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大河的干预一再显露弊端,只顾眼前利益的措施,最终连眼前利益也保不住。这就要求我们回过头来重新研究大河。当初,大河入海口的草木非常茂盛,原始植被在65%以上,山东森林覆盖率也有46%。同样,大河流经的黄土高原原始植被也相当丰厚。可这些植被和森林都哪里去了呢?据有关资料显示,古代的旱灾144年发生一次,到元代是34年一次,到了明清是5年一次,民国后,旱灾就每年都发生了。试想,年年风调雨顺,雨干逢时;试想大河在湿润而茂密的森林里穿行,还会携带那么多泥沙入海?没有泥沙,大河还会这么频繁的决口吗?不过,这话说得有些远,我们土地上的原始植被已经所剩无几,人类走到哪里,就会在哪里种上庄稼,几千年的开垦,对自然欠账太多,指望我们一代两代人无法还清,但我们不该在损害自然的道路上滑得更远。需要泥沙时就开水放淤,需要灌溉时就开闸放水,需要清水时就建大坝拦沙澄水,这种违背大河意愿毫无节制的利用,最终葬送了大河。
在黄河入海口的“孤岛”上,曾经有一大片野生树林,经过不断地人工植树,在海边上形成了近20万亩规模的大林场。这林场对入海口的生态影响巨大,它不仅养育了万匹良马,还有效地阻挡了海潮的侵蚀,是海口地区阻挡海风的大屏障,也是几百万人的天然氧吧。在经济大潮袭来时,杨、柳、槐、榆等没有多少经济价值的树就得靠边站了。它们被连根拔起弃之河滩,取而代之的是桃、梨、杏、苹果、核桃、山楂等所谓的经济树,经济树并没带来经济效果,而“孤岛”上的这片绿色却慢慢消逝了。无奈,又建起了酿酒厂,曾经芳香四溢的林场,就只有刺鼻的酒糟味了。
黄河在改道“清水沟”前,“清水沟”四周是一片茂密的野生柳林,这是黄河在入海口留下的赠品,也是她向人类表达的某种愿望,但人们并没认真对待她的赠品,更不对她的愿望加以深思。为了达到黄河改道的目的,必须铲除树林。一把把大斧,一条条长锯,寒光闪闪杀向柳林,正在壮年的柳树和一些杂生的槐、杨、枣树全遭腰斩。令砍伐者不解的是,一个月后,柳树皮上还有汁水,树根上又冒出了新芽。如此顽强的柳树让砍伐者生气,他们把柳树连根拔起,再用剥皮、火烧的办法,让柳树变成一堆堆木炭,可怜的柳树再无回天之力,只好随着一缕缕青烟去了天堂。很多年以后,到“清水沟”游玩的人多了,游人走在大坝上,被炽热的阳光烤得发晕,有人提议在坝上栽树。这是个好主意,树不但能给人遮阴,还可以固坝。人们首先想到了极易成活的柳树,但栽上的柳树却没有一棵成活。这是柳树对人的报复,还是黄河对人的惩罚?柳树没栽成,其他树也不想栽,栽不栽树好像并不重要了。至今,清水沟两岸宽阔的大坝上仍无半点绿色。如果黄河一直断流下去,如果黄河改道北上或南下,“清水沟”很快就会盐碱化,两岸的沙堆大堤将变成一条巨大的沙龙,在没有植被保护的状态下,这条沙龙就会演变成区域沙漠。到那时再想栽树种草,恐怕就像在西部沙漠里一样难了。
黄河因黄土得名,要想改变黄河的肤色就要避免黄土流入河道,避免黄土流入河道的唯一办法就是增加植被。这是写在黄河脸上的秘密,这秘密写了几千年,也没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入海口的土地虽然有限,但对一个人多地少的国家来说却是一笔巨大财富,就像穷人手里的钱,一块一毛都能用到好处。用到好处的结果就是让几百万人进住三角洲?为了眼前的利益,空旷的三角洲全部被人占领,人们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改变大河的家园,要铲除树草,耕种庄稼;要废弃所有的故道,限定路线入海。过早和过度开发入海口,使这里的生态遭到了严重破坏。本来大河是这片土地的主宰,她可以在这里自由行走。可她走到哪里,人就跟到哪里,她的空间越来越小,自由遭到了剥夺。
我们忘记了大河的性格,这将使我们再次走进悲剧。
我们在河务局的黄河三角洲地图上,能看到她九条流路的遗迹。一百多年里,她就在这个扇面上自由行走,换了九个地方。这九条流路的形成,多少也有人为的因素,如果没有人的干预,也许有十九条甚至二十九条流路,每条流路上都会留下一片湿地,最后就构成三角洲大湿地,这就不是我们现在用法律保护的那片有限的湿地了。现在的湿地生态非常脆弱,因为它只有靠人保护--而大湿地却有黄河和大海两个保护神,再恶劣的自然条件都难以改变它威胁它。
说到人与大河的关系,我们又想起了李冰对待自然的态度。李冰在修都江堰时,先把水与地的关系吃透,再把人放到自然中考量,这样得出的结论就比较正确,就比较符合自然规律。而我们对大河的态度正好相反。我们先考虑自己的得失,再根据得失对大河下手。也许有人会说,古时没有发电的需求,自然不需要筑坝。但水磨、水车自古有之,如果把江河截断,留一个冲水口,水磨、水车岂不转得更快更欢?但古人的眼量没有这么窄,他们不会为一点小利而贻患后人。所有的大江大河上没有一道堤坝,古人留给我们的是流畅的江河,而不是壅闭的死水。“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封、堵会破坏水脉,水脉坏了就会有旱、涝灾;封、堵就让大河不通,大河不通就会痛,大河痛就会冲决,就会断流。
只顾眼前利益的实用主义,已经毁掉或正在毁掉大河的昨天,为了弥补昨天的错误,我们的子孙将付出难以想象的高额代价。
创造过几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大河,其能量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我们的祖祖辈辈都在大河的恩泽里生存,让大河长流,这才是我们应该用心思考的根本问题。
【张炜: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李亦:国家一级作家】
《北疆水神》
刘兆林
神都是人封的。那些曾为许多人作出突出贡献的人,由于许多人的口口传颂,被立下口碑,久了,便被传神了。
活着就被誉为“边疆水神”的李国安总好唱这段歌:“茫茫荒原,终生寻找,一息尚存就别说找不到……”他说的终生寻找,就是指找水。
1946年出生的李国安,1963年从家乡四川当兵入伍,这个17岁原本极为普通并不神的小伙子,先是在内蒙古军区某部当骑兵,后因世界形势变化和准备打仗的需要,他又被调到看去很不威风的刚刚组建的北京军区野战给水工程团,也住在内蒙古边疆地区。1990年1月,给水团团长的担子忽然落在了这个40多岁身材并不高大,也不健壮,当过医生,当过农场场长,当过后勤处长的李国安肩上。他是任给水工程团团长后,刻苦学习专业理论,钻研水文地质知识,才成为水文、地质、物探、钻探等专业行家的。
给水工程团的本职工作任务,是为战区勘测水源网点,以备部队平时应用和战时急需。这就决定了他们必须常年工作和生活在条件艰苦的北部边疆地区。在李国安任给水工程团团长的多年间,为解决困扰边防部队和边疆人民的吃水问题,转战漫漫草原和茫茫大漠戈壁,经常带着沉重的设备跋涉。据粗略的统计,李国安他们这样跋涉了相当于红军长征走过的近二万五千里路程,并在各种复杂的地理和地质条件下,打出各种功能的水井580余眼。这些甜水井,在北疆军民眼里和心中,穿成长长一串暖心耀眼的珍珠。
珍珠是美丽耀眼的,可许多人不知道,带领部队打磨出一粒粒珍珠的李国安,患有腰椎管肿瘤,下腰部3块椎骨各被切除了三分之一,留下了一条无法愈合的骨槽。他是围着一条15厘米宽的钢围腰,终日拖着病体,对北部边疆地区8000多里边防线进行全面详细的水文地质普查的。他和战友们获取了2万多个水源地质数据,并与工程技术人员一起完成了22万字的专题报告,还勘查出了109眼备用井位,新完成普查面积8.4万多平方公里,重复验证完成普查面积24万平方公里,调查水源点4000多个,采集各种实验样品7000多个,建起全军第一个水文地质实验室,填补了内蒙古北部边疆无水文地质资料的空白。
李国安被中央授予全国优秀共产党员荣誉称号,被中央军委授予“模范团长”荣誉称号,被内蒙古自治区政府评为有突出贡献科技人员。尤其难得的是,他还被内蒙古边疆地区广大军民誉为“北疆水神”。人民的口碑是最为不朽的。被人民群众口封为水神,是了不起的神圣。这正是他自己“上不愧党,下不愧民”精神境界的写照。如今,他早已不是给水团团长,而是有少将军衔的原内蒙古军区副司令员了,但他还说要终生为内蒙边疆地区的军民谋水利,即谋水方面的利益。
所以我愿意用最纯洁的水润润嗓子,为找水而被人民封为神的李国安唱支颂歌。
一、与水结缘夜夜做水梦
李国安是那种“我是革命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型的干部,他没有自己的特殊爱好,组织让他干什么,他就一定想法干好什么。1973年,举世瞩目的珍宝岛之战,使全中国长时间沉浸在准备打仗的紧张气氛中。在毛主席发出的准备打仗的号召下,北方各大军区迅速组建起为准备打仗测水的野战给水工程团。已被现代战争显得越来越不重要的骑兵便理所当然被缩减,骑兵李国安被选调到刚组建不久但非常重要的北京军区给水工程团。年轻的战士,哪个不因被重视而高兴呢?而且他听到的是上级领导传达的周总理十分重视战区给水的指示:“一定要把内蒙古北部高原地下水搞清楚。”哪里不重视水呀?何况敬爱的周总理直接重视的是未来战区的水!
在这样一个新组建的使命为给水的团队,不管什么人的什么工作,都与水有关,都是为水而战。从此,李国安一颗火热的心,和并不只属于他自己的命运,就与水密不可分了。住在大漠、戈壁,他觉得是住在水中。无论是在戈壁的风沙中,还是在草原的风雨里行军,他都感到是在水里游泳。尤其通过亲身考察,他深切地感受到人民群众对水的渴求。更让他感到神圣的是,1990年,北京军区给水工程团团长这副沉甸甸的担子落在他李国安肩上了,从此,他每天睡觉更像是躺在水里,一听到哪里有需要解决水的问题,他更不可能睡好觉了。
位于阿拉善大漠里边的某边防团,吃水要到100公里外去拉。不懂军事的人也许会不解,部队又不像种地或放牧的老百姓,驻地没水换个地方不就得了吗?殊不知,部队驻防在哪,是按战略需要选址的,战略要地不驻扎部队不行,何况边防线更是哪一段都少不得部队呢!驻上了部队,没有水只有想法弄出水来。
当年,这个边防团有个哨所,自己在驻地用镐和锹挖成了一口井,可那井一天只能渗出半桶水,而且还是又苦又涩的。苦惯了的哨所战士们说:“人民群众要是知道我们喝的是苦水,一定会难过,得保住这个秘密。”为了保密,他们竟然给这口渗出苦水的井,起名“甜水井”。哨所那地方也因此在作战地图上有了名:“甜水井”!甜水井的假名并没将战士们吃苦水的秘密保多久,后来还是被日理万机又心细如丝的周恩来总理知道了。周总理很是动情,指示有关领导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个部队吃苦水问题。但那时属于文化大革命期间,政治的和经济的以及技术的条件都很有限,所以周总理的指示也不一定能落实。20多年了,井打了一眼又一眼,那个团官兵吃苦水的问题却仍没有彻底解决。
李国安当给水团团长不久,就极力向团党委建议,团党委很快作出决定,一定要为这个团打出几口深的甜水井来。李国安团长迅速派出技术过硬的钻井四连,开进了阿拉善大沙漠。
忽然有一天,连续作战的四连使用的为钻机供电的发电机坏了,许多部件需要更换。求援电话打到2000多公里外的团部。可所需的那些零部件,给水团仓库和驻地商店都没有。正深夜未眠的李国安得知这一情况,立即把正熟睡的机关干部和工程技术人员召集起来,进行了简短动员后,当夜便派出3个采购组,乘火车,乘飞机到天津、无锡、上海等地购买零件。钻机在最短的时限内又转了起来。不久,深深的甜水井终于打成功了。李国安高兴得夜里做的都是甜水井的梦。
二、当给水团长就得成为水专家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要说,不是水专家就不会真正知道水有多贵。当今世界,各国都在发出关于水的警告:珍惜生命之源,节约用水!有识之士都开始担心全球变暖,臭氧层遭到破坏以及其他环境受到污染时,也开始担心水了。中国古代曾有讽刺杞国无事忧天倾的成语,现在,许多外国科学家预言说,如果不合理开发利用地下水,不珍惜节约每一滴水,将来地球上最后的一滴水,将是人类的眼泪。还有人预测,21世纪人类将面临水资源的危机,水,可能将是下次战争的导火索。当了给水工程团团长的李国安不仅不会认为这是杞人忧天,而且深深忧虑:我国是一个水资源缺乏的国家,虽然河川水流量居世界第6位,但是淡水的人均占有量居世界的第88位,而且水资源分布又极不平衡,水危机已在不少地区呈现出明显迹象。严峻的现实,经常使团长李国安陷入沉思:没有向未知领域的不断求索,不在艰苦复杂条件下锻炼和提高部队的业务能力和知识水平,与世界先进国家的差距会越拉越大。他经常在办公桌旁坐到深夜,不停地思索,不停地书写,一篇《对野战给水部队当前任务和未来走向的一些构想》的论文诞生了。李国安为了找准工作的突破口,为团队的建设目标正确定位,他又反复研究分析了团队的发展和现状、海湾战争等为参照依据,组织工程技术人员共同反复论证,一幅给水工程团发展蓝图诞生了。
全团奋斗目标:当兵种之尖,创技术全优。
经过一段时间努力,力争尽快取得明显成效:工程质量创建团以来最可靠纪录;给水装备达到最为先进;官兵的奉献精神达到了最为过硬,每年产值递增30%。
实施规划:分三步走,使部队野战给水能力达到在720小时以内,完成以北京为中心1050公里为半径的北京战区全部地域的松散地层快速成井任务。
接着,李国安又把部队所有的工作分成6项目标,对全团11个专业、14个工种、47个岗位责任制和规章制度,及各项工作都进入流程管理轨道,形成千斤重担人人挑,人人肩上有水标,全团上下自觉为战区富水作贡献的局面。