飞身跳上大雄殿的左屋脊,所以人们都称呼他为“焦石鼎”。他听说沂州的山岭中有许多老虎,便每天空着手进山,遇到老虎就用手把它打死,再背回来。如此便习以为常了。有一天,他到了山里,看见两只老虎带了只小老虎走过来。他一时性起,接连打死了两只老虎,左右肩各扛一只,还把小老虎活捉了带回去。大家见了都吓得跑开了,他却若无其事,谈笑自如。

有个富豪之家的人,钦佩焦石鼎的神勇,便设筵款待他。焦石鼎坐在席间,讲述他平时捉老虎的情形,大家听后脸色都变了。而他还夸大其词,不仅讲,还用手不停比划,显出十分自豪的样子。突然,有一只猫跳上了筵席,抓东西吃,弄得满桌都是菜汤。焦石鼎以为是主人家的猫,便任其大吃一通后走了。主人说:“这是邻居家养的孽畜,如此的令人讨厌!”不一会儿,那猫又来了,焦石鼎用力一拳打过去,把满桌的酒菜碗碟全部打得粉碎,而猫已经跳到窗角上蹲在那里了。焦石鼎发了怒,又追上去打一拳,窗户上的木格顿时打裂了。猫又跳到屋角上,虎视眈眈地瞪着焦石鼎。他更加生气了,张开双臂,做出要活捉猫的样子,而猫却大叫一声,拖着尾巴慢慢地跨过邻家的隔墙走了。他没了法子,只能面对墙,傻乎乎地看着猫逃走。主人拍着手掌笑了起来,焦石鼎十分惭愧地退席走了。

能捉住老虎而不能捉住猫,这难道真是遇见大敌勇猛,遇上小敌就害怕吗?这只是份量大小罢了。能装下牛的鼎,不能用于煮小动物;贵重的弓箭,不值得用来射杀小老鼠。这是有才能的人应该知道的,也是使用人材的人更应该知道的。

绝妙佳句

夫能缚虎而不能缚猫,岂真大敌勇小敌怯哉?亦分量不相当耳。函牛之鼎,不可以烹小鲜;千金之弩,不可以中鼷鼠。怀材者宜知,用材者益宜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